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覺緩緩放下手掌,他冷冷的盯著那個少年,那分明就是小宇的少年說道:“你走吧。”
“啊,主人,殺死他,一定要殺死他,他險些把靈兒給害死了啊!”金丹子在下麵聽了,跳著腳說道,“一定要殺死他,不然他會再來的!”江寒夜轉頭看了金丹子一眼,他馬上就閉了嘴巴,乖乖的把靈兒扶到一邊去了。
“給我,尺子!”那少年嘴裏還是念叨著這一句話,似乎他就隻會說這一句話。
江寒夜又將目光轉回到少年身上,盯著他冷冷說道:“我再說一次,你走吧,否則我當真就不客氣了。”這個時候,他心裏忽然間就想到還躺在冰棺裏的小玉,想到那個身在萬劍山莊,生死未卜的他們的母親,那個善良卻又命運多舛的女人,江寒夜久已沉寂的心裏,再一次波濤洶湧起來,他在考慮,是否要把小宇帶回去呢?
可是小宇現在明顯的是三魂不見了七魄,他似乎已經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識,成了任人擺布的傀儡,成了殺人的鋼刀。想到這裏,江寒夜禁不住握緊了拳頭,在心中暗暗說道:“鬼命是麽?便算是你不來找我,遲早我也要去找你的!”
小玉那樣清冷孤單單躺在冰棺裏,而迄今為止,江寒夜依舊未能夠找到使她複活的方法。對於小玉來說,小宇是她最親愛的弟弟,那麽就把小宇救出來,對小玉來說,未嚐不是另一種交代。
思念至此,江寒夜已經轉變了想法,之前他是想讓小宇走,可現在,就在這轉瞬間,他卻想要小宇留。
江寒夜的左肩,還有鬼命的蛛絲留下的傷,因為岑若秋的傷勢,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為自己療傷,乃至於現在他每走一步,都會覺得肩胛骨如有針刺,不過旁人是決計無法從江寒夜的麵孔上看到一絲半點的痛楚或者其他表情的。
小宇手裏拿著的那把劍,江寒夜現在也認出來了。那曾經是小玉的武器,後來小玉有了更好的瑰仙劍,之前的武器就送給了小宇。傷疤,麵容,武器,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巧合,如果有誰說江寒夜眼前的這個少年不是小宇,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小宇沒有任何猶豫,他倏地從原處拔地而起,將身於長劍成為一體,化作一條銀蛇,直衝雲霄。江寒夜的手指動了動,祭出梵天尺,那尺上黑煙彌漫,猶如一條黑龍,衝著小宇卷了上去。
江寒夜沒打算要傷害小宇,他隻是要留下他。
小宇修為不夠,年紀尚幼,自然與江寒夜比不得,見江寒夜祭出法寶追來,竟不避讓,從半空中直衝江寒夜而來,而擋在他和江寒夜之間的,就是梵天尺。
江寒夜見小宇不顧性命,居然迎著梵天尺衝下來,這若是真的碰上去,必死無疑,他日後還有什麽臉去麵對小宇的姐姐?想到這裏,江寒夜將神通一收,召回梵天尺。
小宇本就麵無表情,仗劍自高空衝落,目標便是江寒夜,此刻見江寒夜收了神通,更加肆無忌憚,如一枚離弦之箭,又似天邊流星一般向江寒夜的頭顱刺來。
在這一瞬間,江寒夜忽然明白鬼命的險惡用心了:“他在多年前抓了小宇去,隻怕早就為這一天作好準備了吧?那時小宇尚年幼,中間又發生了這許多事,萬劍山莊的人或許早就放棄尋找小宇了。現在他控製了小宇的心神,令他來殺我,就是料定我不會出手……該死,這個鬼命當真是可惡至極!”
雖然心中多有想法,但是江寒夜卻沒忽略小宇。他見小宇從空中衝下來,也不避不閃,隻是抬頭看著他,就在小宇的劍尖即將刺中江寒夜的額頭的時候,他忽然間身子一晃,居然從小宇背後出現了。
“小宇,你知道我並不願意傷害你!”江寒夜在小宇背後冷冷說道。
小宇此時已經形如死人,就算目標忽然消失他也不會覺得奇怪,聽到江寒夜的聲音之後,他迅速的落地轉身,準備再次出手,可是身後哪裏有江寒夜的影子呢?就在這個時候,小宇隻覺得腦袋一震,他人就軟綿綿倒了下去。
江寒夜提著小宇的腰帶,低頭看了他一眼,嘴裏說道:“我雖不知你究竟被鬼命施了什麽妖術,但是一定會想辦法幫你恢複的。”
江寒夜提著小宇來到一間客房,用捆龍索將他捆起來。這捆龍索是那年江寒夜去江南幫桃伯收斂遺物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而桃伯在臨終前又叮囑江寒夜,他名下所有的東西,都由江寒夜繼承,這捆龍索也在其內,因此便成了江寒夜隨身攜帶的東西,平日無用,就放在那乾坤袋內,反正乾坤袋大的很,無論裝多少東西都裝不滿,隻不過隻能裝些法寶之類的東西。
“金丹子呢?”江寒夜進屋的時候,金丹子剛幫靈兒上好藥,見江寒夜叫他,便忙不迭的跑到江寒夜跟前說道:“主人,什麽事?”
“把院子裏的屍體處理一下吧。”江寒夜淡淡的說道。院子裏橫七豎八的屍體,總讓江寒夜在不經意間想起臥牛村那件事,心裏也會因此有些難過。
“是,主人。”金丹子領命出去,江寒夜則招了招手對靈兒說道:“過來。”
靈兒脖子上綁著一塊極為醜陋的紗布,這樣的敷傷口的法子,估計也就金丹子能想得出來了。
“主人。”靈兒還有些驚魂未定,剛剛肯定是被嚇壞了。
江寒夜看著靈兒,伸手扯掉了那塊紗布,露出裏麵的傷口來。傷口不深,隻刺破了表皮,江寒夜看後也放心了。
“沒事,不需要紗布,這個藥拿去自己抹上,明天便會痊愈的。”江寒夜手裏拿著的那個藍色瓷瓶裏裝著的是況神醫給他準備的創傷藥,專門應對這些刀箭傷。
“謝謝主人。”靈兒躬身道。
江寒夜將目光轉向躺在床上的岑若秋,此時她的氣息十分急促,似乎稍有不慎便會窒息而死,他皺了皺眉頭對靈兒說道:“岑姑娘,你要好好照顧,用冷帕幫她降溫,明白了嗎?”
“是,主人!”靈兒回答道。
江寒夜走出房門,看著遠處,他心裏想到了金光寺。江寒夜之所以會到這土司家裏來,完全是因為那個住持的原因,現在他倒是很好奇,那個住持對鬼命,究竟知道一些什麽。想到這裏,江寒夜便喚來小白,騎上它一路往金光寺飛去。
金丹子嘀嘀咕咕的抱著人頭杖走到院子裏,一邊走一邊說道:“收拾,怎麽收拾啊?難道用冰的?還是用燒的?咦,好像確實可以用燒的,嘿嘿,我金丹子真是太聰明了!”
在心裏自我誇獎了一回,金丹子撚動咒訣,那人頭杖的男人頭便嘎嘎的轉動兩圈,空洞的眼睛裏就閃爍出火紅色的光芒,而後張開大嘴就要噴火。
就在這個時候,金丹子隻聽得咄的一聲,緊接著他覺得握住人頭杖的雙手一麻,那人頭杖就轉了個方向,火嘭的就噴到他臉上。好在這是金丹子自己的法術,他本身又能避雷火,再加上身上的法袍也是雷屬性的,因這種種原因金丹子逃過一劫,卻也被那火給燒的灰頭土臉,僅存的一點胡子也被燒光了。
“誰,那個混帳?在做什麽?”金丹子咒罵著,擦幹臉上的灰燼,握緊人頭杖。
這個時候靈兒也聽到了屋外的動靜,她咚咚咚跑出來,手裏還拿著兩塊帕子,看到金丹子之後問道:“金丹子前輩,怎麽啦……”
靈兒的話隻說到一半便倏然止住,她的目光被遠處的一個人吸引住了。
這土司家的院子十分寬敞,從大門口到樓前,大約有幾十丈的距離,此時那人正站在門口,雙腳前後叉開,手握弓箭,也不知是正搭弓呢,還是已經射完了箭。
“哦,就是你,一定是你用弓箭射了我的男人頭!”金丹子這時候看了人頭杖一眼,再看看正釘在他身後柱子裏的箭羽,便指著門口那人道,“你究竟是誰,做什麽要妨礙我施法!”
“前輩,她長得好美啊!”靈兒與金丹子的囂張不同,她整個兒還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在她眼睛裏,這個世界上就隻有兩種人——好人和壞人,而要命的是,靈兒眼裏的世界,居然沒多少壞人。
“呸,美什麽美……”金丹子口不對心的說道。其實他也覺得門口的那個女人長得很美,美的好像月裏嫦娥,隻是有點太蒼白了,而且她額頭處一直圍繞著的,那是什麽東西?乳白色,半透明,若不是修煉過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來吧?
不知什麽時候,這院子裏起了一陣白霧,迷霧騰騰,將這個院子圍繞起來,那女子就在迷霧中緩緩地,一步一步的朝金丹子和靈兒走過來,她麵色灰白,神情淡漠清冷,又帶著一絲茫然。
闞蒼月是循著食物的味道找來的。她如今隻能以死靈為食,自然也就對死了人的地方特別敏感。而這一次更讓闞蒼月覺得有些意外的是,這院子裏除了有靈魂的味道之外,還有她要尋找的斷魂珠的味道。
半空中,一個妖冶漂亮,身穿黑色緊身衣的女人端坐在雲頭,透過那蒙蒙的白雲往下看著,當她看到闞蒼月和金丹子他們對峙起來後,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終於,找到了啊!”
這雲端上的女子便是幽炎。幽炎對受製於人一直都是不滿的,十分不滿。但是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裏,鬼命的本事要比這世上絕大部分人都大,甚至是這世上最強悍的,弱於鬼命的她,對於靈魂被控這件事,是毫無抵抗力的,她目前隻能聽從鬼命的命令。
“找到便好,殺了他,拿到斷魂珠,這樣我就可以吸回自己的魂魄,也會變得更強……”幽炎自言自語道,“鬼命?哼,他算什麽?”
幽炎其實還知道,在這院子裏的某間房子裏,關著那個小鬼,那個白吃白住了五年的小鬼。有的時候幽炎真搞不懂,鬼命做事幹嘛要耍那麽多鬼把戲?想要什麽,直接開口去要,動手去拿不就得了?給則罷了,若不給,不會用強的麽?
因此從這個方麵來說,幽炎其實與靈兒有些相似,她們都單純,隻不過一個是單純的善良,而另一個是單純的壞。
幽炎被鬼命派出來的時候,是肩負著一定的使命的。
“找到那個小鬼,並且想盡千方百計幫助他殺死江寒夜。”鬼命受了傷,但是回到巢穴之後,他卻很快就恢複了七八成。其實在鬼命受傷的時候,幽炎是很想殺死他的,但是別說他已經恢複了七八成,鬼命便是隻有一成的功力,也足可以讓幽炎輕輕鬆鬆的死上十幾次,因此幽炎隻好一如既往的忍耐。
“哼,讓我幫這個小鬼?”幽炎已經在空中看戲很久了,起初她不太敢靠近,因為江寒夜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勢實在是太嚇人,不過後來她發現了,當江寒夜認出那小鬼的時候,他的神情完全變化了,整個人的心思也都不在狀態,竟然沒發現隱匿在空中的幽炎。
不知為何,看著江寒夜,幽炎心裏忽然間生出一個念頭,但是卻一閃而過。對於善於控製別人的鬼命來說,想要察知手下人在想什麽,那也不算是一件多難的事,幽炎距離成功還很遠,她可不願意冒太大的風險去做一些對不住自己的事。
幽炎在看闞蒼月的時候,心裏很得意,因為這是她的作品,是她令闞蒼月起死回生複活起來的。
“好好的表現吧,闞蒼月!”幽炎冷笑道。
闞蒼月其實很想抬頭看看,雲端中藏匿的那個人,她的氣味很熟悉。可是現在她太餓了,魂靈已經有些發抖,那全是饑餓所致。這院子裏有好多食物可以吃,現在地上的那些死人旁邊,全都樹立著他們原本的主人——茫然無助的靈魂。
這些靈魂不知道自己將要往何處去,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他們新死,新死的亡魂還是不能動彈的。
魂靈離開闞蒼月的額頭,在空中綿軟無力的盤旋著,如同一條蛟龍,又好像是一條長蛇,圍繞著那些死去的靈魂,鼓起腮將他們吸入體內,瞬間,魂靈的軀體膨脹了,變得更有力了。將這附近的死靈都吸食幹淨之後,魂靈飛回到闞蒼月身邊,長長的身軀扭動著,好像波浪一樣,並發出咕咕的聲音,沒多久就吐出一個光球來。
闞蒼月捧著那靈魂做成的光球,張開嘴,將他們吸食殆盡。
靈兒自然是看不見這一切的,她隻是好奇的看著闞蒼月,單純的覺得她很奇怪,但是也很美。金丹子不同,他吃驚的張大眼睛,看著闞蒼月吃下那球,不過卻不知道那球究竟是什麽。
“乖乖,這年頭稀奇古怪的人和事越來越多了啊!”金丹子嘀咕道,“希望這個看起來挺漂亮的小妞不要是我們的敵人,否則也許會很麻煩呢。”
闞蒼月並沒有殺人的欲望,她隻是單純的想要找吃的,現在吃飽了,至少有半個月的時間不需要再找吃的了,她也有些心滿意足了,現在唯一要她牽掛的,就是斷魂珠。
闞蒼月抬頭看了看對麵房屋,那裏被黑色的霧氣盤繞著,自從闞蒼月開始吃死靈之後,她覺得自己似乎多了一個本領——預知死亡。每當有人將死又未死,她若經過,總能從旁看到這樣的黑色霧氣。
“看起來,是很新鮮的食物,而且質量也不錯。”闞蒼月現在對食物也開始挑剔起來。當她無所食的時候,甚至阿貓阿狗的靈魂也可以拿來果腹,可是對於闞蒼月來說,若是一個修真者的靈魂,那簡直是一道美味了,而這屋子裏的,不止是美味,更算得上是精致的大餐。
闞蒼月抬腳往屋裏走去,她每走一步,金丹子的心就緊縮一下。
“我……我……我警告你!”金丹子抱起人頭杖指著闞蒼月說道,“不要過來,否則本王將對你不利!”
對於金丹子,闞蒼月是沒有一點興趣的,她對金丹子不理不睬,徑直走到屋子裏,在經過金丹子和靈兒身邊時,靈兒的眉頭皺了皺,因為她覺得,這樣一個美貌的姐姐,神情清冷奇怪也就算了,可是身上為什麽會有一種不好的氣味呢?那種氣味不是腥味臭味也不是腐敗的味道等種種不好的氣味,而是一種很特殊的氣味,說不上是香還是臭,總之令人很不舒服。
金丹子見闞蒼月進屋,也趕緊拽著靈兒咚咚咚跑進屋內,他們吃驚的看到闞蒼月徑直走到岑若秋的床前,靜靜的站立著,一言不發。
“前輩,她要做什麽?”靈兒有些擔憂的問道,她想起江寒夜臨走前的囑咐,便要走上前擋著岑若秋,卻被金丹子一把拉住了:“小心點,看她要耍什麽把戲!”金丹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