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快去救它!”靈兒一看到一隻孤單的羚羊竟然與幾隻凶猛的敖犬對峙,不由得大驚失色道。
靈兒這丫頭是個極善良的孩子,大概與她從小的經曆有關,又或者她自出生伊始就是這樣的性子,總之她就是見不得別人受苦受難,倒是寧可把所有的苦難都自己一肩扛下來,混不顧她自己的的肩膀其實也瘦弱的可憐。
江寒夜看了片刻之後說道:“放心吧。”
金丹子也凝神觀望著,那地方距離他們所在的山坡有幾十丈的距離,以普通人的目力來看,最多也就在視野一覽無餘的情況下看到幾隻敖犬和一隻羚羊罷了,可若是修真之人去看,卻能一眼看穿其中端倪。
金丹子咂了咂舌,縮著脖子抱緊人頭杖,肩頭還扛著兩個大包袱,他一言不發的跟隨在江寒夜身後,用眼神示意靈兒不要多管閑事了。
靈兒顯然沒搞懂江寒夜的意思,她情急之下伸手攔住江寒夜道:“主人,為什麽不救它呢?它雖然隻是一隻羚羊,但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主人你為什麽不能像當年救下靈兒那樣,救下那隻羚羊呢……”
江寒夜看了靈兒一眼,沒有回答,但是其後山穀裏傳來的敖犬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替他解釋了一切。
靈兒吃驚的聞聲望去,卻見那羚羊渾身散發著一種說不清是紫色、黑色還是藍色的光芒,那光芒讓人看了就覺得恐慌,又很惡心,它正低下頭一拱一拱的,像是在吃草,可那地上的東西,明明是一敖犬,那羚羊竟然在吃敖犬!
靈兒看後嚇的倒退幾步,若不是金丹子及時扶了她一把,她險些就跌坐在地上了。
“看到沒,主人做事,從來都不會沒有理由的!”金丹子適時的拍馬屁道。
“那隻羚羊不是普通的羚羊。”江寒夜淡淡的說道,“所以它的安危,無須你我操心,明白了嗎?”
“對對,那就是一隻妖獸!”金丹子忙點頭道。
“我有說它是妖獸了麽?”江寒夜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的正前方。
“那它是什麽?”金丹子和靈兒不約而同的問道。
“它本是一隻普通的羚羊,隻不過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著了別人的道,沾染了一些妖氣而已。若是妖獸,它身上就不會散發這樣的邪魅之氣,而是一種靈氣。”江寒夜在緩緩的給他們兩個解釋的時候,似乎也在心裏為自己打開了一扇門:能有這本事的,據他所知,也就隻有鬼命一個人了吧。這麽說來,鬼命並沒有離開西域咯?這麽說來,小宇也一定就在這附近咯?
“那這羚羊豈不是要做很多壞事?”金丹子又道。
金丹子的話似乎提醒了江寒夜,他微微點頭道:“對的,所以,你去消滅它。”
江寒夜的命令,從來都是令人不能違抗的,金丹子聽後愣住了:“啊,我……”他還從沒有單槍匹馬殺死過什麽東西呢,更別提是一隻沾染了妖氣的羚羊。
……
這幾天,姬明宇都過的很快活。老伯老兩口幾乎都把他當作是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著,給他做了新的衣服,雖然是粗布的,但是很溫暖很合身,還給他修剪了頭發,要知道在這五年時間裏,他的頭發幾乎一直都是亂蓬蓬的,不曾打理過。
“孩子,來,吃飯了!”老婆婆端著一盆肉湯,老伯端著一鍋青稞飯笑吟吟的從灶間走進來。
姬明宇忙去接過盆和鍋,並說道:“老伯,婆婆,為什麽不讓我來做這些活兒呢?你們收留了我,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恩德了,總得讓我報恩……”
“嗬嗬,瞧瞧,咱孩子這嘴巴得有多甜呢?”老伯笑著衝老伴說道,“要是他做了咱兒子該多好呢?”
“是啊是啊,好了,快別說這麽多,來吃飯吧!”老婆婆說道。
油燈下的晚餐,香噴噴的肉湯,雖然有些粗糙但是一樣能夠果腹的青稞飯,姬明宇與老伯夫妻兩個圍坐在桌前,像極了一家三口。
“孩子,你這幾天與我們相處,感覺家裏如何呢?”老伯給姬明宇舀了一勺肉湯之後,沉吟著問道。
姬明宇從飯碗裏抬起頭來,看著老伯笑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家的溫暖了,在老伯這裏,真的就好像回到家裏一樣。”
“是麽?嗬嗬嗬!”老伯聽了姬明宇的回答顯然十分開心,他猶豫著說道,“孩子,雖然你不會告訴我們你的身世,甚至連你的名字我們都不知道,但是我們老兩口有句話想要跟你說。”
“老伯,您盡管說吧!”姬明宇說道。
“我和你婆婆兩個,一輩子都沒孩子,也沒被人叫過爹和媽……既然……既然你無父無母,不如就在我家做個養子,以後老漢我死了,家裏這些牲口和田產也就都留給你了,你好歹也能娶個媳婦安頓下來,你說如何啊?”老伯十分期待,又很是尷尬的對姬明宇說道。
老伯的話以及老婆婆的目光,讓姬明宇甚為感動,他紅著眼睛看了老兩口一眼,有心拒絕,但又不忍拒絕,最後點頭道:“爹,娘,若你們不嫌棄,以後孩兒就侍奉你們二老了!”
姬明宇雖然年幼,但卻也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這個道理。老人家救了他,他沒有理由不讓兩位老人家心裏寬慰的。這時候寂寞名譽心裏想的是:“等我以後殺死了鬼命,等萬劍山莊安全了,我就把這兩位老人家接到首陽峰去,讓他們頤養天年豈不是好事?”
“哈哈,我就說行嘛,我們的孩子最善良了,這幾天幫我幹了好多活兒!”老伯開心不已,撫掌大笑,笑著笑著居然哭了起來。
老婆婆也一般哭泣著,一邊哭一邊罵道:“你這死老頭子,有了兒子,為何還要哭,卻把個好事哭成個喪事!”
“對對,看我,該死,不該哭,該笑!”老伯連哭帶笑,激動的忘乎所以。
“不過……”姬明宇沉吟著說道。
“不過什麽?”老兩口頓時緊張起來,看著姬明宇,似乎生怕他反悔一樣。
“爹,娘,你們二老不要怕,我不會反悔,不過我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過兩天要離開一段時間,等我做完這件事才能回來承歡膝下,不過這當中我會盡量抽空回來探望你們的!”姬明宇盡量把離開這個消息說的更婉轉一點,生怕兩位老人家不舍得。
“哦!”老伯雖然是個農人,但是卻十分的通情達理,他一邊聽一邊點頭道:“好男兒當誌在四方,我兒這樣做是應該的。”
“爹,娘,你們也吃肉!”姬明宇給兩位老人家各夾了一塊肉,嘴裏說道,“我會把我離開這段時間你們要用的柴禾劈好放著,這樣爹您就不必操勞了,還有牧草,我也會曬幹放好再走。”
“兒啊,你這一去不隻要何時才能回來呢?”老婆婆拉著姬明宇的手,眼裏噙著淚問道。
“遲則半年,快則一月,兒定會回來的!”姬明宇道。
兩位老人家聽了這話之後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好,好,我這把老骨頭再活個十幾二十年不成問題,兒子你就放心的去做你的事吧!”
是夜,這間看似普通的小屋子裏,充滿了溫情,充滿了歡聲笑語。在這老人家的家裏,姬明宇那顆冰冷的心也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的溫暖,可這個夜晚,真的就是那麽美麽?未見得……在他們窗欞上,停留著一隻夜鶯,夜鶯的對麵,是一隻烏鴉。這烏鴉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著,似乎是在偷聽偷看什麽。
……
“這個家夥,想要丟開他的主人獨自享受天倫之樂麽?嗬嗬……”鬼命獨自坐在網中,用陰冷的聲音冷笑道。在鬼命對麵,是一隻渾身黝黑,雙目閃爍著猩紅光芒的烏鴉。
……
烏鴉,到處都是黑漆漆的烏鴉,整個首陽峰全被烏鴉籠蓋了,到處都是碎肉,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死了的人。
姬明宇的夢境混亂不堪,這夢裏似乎隻有一件事,那就是血腥殺戮。
“啊!”姬明宇一身冷汗,翻身坐起,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似乎有誰在拿著棍子攪動他的腦汁一樣,這種感覺很痛苦,很糟糕。
晚餐吃了太多肉湯,睡覺的時候又總發惡夢,因此姬明宇現在覺得口渴的很,他翻身下床,摸著黑向桌邊走去,記憶中,桌子上應該放著一個瓦罐,瓦罐裏是一罐子涼白開。
然而走了沒兩步,姬明宇就感覺到頭痛欲裂,有一個聲音如蛆蟲附骨一般,不斷的在他耳畔用那種很小,很輕,卻又十分清晰的沙啞聲音說道:“殺!殺了他們!殺!”
殺!
姬明宇的精神恍惚了一下,他皺起眉頭來,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語道:“殺誰呢?”
“殺!殺了他們!”那聲音似乎在有意指引他方向,而那個方向,居然是一簾之隔的老伯夫妻所睡的房間!
“不!”姬明宇的腳軟了一下,緩緩依著床尾倒了下去,他身子蜷起,好像一隻毛毛蟲一樣,不住的發抖,嘴裏說道:“不,我不要!”
“殺!殺死他們!”那個聲音依舊在持續著,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
姬明宇起初還在掙紮著,可是到後來,他停止了蜷縮抖動,也停止了自言自語。姬明宇從地上站起來,他的眼神陰森恐怖,滿是殺意。他拉開門閂,走出門去,來到柴棚旁邊,在那裏,放著白天劈柴用的柴刀。
院子裏的大黑狗衝著姬明宇汪汪狂嚎著,似乎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已經不是這幾日它漸漸熟悉的那個少年一般。
姬明宇冷冷的轉過頭,陰森森看了大黑一眼,他的雙瞳居然是血紅色的,並且沒有焦點,乍一看去,好像是有人在借他這雙眼看著這農家院落裏的一切,看著大黑。
“嗚嗚!”大黑被姬明宇這眼神嚇到了,嗚嗚低鳴了幾聲,不再開口,轉而夾著尾巴蜷縮在地上,似乎是在求饒。
姬明宇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大黑身上太久,他的目標在屋裏。
老人家的睡眠本來就很淺,更何況大黑這樣一鬧騰呢?
“誰?”裏間的燈亮了,屋裏傳來老伯那蒼老但是卻十分有力的聲音。老伯是個很要強的男人,看得出來,他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妻子所依靠的最強有力的臂彎,其實就算是現在也是如此。
“快看看,看兒子有沒有事,興許又是賊娃子來了,偷就讓他偷吧,孩子不要出事!”這是老婆婆的聲音,一直到現在,她心裏記掛著的還是姬明宇。
“我自然曉得,你就不要出來了,我去看看!”屋裏傳來老伯悉悉嗦嗦披衣穿鞋的聲音。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姬明宇的身子晃了晃,他眼睛裏的猩紅似乎是褪了一些,但是伴隨著頭頂一個黑色烏鴉呱呱叫著轉著,他的神情又變的更冷峻了。
姬明宇手裏緊緊握著柴刀,向屋裏走去……
“咦,主人,前麵似乎有一戶人家,我們不如去看看吧!說不定能討一碗幹淨的茶水喝!”金丹子遠遠的看到一座小樹林,樹林深處還有溪流,隔著樹林看去,依稀可辨有一座木頭房子。
金丹子是個標準的人來瘋,見到人多處他總是興奮不已,全不顧他的興奮是建立在別人的恐慌基礎上的——尋常的平民牧民,哪個見了他不跟見了妖怪似的害怕呢?偏偏他自己察覺不到,還以為自己真的是萬人迷。
“也好!”江寒夜四處張望一下,天空殘留著一絲烏雲,不對,那不是烏雲,那是戾氣殘留的痕跡,昨天,昨夜以及今天,明明都是晴天的。
江寒夜看到那絲戾氣之後,眉頭皺了皺。
靈兒似乎也對這裏有人家感到十分開心,她與小白奔逐著,往林子裏跑去。
江寒夜沒有製止他們三個,相反,就算他們三個不要去,他自己也要進去看看的,因為那裏氣味很熟悉,似乎是鬼命留下的。
進了林子,站在溪水邊,江寒夜嗅到這裏的濃烈的血腥氣,此時便是金丹子也覺察到有些不妙了,他收起興奮的表情,學著主人的模樣皺起眉頭來:“我怎麽覺得,有點奇怪呢?”
“有什麽奇怪的?金丹子前輩,這裏真的好美,看看對麵的成群牛羊,還有一隻大黑狗呢!好高的柴堆,那麽多牧草,這一定是一戶殷實的人家!”靈兒自然是無法感知到異常狀況的,她還是興奮的很,不住的說著她肉眼看到的東西。
江寒夜眉頭舒展開來,轉身對靈兒說道:“既然你那麽喜歡這裏,那麽我們就過去看看,你先帶著小白去周邊溜達溜達如何?”江寒夜看著靈兒的時候,眼睛裏帶著些許的笑意。
“嗯嗯!”靈兒連連點頭,她正期望如此,沒有任何負擔的四處走走看看,尤其是跟小白一起,她最喜歡小白了。
“可是主人……”金丹子皺眉看向江寒夜。
江寒夜說道:“金丹子,你就跟我一起,去討一杯茶吃吃如何?”
金丹子皺著眉,江寒夜既然都這麽說來,他還有什麽資格去說反對的話呢?於是三個人加上小白,他們趟水來到對岸。一踏上對麵那青青芳草地,靈兒就和小白撒歡的往原野上跑著。
這裏是一戶普通的百姓人家,靈兒在這裏似乎覺得更沒有束縛,更有安全感。
“奇怪,這隻狗,它為什麽不叫呢?”金丹子看著那隻蔫頭耷腦的大黑狗,好奇的嘀咕道。
“魂兒都被嚇沒了,它還怎麽叫?”江寒夜看著靈兒那歡快的背影,對金丹子說道,“走吧,我們去看看屋子裏到底有什麽讓它如此害怕的東西。”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在空中飄蕩著,似乎在向他們暗示著什麽。
“可是主人,就這樣讓靈兒瘋跑,可以麽?”金丹子帶著幾分憂慮問道。
“這裏隻有殘留的戾氣,我想它的主人已經走遠了。”江寒夜看了一眼靈兒和小白那歡快的背影,“再說,還有小白呢!”
江寒夜和金丹子兩個,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當頭就看到一個須發花白的老頭兒趴在地上,他的脖頸幾乎要被斬斷了,鮮血流了一地,此時早已凝結成幹塊。
江寒夜皺了皺眉頭,繼續往前走著看著,在那裏麵一點的房間裏,他看到了一個老婦人的屍體,死的時候大概她正在床上睡覺,因此她就是死在床上的,她雙目驚恐的睜大了,雖然瞳孔散盡,但是依舊能看出她目光中那震驚,憤怒,和不敢相信。
“是誰?”金丹子嘀嘀咕咕的說道,“這麽殘忍……”
江寒夜轉身走出裏間,轉看那桌子。
外屋隻有一張床,一個櫥,一張餐桌,三張條凳。餐桌上的飯籠下扣著三隻碗,一個湯盆。
“看來這家人,有三口啊!”江寒夜說道。
“可是另外一個呢?”金丹子皺眉道。
“或許走了吧!”江寒夜的目光落到床上,在床頭放著一件衣服,那衣服看著眼熟,正是小宇那天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