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江寒夜沒有說話,倒是金丹子嘀咕道,“什麽家主,我們並不認得!”

跟隨江寒夜時間久了,金丹子也便知道江寒夜的為人和秉性了,他一貫不與人交好,便是以前在血魔神宮的時候,那些嘍囉們都曲意逢迎想要討好他,偏偏都是拿熱戀貼他的冷屁股。既然是這樣,那麽在這荒郊野外的一座莊園裏的人,自然也稱不上是江寒夜的朋友了。

“非也!”這青衣小廝說話還挺文縐縐的,可見其主人也不是尋常之輩,這,至少也是個書香世家,或者是江湖上什麽比較有名望的人的宅邸,隻有這樣有教養的家庭裏,才能有這樣彬彬有禮談吐得當的小廝。

“什麽是也非也的,快快讓路,我們要借道而行。”金丹子也是狗仗人勢,不過他還真是不給江寒夜長麵子,本身長得怪異也就罷了,偏偏性格有時候還很乖張。

“家主乃是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綠林英雄,人稱單員外,最近更是招兵買馬,結交好友,這不,這竹寮也是家主專門搭在這裏,讓我等在這裏迎來送往,撿著那些英雄好漢,便請進莊子裏……”那青衣小廝似乎對金丹子的傲慢無禮並不以為意,他的臉上從始至終都掛著謙和的微笑。

是什麽樣的人家,能把一個小廝給訓練成這等模樣?江寒夜的心裏禁不住起了好奇心。

“還有,家主最近也有一件煩心事,正招募好漢幫他解憂,我想您幾位也是遠道而來的,看看天色已經擦黑,不如你們就進莊子裏休息一晚,若是能與家主聊得來最好,聊不來也不打緊,明日一早自可上路了。”那小廝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想要江寒夜等人過橋,進莊子。

江寒夜的目光越過小廝和廊橋,徑直往他身後的莊園裏看去,這莊園古樸而又莊嚴肅穆,雕梁畫棟自不必說,便是院子外麵那成片成片的桃花林,就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哼,你們說什麽我們便得聽麽?沒這個道理,你說是不是啊靈兒……”金丹子還想要在這個青衣小廝麵前表現自己的能耐,因此出口就是咄咄逼人,毫不退讓。

“如此,我們便進去看看吧!”江寒夜忽然開口說道。

那小廝如此有眼力,自然看得出江寒夜是他們的主子了,便向他深施一禮說道:“這樣甚好,還請客人在這裏稍後,我們馬上有車子來迎接貴客了。”

“貴客?我算不得貴客。”江寒夜道,他抬腳就要往前走,這時候河麵上忽然刮起一陣風,那風裹著一層淡墨的煙霧從遠處飄來,瞬間就遮掩了那座廊橋,使人無法將橋上情況看的真切。

就在這個時候,橋麵上忽然響起了一陣吱扭吱扭的車軲轆聲音,其間還夾雜著聲聲牛叫:“嗼,嗼……”

靈兒好奇的張大眼睛,仔細盯著那橋頭,她想要知道究竟橋上有什麽車子在走,而金丹子則不以為然,他既然做過王,就一直認為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他沒見過的,就算是有他也是斷不肯承認的。

江寒夜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神情變化,既不會太期待,也沒有什麽好奇的模樣,他隻是靜靜地站立在原處,看著那河麵上的煙波浩渺。

車軲轆聲漸漸近了,一輛車子走出霧靄中,在這竹寮以及橋頭懸掛的燈籠那昏暗的燈光下,眾人看到了一輛七香車,這車是由一頭青牛拉著的,一個車夫正端坐在車頭,小心翼翼的驅趕著牛車,看那車夫的打扮,也是青衣青帽,應該是單員外家的家丁了。

“尊客,還請上車!”先前那個青衣小廝見七香車來了,便躬身讓道,“這是蔽莊莊主單員外待客之道,隻要有他認為是貴客的人,就一定會用這青牛七香車來迎接的。”

“七香車?青牛?”金丹子還是不依不饒的嘀咕著,不過他看到江寒夜已經一言不發抬腳往那牛車前走去了,便也忙不迭的抱著人頭杖追了上去。

江寒夜撩起長袍,先自上了青牛七香車,而後是靈兒和金丹子。上車之後他們才發現,這輛牛車從外麵看來,好像不甚大,但是內裏卻十分寬敞,坐他們三個綽綽有餘。

這車廂內全都是柔軟的絲綢包裹,便連踏腳的地方都是,整個車內縈繞著一種淡淡的清香,不會讓人覺得太衝,也不會淡到讓人無法察覺。

車廂內的座椅也十分舒適,他們坐在上麵,一身的疲倦幾乎全都消散了。

“尊客請坐好,我們要進莊了。”車夫見三人都上車了,便下來把門關好,而後駕車一路往莊內走去。

這牛車不但坐的舒服,行走起來也是十分的平穩,江寒夜甚至感覺不到它的移動,沒有多久,他就聽到車夫的聲音:“尊客,請下車!”

江寒夜、靈兒和金丹子依次從車內走出來,這時他們才發覺已經到了這山莊門口。這山莊的建築古樸而有風韻,看起來讓人覺得這裏似乎就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江寒夜抬頭看那門上匾額,見上麵寫著“聚賢莊”三個字,而這朱紅大門早已打開,一排家丁正站在門旁迎接他們。

“好個規格,這莊主究竟是何許人也?”金丹子嘴裏嘀咕道。

靈兒是初次見這樣的陣仗,心裏還是不免有些緊張的,她情不自禁的拉著江寒夜的衣袖,似乎是生怕自己走丟了。

“跟好,不要東張西望。”江寒夜嘴裏說道,他的手輕輕搭在靈兒的肩頭,拍了拍,這動作讓靈兒的緊張少許有了些緩解。

“尊客,請跟我來!”這時一個年老的管家模樣的人走上前來,躬身對江寒夜說道。

“你們的主子,好大的氣派。”金丹子嗤道。

對於金丹子的無禮,那管家似乎並沒有聽到,又或者他是聽到了,卻並不放在心上,總之他臉上帶著謙卑的笑容,一路引著眾人往園子裏走去。

江寒夜進門,發現整個院子都是白玉鋪就的地麵,整個院落可謂是纖塵不染,幹淨的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院子裏的走廊下掛著一串串燈籠,雖然是夜晚,這些燈籠仍舊讓這個院子如同白晝一般。

“這邊請!”那管家模樣的人引著江寒夜等人穿堂過院,一直來到後堂客廳,還沒進門,江寒夜就看到廳堂上坐著一個人,這人身穿綠色長袍,錦衣華服自不必說,他的臉色卻是青色的,這種臉色的人,要麽是有病,要麽就是在修煉什麽魔功,總之是毫無血色。

然而江寒夜雖然覺得有些狐疑,卻也沒從這院子裏察覺到任何不對勁的情況,至少這個主人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人,他身上沒有妖氣沒有真氣也沒有戾氣,就是看起來有些奇怪而已。

金丹子嗅了嗅周圍的空氣,暗自嘀咕道:“這裏好奇怪。”

“怎麽了前輩?”靈兒悄聲問道,此時江寒夜已經進門,而那個一直坐在上座的人則站起來抱拳向他們走來,一邊走一邊笑著寒暄著,就好象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麵,而是已經認識很久了一樣,對這些大人們的做法,靈兒表示很不理解。

“這裏,好像有一種奇怪的味道。”金丹子的嗅覺很靈敏,可是他卻也隻能嗅出一些異樣而已。他刻意把這話說的很小聲,而不是在心裏嘀咕,因為他想讓江寒夜也聽到這話。

江寒夜自然是聽到了,隻是他裝作沒聽到,在那莊主單員外寒暄了一回後,便將他們三個讓座,並奉茶。

“尊客從何而來?”那莊主年紀約莫四十歲左右,臉上留著稀疏的幾根胡須,人長得倒是不討人嫌,就是麵色發青,有些奇怪。

“從西方來。”江寒夜回答道。

“西方?”那莊主捋著不多的胡子,笑吟吟的說道,“若是自昆侖而來,那倒是個好地方,某一直想去,隻是身子不大方便。”

江寒夜素來也不是個喜歡與人寒暄之人,便算是在自己相熟識的人跟前,他也想來都是話少的,更何況這莊主完全是他不認識的人了,因此他本來也不想多言其他,隻是,不知為什麽,對於這個莊園,對於這個單員外,江寒夜心裏一直都有隱隱地擔憂,因此他便強打精神應付道:“不知莊主身子出了什麽問題?”

“嗬嗬,其實也是頑疾,我自幼腿腳就不太靈光……”那單員外說著,便伸手掀開自己的長袍下擺,那雙腿的位置,赫然竟是兩根木頭。

“抱歉。”江寒夜略有歉疚的說道。

“無妨,這是天生的……”那單員外倒是爽快,他似乎完全不以雙腿為意,朗聲笑道,“也正因如此,我對江湖上那些高來高去的英雄豪傑倍感敬佩,而且也十分羨慕,所以就在莊子頭設下迎客竹寮,但凡從此路過的俠義之士,我都會迎進莊來招待一番。”

“如此,不是會引狼入室麽?”江寒夜說道。

“嗬嗬,狼麽?狼也是有的,不過某雖然雙腿有頑疾,手卻不是殘疾的,我這雙手,可是有兩百斤的力道呢。”單員外道。

其實他不說,江寒夜也察覺到了,這單員外的一雙手,粗糙而骨節粗大,絕非是一個遊手好閑養尊處優者能擁有的手,可見平時他對自己的要求還是十分嚴格的。

“不過近日,我莊內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單員外話鋒一轉,原本笑吟吟的麵孔上也帶了幾分憂慮,他歎了口氣,拂須不語。

江寒夜問道:“不知,是怎樣奇怪的事?”他知道單員外期待自己問出這個問題,那不如就問問看吧。

單員外果然很是滿意江寒夜能發問,他歎道:“我家中小妾,不知何故竟日瘋言瘋語,每每站在桃樹下自言自語,夜晚就算我不在她房內,也有人說她房內傳來那淫·靡之聲,起初我以為她是招了野漢子進門。你也知道,我莊內賓客眾多,其中難免龍蛇混雜良莠不齊,可是也沒辦法,在這個混亂的世道下,人隻有廣交朋友方能吃遍天下不是麽?”

江寒夜不語,他對什麽廣交朋友不感興趣,倒是對那個小妾感到很好奇。

“然而調查之下,卻發現我小妾並無出軌跡象,隻是不知怎的,她日漸消瘦下來,如今已經是形銷骨立,眼看不久於人世了。”單員外歎息道,“就在前兩日,有一個高人經過此處,留言道兩日後的黃昏,將會有高人自西方來,屆時他將會救活我的小妾,也順便會救活我全家。那位高人說,我這小妾的病症,乃是鬼魅作祟……”

“高人?”江寒夜擰眉,“請問單員外,這個高人長得什麽模樣?”

“嗬嗬,要說的來,或許你們都不會覺得他是高人。他不過是個跛足乞丐而已,身上髒兮兮的,頭發亂蓬蓬的,胡子一大把,也看不出他的年紀。我本想留他食宿,給他換洗一下,奈何高人堅決不同意,隻是要了兩塊饃饃就走了,話說,高人或許都是這樣吧。”單員外笑道。

“哦?”江寒夜原本以為,這個所謂的高人應該又是鬼命吧,誰想到這單員外嘴裏所說的高人,完全與鬼命不相幹,而是一個乞丐。

“乞丐?”江寒夜心裏暗暗的思忖著,他的記憶恍惚間閃動一下,把他拉回了幾年前,“我可曾認識什麽乞丐?哦,是了,難道是他?”洛水城的那個乞丐,江寒夜心裏暗道。

“高人說話,果然是準的,沒想到居然就迎來了貴客!”單員外說到這裏,拱手道,“尊客,還請你救救我家才是啊。”

江寒夜皺眉道:“人都未見,我不敢妄自答應你什麽。”

“這個簡單!”那單員外由於雙腿不便,便扭了一下身子,叫道,“帶尊客去用茶飯,而後帶他去見小夫人!”

“是,老爺!”有個小廝急匆匆走上來,畢恭畢敬的對單員外應道。

單員外家的酒菜很是豐盛,一張碩大的桌子都擺滿了,據金丹子暗中數了一下,杯盤碗碟連同筷子在內,這桌上總共有五十四件炊具。

“好家夥,這個單員外倒也真是大方的很!”金丹子一邊吃的歡快,一邊嘴巴還不忘記羅嗦。

麵對這些美食,江寒夜沒什麽胃口,他隻是略吃了幾口菜便放下筷子,因為他心裏惦記著那個高人,也惦記著單員外的小妾。

吃過晚餐後,便有人引著江寒夜去了後院,在一個看起來像是柴院的院子裏,住著單員外的小妾。

“你家小夫人就住在這等地方麽?”金丹子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有些破敗雜亂的院子,問那個家丁。

“不是,原本小夫人住在內宅,隻是她經夜鬧騰,鬧的老爺夫人都睡不著覺,所以才把她安頓在此的。雖然這院子看起來破舊,但是裏麵吃的用的一應俱全,還有六個丫頭服侍她,斷不會委屈了她的,便是我們員外幾乎每日都來看她呢。”家丁很是維護主子,一口氣說出來這麽多來。

對於這家丁口中所說的話,江寒夜倒不很關心,他隻是凝望著這院子,院子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異樣。

“走,進去看看吧!”江寒夜抬腳要進門,卻發現那家丁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

“怎麽?”江寒夜問道。

“是這樣,小的就不跟您進去了,尊客自己進去便好。”那家丁抬頭看了看天色,為難的說道。

江寒夜正要進一步問他到底為什麽會這樣,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一陣女孩子的聲音。

“呀,又來了!”

“好羞!”

“快出去吧,一會就好了!”

聲音過後就是腳步聲,緊接著門便被拉開了,幾個麵紅耳赤的丫鬟模樣的人從裏麵急急走出來,待她們看到江寒夜等人後,先是愣了愣,然後就一言不發,低頭往院子旁邊的一棵樹下走去。

“怎麽會這樣?”江寒夜看了看那家丁。

“哦,想必是小夫人病發了。”家丁也很尷尬的說道。

“哦。”江寒夜也不多說,他抬腳往門內走去,究竟是怎樣一個情況,去了便知。

見江寒夜進去了,金丹子和靈兒也緊隨其後,正在靈兒要進門的時候,那家丁又說道:“這位姑娘還是不要進去了吧。”

“為什麽?”靈兒自然不懂其中奧妙,不由得有些好奇的問道。

“靈兒,你就在這裏等著,金丹子隨我進去,小白,你要陪著靈兒。”江寒夜回身安排道。

江寒夜帶著金丹子,兩人走入院子,又吩咐金丹子把門關上。他們剛進院子,就聽到一陣淫·靡的聲音從亮燈的那個房間傳來,似乎是一個女人正在與人歡好時才會發出的呻·吟聲。

窗戶上印著一個人的影子,看那身影也算的是婀娜多姿,明顯是個女人的樣子。那女人在房間裏扭動身子,也不知是在做什麽,隻是喉嚨裏發出含混的哦啊之聲,讓人聽了不覺間就麵紅耳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