嘭!

釋真一腳踹飛一個行屍,那屍體僵硬冰冷,他明明應該已經死了,可是卻依舊站著,活動著,攻擊著,便是須彌山專門治鬼的大光明咒都對此無效,這頗令釋真頭痛。

唰唰唰!

岑若秋揮舞著百花神劍,劍光流轉,如同一道道絢麗的彩虹,那光芒劃過行屍的身體,如同犀利的寶劍切割豆腐一樣簡單,然而這些‘人’縱使被切成數段,其各部分都在活動,有在地上飛速爬行的手掌,有張牙舞爪瞪著眼睛看向他們的腦袋,總之一句話——這些行屍就好像是永遠也不能被殺死一樣,令人頭痛萬分。

“釋真師兄,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已經從早晨殺到晚上了,可是這行屍不但不見減少,反而越來越多。”岑若秋抽空跳到釋真身邊,對他說道。

“我也是這麽想,不過這世上所有的東西,必定有其死門,我們現在所缺的,就是找到他們的死門了。”釋真道。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岑若秋皺眉,她額頭上已經滿是汗珠,這一天不停歇的戰鬥已經快要耗幹她的真氣了。

“先撤吧,慢慢想對策!”釋真道。

“好!”岑若秋點頭。

當初他們在洛水城落腳,隻是怕裏麵還有活著的百姓,正道向來都是這些百姓的依托,隻要還有一個活著的人,釋真和岑若秋就不敢擅自離去,然而這一天的戰鬥下來,他們漸漸覺得,洛水城是不可能再有活人存在了,因為這些行屍中,他們甚至看到了一個頭戴寶冠,身穿皇袍的人——大陳王朝的皇帝。

連皇帝都變成行屍,可見整個洛水城已然淪陷了。

商量定之後,岑若秋和釋真便飛身而起,他們如今不敢再找村鎮落腳,隻能來到一座山頭落下,愁眉苦臉的坐在石頭上想法子,一方麵也是可以稍微回一些力氣。

……

“夜兒。”洛行雲坐在他的書房裏,對麵站著江寒夜,他深深看著江寒夜,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心裏一定很奇怪,奇怪為什麽我沒有給你指派任務。”

“你是教主,你說了算。”江寒夜淡淡地說道。

江寒夜說話從來都不會給人留什麽餘地,這一點五年來洛行雲已經領教過無數次了,但就算如此,他每一次都覺得有些尷尬和無奈,雖然說是前世今生的關係,但是江寒夜和洛日之間也太過相像了。

“你是我的兒子,唯一的,不可複製的兒子,這血魔神教將來就是你的,我不能拿我的唯一去做賭注。”洛行雲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心裏對我,依舊有恨意,我也知道當初我不該那麽做,然而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你現在也活的好好的,難道你就不能原諒我嗎?”

“抱歉。”江寒夜沉默了片刻之後,冷冷的吐出兩個字來,洛行雲聽到這話之後,失望的歎了口氣。

“嗬嗬,其實我也沒指望你能跟我說什麽好聽的話,其實隻要你能呆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洛行雲苦笑道。

“你叫我來,就是讓我聽這些話麽?”江寒夜看著洛行雲問道。

“自然不是,我教你來,是要告訴你,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出這血魔神宮。”洛行雲道,“血魔神宮藏在雪山內,輕易不會被人攻破,而且這裏也有厲害的禁咒,沒有我的口令,誰都無法打開,換言之,這血魔神宮乃是此刻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了。”

“哦。”江寒夜哦了一聲,“還有別的事嗎?”

“你就這麽不願意跟我對話麽?”洛行雲皺眉道。

“不是不願意,是我沒資格,因為我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人,還有什麽資格站在教主麵前跟您對話呢?”江寒夜冷冷道。

洛行雲無奈的看著江寒夜,他的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歎口氣,過了許久才說道:“我明天就要出去,到時候整個血魔神宮就隻剩下你、況神醫和幾個婢女,我希望你能在我回來之前,一直守在這裏,保護這個地方,可以麽?”

“你是教主,你說了算。”江寒夜說道。

“那麽,就先這樣吧。”洛行雲無奈的揮了揮手,示意江寒夜出去。

……

“姐姐,姐姐……”小山臉上閃著燦爛的笑容,手裏握著一隻竹蜻蜓,從遠處奔跑過來。

闞蒼月笑吟吟的看著弟弟,心裏不由得感覺到奇怪:“怎麽經過了六十八年,小山還是這麽一副孩子的模樣呢?就算是修煉有成,最起碼也該是成年人的樣子了啊……”

小山跑到闞蒼月跟前,忽然伸手抓向她的麵龐,與此同時,小山的麵孔也發生了變化,他的臉龐變得扭曲恐怖,臉上的皮肉一塊塊的掉落下來,渾身散發著腐臭的氣味。

闞蒼月嚇了一跳,整個人也清醒了許多,她睜開眼睛,發現剛剛原來是一場夢而已,但是這夢未免又太真實了一些,因為那腐臭的味道依舊存在著。

闞蒼月昨天行走到一座村子裏,在一戶人家借宿,現在天還沒亮,她卻被噩夢驚醒,睜開眼睛,闞蒼月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身旁的月神弓,抓起箭壺背在身上。

村舍並不算很講究,房內沒有房門,隻有布簾子垂下遮擋視線,此時她聽到門外似乎有‘呃呃’的聲音,這聲音似乎是從人的喉嚨深處發出,聽起來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不止如此,闞蒼月還從門簾下麵看到了兩雙腳,那兩雙腳腳步踉蹌,沒穿鞋子,其中一個腳趾還被什麽東西撕扯掉了,創口處沒有太多的血,好象已經結痂。往上看去,那隻小腿似乎是青色的,沒有半點血色,這門外站著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闞蒼月已經知道自己的情況,她本身就是一個已死之人,可是饒是如此,她還是被門外傳來的動靜給嚇了一跳。

“呃呃!”聲音再度傳來,門簾抖動了一下,從那布簾子凹進來的形狀來看,似乎是有人想要進來,卻又不得其法。這不過是最簡單的一個簾子而已,就算是一兩歲剛學會走路牙牙學語的孩童都知道該怎麽進來,門外的人卻不知道?現在除了詭異,闞蒼月還覺得奇怪。

“呃!”打不開門簾,門外的人似乎發怒了,隻聽啪的一聲,那簾子被一雙手臂扯落,兩個身穿白色寢衣,臉色鐵青,瞳仁發出慘白光芒的人從外麵闖進來。這兩個人闞蒼月認識,正是她借宿的這家主人夫妻兩個,因為那女人身材比較肥胖,因此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到底怎麽了?”闞蒼月大吃一驚,“我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他們為什麽變成這副樣子?”

闞蒼月習慣晝伏夜出,而且甚少經過城鎮,因此她對這世上所經曆的巨大變故還不知情,這天晚上是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呃呃!”那夫妻兩個一看到闞蒼月,就好象是惡狼看到了小綿羊,飛速的向她撲了過來。然而闞蒼月豈是那麽乖乖就範的人?她迅速的飛身起來,躍上房梁,拿起月神弓,嗖得向他們射出一道氣箭。

這兩個人是究竟為什麽變成這樣子,闞蒼月並不知情,然而有一點她卻知道,那就是這兩個人似乎跟她一樣,是行屍走肉,隻不過她這具行屍走肉還是有思想的,而下麵那對夫妻卻完全沒有思維能力,似乎全憑著嗅覺行事。

氣箭穿過了那男人的頭顱,他嘭的倒地,再沒起來。丈夫被射殺,那女人卻無動於衷,她依舊站在房梁下,不住的跳起腳伸著手,想要抓住闞蒼月。

闞蒼月皺了皺眉頭,她輕易不願意殺人,而且她住進來的時候,這女主人還對她特別熱情,做了許多菜給她吃。盡管闞蒼月不能吃這些東西,然而她心裏還是覺得感動,因此猶豫片刻之後,闞蒼月還是放棄了射箭,她選擇了離開。

要想離開這屋子,離開那個胖女人的追蹤,對於闞蒼月來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現在她就站在村子中央,原本她想找人打聽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然而當她站在這裏時才發現,她已經不需要打聽了,因為這裏根本沒人可以跟她說話——整個村子都籠罩在一片死亡的陰影當中,在這陰影中她可以感覺到很多幽魂,靈魂索引忙的不亦樂乎,到處抓捕幽魂以供她享用。

在不停的躲閃中,闞蒼月飽餐一頓,而後便離開了這座小村子,這座滿是行屍走肉的小村子。

“這個世界,究竟怎麽了?”走在路上,闞蒼月還不住的皺眉去想這件事。

……

“主人,好無聊啊!”金丹子起初覺得還是回到血魔神宮好,要吃有吃,要喝有喝,還有幹淨的衣服可以穿,柔軟舒適的床鋪可以睡,然而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幾天他就開始厭煩了,五年來,他已經習慣了跟著江寒夜東奔西跑,習慣在外麵流浪。

“噓!”靈兒慌忙製止金丹子說話。

“幹嘛……”金丹子很是不滿靈兒的舉動。

“前輩,主人好象很累的樣子,我們就不要打攪他了。”靈兒拉著金丹子坐在窗口,“來,讓靈兒來幫您量一下身長。”

“做什麽?打算嘲笑我麽?”金丹子嘟噥著,他最擅長的事情之一就是曲解別人的好意,然後加以冷嘲熱諷。

“錯啦,靈兒不過是想幫前輩您做一身新衣裳而已,您穿這套衣服已經五六年了,我還從沒看見前輩換過衣服呢!”靈兒好心說道。

“嚇,你吃錯藥啦?”金丹子一聽這話,慌忙抱著人頭杖跳開四五尺,警惕的看著靈兒說道,“你知道啥?我這可是法袍,有了這個我才不畏風寒,能避水火,你給我做?你做的出來麽?”

就在金丹子和靈兒兩個人相互掰扯的時候,江寒夜從房內走了出來,小白就跟在他身後。自從上一次死而複生之後,小白就與江寒夜形影不離了,以前它還肯跟靈兒玩耍一下,可現在它誰都不理。

“準備一下,我們要出去了。”江寒夜說道。

“啊,真的嗎?主人啊,您可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竟然知道我在想些什麽,嘿嘿,我馬上去準備!”金丹子開心不已,蹦著跳著就往自己房裏跑去。這個頭矮就是好,無論年紀多大都可以恬不知恥的學孩子扮天真,金丹子就經常學六七歲的孩子蹦蹦跳跳,要不是已經習慣了,江寒夜又差點要去吐了。

“可是主人,我們去哪裏啊?教主不是吩咐下來……”靈兒倒是比金丹子更懂事更聽話些。

“不是我們,是我和金丹子還有小白,這一次靈兒你要自己留下。”江寒夜冷冷道。

“什麽?為什麽?”靈兒一愣,忙追問道。單獨被留下,這可是靈兒從未經曆過的事,現在江寒夜之所以會做這樣的決定,一定是因為這一趟出行風險巨大,對此靈兒心裏有數的。

“你什麽時候學會了金丹子那一套了?為什麽為什麽,怎麽會有那麽多的為什麽要問?”江寒夜怒道。

被罵,被江寒夜罵,這對靈兒來說也是第一次,她委屈的看著江寒夜,用手揉·搓著衣襟,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怎麽都不肯輕易流下來。

江寒夜罵完靈兒之後,就轉身回房,自己收拾行李去了。其實他心裏又何嚐忍心去罵這個身世可憐的小姑娘呢?隻是這一次外出,危險太大,他不敢保證能夠時刻盯著靈兒,留她在血魔神宮,至少還有這座屏障壁壘可以保護她不是麽?

金丹子樂得屁顛屁顛的,飛速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當他背著行囊走出房門的時候,看到靈兒依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由得惱火的說道:“你這孩子,怎麽還在這裏站著?還不快去收拾東西?主人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要走,馬上就得走的!”

靈兒沒有搭話,肩膀一抽一抽的抖動著。見靈兒這幅怪異的樣子,金丹子不由得暗暗生了好奇心,他轉過去看著靈兒,發現她竟然是在哭。

“呀,你怎麽了?”靈兒哭可是很少見的,也難怪金丹子會驚訝了。

“主人……他不肯帶我去,前輩,你幫幫我吧!”靈兒哭著哀求道。

“啊?不帶你去?不會吧?”金丹子驚訝道,以前無論走去哪裏,無論行程多遙遠多艱辛,江寒夜總是要帶著靈兒的,這一次不帶她,肯定是有別的原因。金丹子並不是笨蛋,他略一思索就得到了答案:“乖乖,不讓靈兒去,這說明主人也無法確保靈兒的安全,看樣子這次出去可不會有什麽好事啊!”想到這裏,金丹子禁不住覺得渾身發毛,原本興奮的心情也因此大打折扣,他整個人如同缺了水的花一樣,蔫頭耷腦的。

“收拾好了?走吧。”江寒夜恰在此時走出房門,看到金丹子之後便招呼道。

“可是她……”金丹子喏喏的指著靈兒,說不出話來。

“走。”江寒夜瞪了他一眼,冷冷道。

這一次江寒夜始終沒帶靈兒,他就這樣狠下心,在背後傳來的哭泣聲中把靈兒留下,並不曾後悔。

這一次出行,第一站就是洛水城。江寒夜聽聞洛水城被行屍攻陷之後,心內感覺很複雜,但是無論如何,這一趟他必須走。這次去洛水城的目的有三個,第一,他想要尋找老乞丐,雖然老乞丐行蹤詭異,但是江寒夜第一次遇見他就是在洛水城,與其漫無目的的到處搜索,到不如循跡追蹤來的好。第二個目的就是找到岑若秋和釋真,此時正應了一句話——人多力量大。第三個目的,其實江寒夜還想見一個人——闞蒼月。

從西域到最後一次見麵,江寒夜發現這闞蒼月似乎是一路都在追蹤他,而那一次分開之後,江寒夜還特地分析了闞蒼月的行蹤,發現她主要目的就是跟著斷魂珠走,一旦沒了這個目標,她就是盲目的,現在極有可能已經走到了洛水城附近。

走出昆侖山花了三天,到達洛水城花了半個時辰。

現在江寒夜就站在洛水城北門外,他隔了老遠,冷冷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無數的死屍正在地上晃悠著,他們甩著斷臂,晃著腦袋,好象是無頭蒼蠅一樣亂走亂竄,有許多人都已經爛的隻剩下了骨頭,身上卻還穿著各色的衣服,看起來怪異極了。

“呀,主人,這些家夥是什麽?”金丹子是第一次看到這些行屍,昆侖山暫時還是沒有的。

“行屍走肉,你應該見過的,隻是,大概沒這麽多而已。”江寒夜回答道。

小白此刻十分淡定,它不變身的時候依舊是小巧可愛的一隻,變身之後渾身卻是透明的,若不仔細看它,根本就無法發現它的存在,當然,除了江寒夜之外。

“行屍?”金丹子嚇的吐了吐舌頭,他雖然不知道行屍是什麽,但是光聽這名字就知無論它是什麽,絕對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