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弟弟!”小白腳掌被那鬼影刺中了,此時正趴伏在地上喘息著,看那樣子似乎是有氣無力的。七姐蹲在小白跟前,眼淚婆娑的說道。她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弟弟的背毛,心痛萬分。
那刺有毒。
江寒夜是知道這一點的,不過他沒想到百毒不侵的小白居然會在這一次栽倒在這鬼影的毒刺上,他皺著眉,背負著雙手站在洞穴前。
是的,這裏不過是一處洞穴罷了,而這處洞穴也就是之前七姐熱情款待他們的‘豪宅’,正如江寒夜所料,這處豪宅是之前七姐幻化而來的,在於鬼影的戰鬥中,七姐的法力捉襟見肘,這邊瞬即便衰敗了。當時金丹子和靈兒正各自在房裏休息,誰料隻覺得眼前一黑,身下柔軟舒適的床鋪就變成了冰冷堅硬的石頭疙瘩,他倆不約而同的以為是在做噩夢,大聲驚叫之下才發現原來他們就挨在一起睡在石頭上。
“真是的,若是沒有那兩下子,幹嘛要裝作會法術的樣子?”金丹子對七姐很是不滿意,嘮嘮叨叨的發牢騷一直到現在。
“前輩,別這樣了。”靈兒輕聲勸道,“看看小白現在那難受的模樣,我們什麽都不要說了。”
“你啊你,就永遠是這樣一副老好人的模樣,早晚會吃大虧的!”金丹子哼了一聲,趁機教訓教訓這個晚輩,他一旦裝模作樣起來,神仙也阻擋不了他。
靈兒還沒說什麽呢,金丹子就掰著手指頭數落道:“你看,我說你是老好人還是輕的,應該說你是爛好人才對。上一次,就是在西域,那個臭小子一開始就要殺你吧?結果怎樣來?你最後放了他,還險些被他給殺了對不對?”
靈兒囧然,她紅著臉不說話,不過既然金丹子提起那個小子了,她心裏還真的很惦記那個像是弟弟一樣的男孩子,而且她也知道,主人現在心心念念的,就是找到這個男孩子,隻是這個男孩子跟主人之間究竟有怎樣的淵源呢?
靈兒望著江寒夜的背影,怔怔的發呆愣神,任憑金丹子在她耳旁怎樣的數落嘮叨也無所謂了。
夜幕中的大山猶如一頭沉睡的恐怖巨獸,誰也不知道這巨獸什麽時候會醒過來,醒過來之後又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微風吹拂著山林,樹葉抖動碰撞下發出沙沙的聲音,江寒夜就站在山洞的洞口,想著那個叫鬼影的男人,或者說是怪物。
“這個鬼影一定是鬼命的爪牙,隻不過鬼命想要做什麽?狙擊我們?還是另有目的?”江寒夜皺了皺眉頭,他想象不出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未來似乎是渺茫的,但是無論怎樣,江寒夜知道自己必須一路堅持走下去。
山洞裏傳來金丹子和靈兒嘰嘰咕咕的聲音,江寒夜知道這是金丹子又在給靈兒灌輸他的那一套了,雖然很煩,但是江寒夜卻不打算阻止他們,畢竟生活已經如此艱辛,活著這樣艱難,能苦中作樂,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在江寒夜身後稍微靠近山洞洞口一點的位置,是七姐和小白,此刻這個做姐姐的正竭盡全力的討好弟弟,她可不想姐弟兩個因為這件事從此就反目成仇。
“弟弟,求求你了,原諒我啊!”七姐哀求道。
經過這一天的相處,江寒夜忽然間感覺到這個七姐,其實是個神經很大條的女孩子,她大大咧咧,單純無比,所以會上當受騙,雖然險些造成了惡果,但是與那些心胸狹隘,目光短淺又陰險狡詐的人相比,七姐就太可愛了。
“你放心吧。”江寒夜回頭對七姐說道,“小白應該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七姐淚眼汪汪的抬起頭看著江寒夜問道,此時此刻,似乎任何人的一句寬慰的話語都成為她的救命稻草。頓了頓,七姐又咬牙切齒擦幹眼淚瞪著江寒夜說道:“拜托,請你不要再叫它小白,它明明是我弟弟八寶,叫的那麽白癡,也不知道是那個白癡給取的名字……”
“它百毒不侵,難道這一點你不知道嗎?”江寒夜淡淡的說道,不過在聽了七姐這句話後,黑暗裏他的臉上肌肉抖動了一下,尷尬不已,要知道小白這名字可是他小時候取的啊,怎麽很白癡麽?
雖然江寒夜是如此寬慰七姐的,但是這一次小白的情況明顯有些特殊,它腳掌傷患處,原本細小難辨的傷口如今已經腫脹起來,並且泛出青色,很是嚇人,而且那根刺也很邪門雖然江寒夜七姐乃至金丹子和靈兒都上陣了,可是卻怎麽都拔不出來,相反,那根刺卻有越進越深的意思了。
“嗚嗚!”小白看到江寒夜來了,便掙紮著要站起身來迎接他,可惜毒刺已經令它雙後肢麻木不堪,剛剛掙紮著站起來,立刻又啪的一聲摔倒在地。
七姐說的沒錯,小白如今確實是把江寒夜當作主人來看待的,比方說它見到江寒夜就像是條狗狗一樣的搖尾巴,比方說江寒夜一叫它,它就馬上出現等等。
“小白,哪裏不舒服呢?”江寒夜蹲下來看著小白,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小白的後腿,卻被小白飛速的用頭拱到一邊,似乎小白不願意讓他碰自己,江寒夜一愣。
“八寶身上的毒,好像你不能碰。”七姐解釋道,“我們雲狐生來就對毒有抗性,所以我能撫摸它卻沒事,但是如果換成你,隻怕就是另外一種景象了。”說完她又歎了口氣,忽然使勁搖了搖頭,一把推向江寒夜,嘴裏哭著說道:“所以說,我擔心,你卻讓我不要擔心,看看吧,八寶現在站都站不起來了啊……嗚嗚嗚……”這一哭,聲音居然跟小白一模一樣了。
小白見姐姐對江寒夜態度如此惡劣,心裏自然也是不舒服的,它衝七姐搖了搖頭,嘴裏無力的嗚嗚幾聲。
“我該怎麽做。”江寒夜愣了愣神,問道。
“還能怎麽做呢?”七姐一抹眼淚,“找到那個家夥,抓他過來為八寶解毒!”
“萬一他也沒辦法呢?”江寒夜皺眉道,“除了去找他之外,還有別的辦法沒有?我們分頭行事。”
七姐瞪著眼珠子說:“你就負責去找鬼影,別的辦法我來想。”
“你這丫頭,怎地對我主人如此無禮?”金丹子在後麵聽了不服氣了,就抱著人頭杖跑出來嚷嚷道,“小白變成這樣是主人的錯嗎?明明是你自己帶著它出去的,現在搞成這樣居然還要賴咱們,真是不可理喻!”
“那麽,我出去了。”江寒夜看了金丹子一眼,對他說道,“這裏就交給你照顧,在我和七姐出去想辦法的時候,你要負責靈兒和小白的安全明白麽?不是隻知道耍嘴皮子。”
“是的,主人!”金丹子欠身應道。
……
清風颯颯,這金秋時節,不冷不熱,正是進山打獵的好時候,一行五個獵人,帶著各自的獵犬結伴進入深山。五個人是一家子,一個老父親帶著自己的四個兒子。
“這天氣,真他娘的涼爽,爹,這一次咱們可得滿載而歸啊!”看起來年紀最大的那個兒子說道。
“哼,你這兔崽子,一口一個他娘的,到底罵誰呢?怎麽打死都改不了呢?”老爹氣哼哼的罵道。
“嘿嘿,大哥就這樣了,他這一輩子都改不了了,要麽媳婦怎麽會被他給打跑了呢?”老二壞笑道。
“大哥,二哥,你們就不要氣爹了,我們這一次進山打獵,一定要小心為妙,據說這裏最近不安生,好像有人在這裏看到過怪物。”老三小心翼翼的說道,他一臉的細汗,而且眼睛不住的往四麵去看,生怕忽然從黑暗的地方跑出一個怪物來。
“這天氣怎麽會有怪物呢?真他娘的膽小,你是咱爹的兒子嗎?”老大嘟囔著罵道。
“快……快看……”這時候,跟在最後麵,一直默不作聲的老四忽然顫抖著嗓子小聲說道。
“什麽?”做爹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但是在這種時候,他還是要挺身而出站在兒子們前麵的,“豆子,來!”豆子是他的獵犬,跟他已經已經年紀很大了,不過也跟他一樣的經驗豐富,此刻聽到主人的傳喚,忽地就躥到他身旁站著。
在不遠處,大概距離他們有個三五丈遠吧,有一條白色的身影,看那模樣,是個女子,而且應該還是個很漂亮的女子,因為這父子五個都覺得她的身材好極了,他們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好看的身影。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女子,她走路很快,肩頭背著箭壺,一手拎著長弓,另一隻手也沒閑著,居然是拎著一個人,一個男人。
“他娘的,女人家家的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手勁?”老大看得也是心驚膽顫,不由得說道。
“去,這是女人麽?說不定是個狐狸精。”老二白了大哥一眼說道。
“對對,二哥說的對,一個女人哪會半夜三更出現在這深山老林裏?不是鬼就是妖怪!”老三也點頭說道。
“噓噓!”老爹噓了一聲,幾個兒子同時閉嘴,因為他們看到那個女人停下腳步,轉身陰森森的看了他們一眼,就是這一眼,讓父子五個人的眼睛同時都直了,好美,真的好美,他們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女人。
“可惜了,不是人……”老爹胡子顫顫的嘀咕道,幾個兒子聽了父親的話,不約而同的轉身看著他,目光中滿是驚訝:怎麽老父親什麽時候也學會欣賞美女了?
幾個獵人在林子裏看到的女人就是闞蒼月,而她手裏提著的男人就是那個長得很像桂明的人。
闞蒼月循著斷魂珠的氣息往深山裏走去,她要找到江寒夜,取回斷魂珠,然後回到九裏村,將珠子封印在煉妖壺內,不過或許,她先得找到另外半隻煉妖壺才是。
那男人傷的很重,看起來好像是肋下受到了重創,卻也沒有血流出來,隻是奄奄一息的樣子。雖然闞蒼月知道桂明是自己的仇人,但是她覺得還是先從桂明手裏拿回煉妖壺才對,就算死,也要等到他交出煉妖壺再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你……你是誰?”男人醒了過來,吃驚的發現自己被一個女人夾在腋下,更令他吃驚的是,這個女人的體溫居然是冰冷的,像是一個死人——他本身因為受傷昏迷的緣故就已經冰冷了,而與這個女子相比,他的身體卻好像是火爐一樣的滾燙。
女子不說話,鬼影於是就湊著月光勉強睜眼打量著這個女人。
“喲嗬,還挺漂亮的。”鬼影看到了那張絕美的麵龐,雖然絕美,但是清冷,就好象全世界所有的人都欠了她三條人命一樣。
闞蒼月始終都緊閉嘴巴,任憑這個人說什麽,她都不搭話。剛剛不小心被幾個路人看到,這已經讓她心內難安了,而現在她隻想找到江寒夜,要回斷魂珠,然後就回去九裏村,平平靜靜的過日子——可是她真的能平靜下來嗎?沒人能知道,就連闞蒼月本人都不知道。最近她又多了一個念想——不知為何,某處總是有一種吸引力在吸引著她,就好象是磁鐵在吸引鐵屑一樣,冥冥中似乎有個人在指引她,告訴她一定要往那裏走。
闞蒼月的定力極深,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而眼下找到江寒夜,那就是她應該做的,至於桂明,到時候他自然會得到懲罰。
……
江寒夜飛身躍起,站在一棵參天巨木的樹梢上觀望著,林子裏靜悄悄的,但是這裏卻遠沒有它表麵看起來的這麽安靜,最起碼從剛剛躍上樹梢到現在短短一瞬間的功夫,他已經看到了兩條蛇在打架,看到貓頭鷹在捉山鼠,看到一隻狼在追一隻兔子……
“那個,不是闞蒼月麽?”江寒夜正打算收起目光到另一處地方尋找,卻看到了一條白色的,熟悉的身影。是的,現在對於江寒夜來說,闞蒼月已經是個熟悉的人了,自從他從鬼命口中得知自己的前世——其實是洛日的死,他做夢的時候,就總能夢到那個村子,那個院子,那個血腥的夜晚,好像是洛日在托夢給他,又好像是潛意識裏,他前世的記憶複蘇了。
江寒夜皺著眉頭,他不知道該不該下去跟闞蒼月打聲招呼,更不知道萬一下去之後,他該怎麽麵對闞蒼月。
然而江寒夜多慮了,因為就算他不去找闞蒼月,闞蒼月也會來找他的,現在的闞蒼月,正是行走在通向江寒夜的這條路上,她能夠感應到斷魂珠的氣息變化,從而予以追蹤。
江寒夜還在猶豫的時候,那闞蒼月已經幾個縱躍,來到了他所在的那棵大樹樹下。
“下來。”闞蒼月仰頭看著江寒夜,並順便把那個長得極像桂明的男人丟在一旁。
江寒夜皺眉,他看到了那個人,那個叫做鬼影的怪物,於是縱身躍下,緩緩幾步走到闞蒼月身邊,低頭望著鬼影說道:“你知道我在找他?”
闞蒼月不知道江寒夜在說什麽,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我在找你。”
“找我?”江寒夜一愣,“你找我做什麽?”他將目光從鬼影身上移向闞蒼月,在月色掩映下,闞蒼月那原本就灰白的麵龐更顯得蒼白,死亡的氣息從她身上不斷的傳出來,讓江寒夜心裏忽然有一種悲傷,這種悲傷突如其來,令他無法解釋。
“把斷魂珠,給我!”闞蒼月緩緩的伸出手,對江寒夜說道。
江寒夜盯著闞蒼月看了片刻,輕笑道:“你要斷魂珠?為什麽?”
“那是戾氣極重的東西,留在世上隻會禍害人間,你給我,我要把它銷毀。”闞蒼月說道。
“可是你知道斷魂珠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嗎?”江寒夜反問道。
闞蒼月輕輕搖了搖頭。
“曾經有一個人告訴我,我若不能在十五歲之前集齊斷魂珠碎片,並將之湊成一個完整的珠子,我就會死掉。”江寒夜緩緩道。這話是洛日告訴他的,那時候洛日還有一絲魂魄留在人間,而現在,他早已煙消雲散,不知所蹤,雖然洛行雲說洛日已經跟他融合在一起,但是江寒夜卻怎麽都感受不到自己身上有洛日的存在。
闞蒼月看著江寒夜,問道:“是誰?誰告訴你這件事的?”
“洛日。”江寒夜毫不客氣的說出這個名字,他發現闞蒼月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臉上明顯的出現了痛苦的神色,他於是知道,洛日和闞蒼月之間,彼此深愛著,可是如此深愛的兩個人卻又不得不為斷魂珠而互相廝殺,最後死在小人之手,這真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哀了。
“是麽?”闞蒼月輕輕說道,“他還告訴你什麽了?”
“他還告訴我,他是死在他最愛的女人身上的。”江寒夜深呼吸一口,用很是平靜的口吻對闞蒼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