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窮奇的頭顱覆沒在血池當中時,眾人皆自張大嘴巴,沒有回過神來,洛行雲最先反應過來,他衝池水中的江寒夜急急說道:“快出來!”而小白也試圖潛入血池當中,把江寒夜弄出來,隻可惜它在池邊試探著伸出爪子,卻連血水碰都不敢碰一下又縮了回來。

洛行雲的大喝聲令江寒夜從懵懂中清醒過來,他這才感覺自己自胸部以下都似乎有烈火灼燒一般的疼痛,這痛楚隨著浸泡在池水中的時間延長而加深。

洛行雲似乎等不及江寒夜自己出來,他飛身來到江寒夜上空,伸手抓住了他的左肩。與此同時,另一個人也飛身抓住了江寒夜的右肩,原來是粉娘子。

洛行雲與粉娘子在半空中互相看了一眼,皆不說話,隻是協力把江寒夜給提到岸邊,放在地上。之前江寒夜落水之後,洛行雲滿臉都是焦急神色,可現在江寒夜轉危為安了,他的臉上卻又開始冷若冰霜。粉娘子奇怪的看了洛行雲一眼,沒搭理他,隻是蹲下身子親自為江寒夜檢查著,當她發現江寒夜身上除了一兩處灼傷之外並無大概之後,這才算長長的鬆了口氣。

金丹子在正趴在人頭杖上站著打盹,就聽到身邊響起許多腳步聲,他嚇得一個趔趄,睜開眼後,首先看到的就是江寒夜。江寒夜麵色蒼白,走路都要被粉娘子攙扶著,這把金丹子給嚇了一跳。

怎麽說金丹子也是江寒夜的仆人,因此他見狀之後馬上就走上前去想要扶著江寒夜,卻不料唬的一下從眾人身後躥出一條狼不狼狗不狗的東西來,衝著金丹子齜牙咧嘴,嚇的他趕忙又縮回了手。

“小白!”江寒夜輕聲喚道,“不要這樣。”

小白聽到江寒夜的聲音,乖乖的縮回來,緊跟其後。

“我先送你回房吧。”粉娘子說道,江寒夜點了點頭,從那血池中出來之後,他整個人就好像虛脫了一般,雖然身上總無大礙,但是卻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洛行雲看著江寒夜一行人遠去,出了血魔殿,便對非長老說道:“你快去催促眾人準備一下,我們明日便啟程!”

“屬下遵命!”非長老躬身道,禮畢後,他匆匆離去。

等這裏就隻剩下了況神醫一個人之後,洛行雲伸手一拂,兩麵殿門都關閉了,他背著手在地上轉了幾圈之後,忽然轉身看著況神醫說道:“況神醫,我適才聽到你說桃伯,可有此事?”

“桃伯?”況神醫一愣,“沒想到教主也認識此奇人。”

“不錯,許多年前,他曾救過我一命。”洛行雲點頭道,“那桃伯與小兒可有什麽瓜葛?”

“這個在下並不知情,不過看少主所用的馭水訣,這可是桃伯的獨門功法啊!”況神醫說道,“我想他們之間一定淵源頗深。”

“桃伯如今身在何處?”洛行雲問道。

況神醫緩緩搖了搖頭:“這位前輩行蹤不定,神出鬼沒,現在誰也吃不準他在哪裏,說不定正在某處做皇帝,又說不定正在街上乞討呢。教主,不知你忽然提及桃伯,又有何事?”

“哦,沒事,隻是想找舊人敘敘舊罷了。”洛行雲道。

回到房中,粉娘子把江寒夜從上到下都給清理了一遍,這才把他放在床上讓他躺下休息。轉身看見小白,粉娘子便彎腰溫柔的撫摸著它的背毛,柔聲說道:“小白,你可要好好的看護著你的主人!”

小白嗚嗚叫了兩聲,似乎是在回答粉娘子:“好,放心吧。”

金丹子見粉娘子對小白如此溫柔,也便做好了心理準備,承受她的溫柔,可是當粉娘子轉身看到金丹子後,便變了一副神色,她滿臉厭惡的說道:“你,好好的把門!”說完她便扭動腰身準備出門。

金丹子頓時就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他看到粉娘子要出門,忽然想起自己的烏金礦餅還在她手裏呢,便急急喊道:“喂喂,你什麽時候還我烏金礦餅?”

“哼,做好自己的事再說吧!”粉娘子冷冷哼了一聲,兀自離去了,隻把金丹子急得是又擠眉又弄眼還帶跺腳的。

大荒山,是一座綿延近千裏的大山,比之中原的首蒼山係絲毫都不遜色,隻是這裏風景與首蒼山又不相同了。與它的名字相稱,大荒山四處荒涼,到處都有褐色的土壤**著,間或還能看到一兩塊紅褐色的岩石突兀在地麵上。

然中原之人足跡遍布東勝神洲,便是在這遠離故土的地方,也還有個茶寮。茶寮的老板便是個中原人,聽他的口音,也是洛河一帶的。這老板年紀在五十歲上下,臉上布滿皺紋,皮膚已經被這大荒山裏的山風吹成了黃褐色,頭上裹著一個頭巾,身上穿著當地服裝,若不是他一口中原口音,再加上往來此處的都是些老主顧,隻怕人都要認不出他是中土人氏了。

茶寮裏買賣居然還不錯。

原來茶寮位置十分特殊,位於大荒山、白麵國以及中原三大所在的交匯處,此處荒山野嶺並無村郭城鎮,但是往來商旅又極多,因此照顧的他生意也十分興隆,小小茶寮,一個月居然也能有四五兩銀子的收入。

“阿彌陀佛,施主,煩勞給小僧四碗素麵!”這天一早,茶寮剛剛開張,老板還在擦桌子收板凳,就見對麵路上走來三個僧侶一個身穿僧袍卻又有頭發的年輕人。這四人中為首的是一個麵白無須,但是明顯有些年紀的僧人,他身後跟著三個小和尚。

“喲,大師,快請進!”那老板經商多年,自然會接人待物,因此把四個僧人迎進茶寮,手腳麻利的給他們上了一碗清茶,“麵很快就煮好,請大師稍後。”

“煩勞施主,請勿用煮過葷腥的鍋來煮麵,我等在這裏感激則個!”那和尚雙掌合十,從凳子上站起來說道。

“大師盡管放心,我這裏也是迎來送往的,自己本身也吃素,斷不會汙了佛門弟子的肚腸。”那老板笑吟吟的說道。

四個和尚中,其中有一個看起來高高瘦瘦,長得十分俊朗,更兼他頭頂濃密頭發,隻是身穿僧衣,可見是個俗家弟子。這人對老板說道:“店主家,請問你每日都在此處開張麽?”

“可不是?別看我這茶寮簡陋,賣的東西可是一應俱全,我已經在此間討生活三十年了,茶寮也開了三十年了,自然是風雨無阻,每天都要開張的。”店老板的性子極好,臉上總是掛著笑意。

“那麽,這幾日可有你覺得麵生之人到來?”那人又問道。

“麵生呢?”那老板聽到那人的話,便直起要來皺眉思索著,一碗麵還沒煮得呢,他便說道:“有啊,前兩天,有一位身穿華服,手提寶劍的客人從此處經過,他在我這裏吃了幾個自帶的燒餅,喝了一碗茶,然後丟給我足足一錠金子呢!”

“哦?沒想到老板你這裏的茶水居然這麽金貴麽?”那年輕人輕聲笑道。

“那可不是這樣的,我當時就說了,沒找頭。結果那客人又說,沒找頭就不要找了,兀自站起來就往白麵國去了。”店老板正說著,鍋裏水開了,他便急忙去弄麵了。

那年輕人聽後,與幾個和尚相互看了一眼,低聲道:“師叔,姬莊主果然已經先來了。”

“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這萬劍山莊雖然自邽山一役之後精英損失殆盡,但是卻一直悄無聲息,也沒聽到他們有什麽動靜,這一次那姬尚軒居然舍了我們自己來找乘黃……”另一個小和尚皺眉道。

“釋然!”那年長和尚將他瞪住,“你是出家人,緣何對修真前輩如此無禮?一口一個姬尚軒,這成何體統?”

“師叔!”那小和尚皺眉要抗議,卻被年輕人拉住了,他眨眨眼睛,朝茶寮外看了一眼。

眾人看去時,卻見遠處走來一行人,約莫四五個女子正朝這邊走來。

“是百花穀的人來了。”那年輕人說道。

“走,眾師侄隨我去與白掌門打招呼!”那年長和尚說著便站起來,率先走出茶寮。

店老板聽到動靜回身來看,原來是一群和尚正與一群美嬌·娘站在道旁說話聊天,他禁不住搖頭歎息道:“世風日下,世風日下,這年頭什麽怪事都有!”

“哦彌陀佛!前麵可是百花穀白掌門?貧僧乃須彌山悟通!”那年長和尚遠遠的便合掌道。

“原來是悟通大師!在下正是百花穀白玉蟬,須彌山悟法大師圓寂,當真是令人悲痛!”白玉蟬也雙掌合十還禮道。

這邊悟通與白玉蟬在寒暄,那邊那年輕人,也便是須彌山的釋真望著白玉蟬身後,他從其身後看到了白柔以及岑若秋的身影,便自笑著打招呼。

白柔看到釋真,臉上一紅,目光躲閃著,卻又好像想要去看他,一時間是矛盾至極。

“師姐,你怎麽了?”岑若秋看到白柔麵容有異,便關心而問道,“是否有所不適?前麵有茶寮,我們便可歇息了。”

“哦……”白柔聽到小師妹這麽一說,麵上更是通紅一片,她自哦了一聲,便垂下頭一言不發了,那心髒卻跳的十分厲害。

釋真感受到了來自白柔的羞澀,不知為何,潛心修佛多年的他,居然也感覺到胸腔內那顆沉寂已久的凡塵之心也怦然跳動了一下。

“大師,我們去茶寮,邊吃邊談!”白玉蟬笑道。

“白掌門請!”悟通伸手道。

須彌山與百花穀眾人聯袂走入茶寮,各自挑桌子坐下。那悟通看了一眼百花穀弟子後,笑著對白玉蟬道:“這一次乘黃既出,可白掌門卻隻帶了三個弟子!不知這是為何?”

白玉蟬也看了悟通以及其他小和尚一眼,笑著說道:“悟通大師不也隻帶了三個弟子麽?嗬嗬嗬……”

兩人相視一笑,皆不再談及此事。

悟通與白玉蟬在旁寒暄聊天,那釋真也看著岑若秋說道:“你最近,有沒有他的消息?”

岑若秋臉色一變,自然知道釋真說的是誰,她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半年多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想這位江師弟可能已經墜入魔道,卻不知現在生死如何……”釋真對江寒夜的印象是不錯的,尤其是當江寒夜把悟顛的舍利子都還給他們,並且在最後一刻拚死收了窮奇之後,他更覺得江寒夜與姬尚軒之間,似乎有什麽誤會。

岑若秋當時並不知情,因為她被師父白玉蟬打昏了,時候聽到在場的姐妹們描述起當時的場景後,一直到現在都沉浸在那種悲傷當中,今日聽釋真談其他,臉色更是沉如水了。

“你!你這人……”白柔聽到釋真跟小師妹說起江寒夜,便急著回頭,聲音先是很大,又怕師父聽到,便放低了聲音,瞪著他道:“你這人真是沒眼水,哪壺不開提哪壺!”說完她暗中朝釋真使了個眼色,釋真這才明白了。

“其實江師弟吉人自有天相,我想應該不會有事的,況呼我曾觀他麵相,那是個做大事者,不會有事的。”釋真笑道。

“哼!”一個小和尚放下手裏的茶杯,輕輕哼了一聲,他便是釋然。從三派會武開始,釋然似乎就與江寒夜不對付,到後來相互協作,江寒夜甚至還幫了他一把,但是那關係似乎也沒有緩和,至今依舊處在尷尬的境地。

釋然冷冷哼了一聲說道:“他就是個膽小鬼,隻顧逃避,卻不思解決問題,他們師徒二人,我看都有問題。”

釋然的話雖然有些刻薄,但是眾人也都知道那應該是沒錯的。姬尚軒有問題,三大派之間早就已經知曉了,隻是礙於他莊主的身份,再加上這段時間他閉門不出,因此須彌山和百花穀也抱著不管別家事的態度,沒有過問,一直到有一天,悟通在洛水城內行走時遇到了一個出逃的萬劍山莊弟子,這才知道原來姬尚軒最近變的有些離譜了。

“姬莊主性子大變,卻不知是為何事?”原來白玉蟬也對此略有耳聞。

“我曾救過一個出逃的萬劍山莊弟子,據他說,姬莊主最近比較陰鬱,好像是與兒子失蹤,女兒死去有關,又好像是與別的什麽事有關,聽說他最近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打罵弟子。”悟通歎息道,“就連萬劍山莊千年基業,好像他也不曾去打理了!南無阿彌陀佛!”到最後,悟通誦了一句佛號。

岑若秋靜靜的聆聽著師父與悟通大師的對話,她在心裏禁不住暗暗擔憂著江寒夜:“你師父變成這樣,卻不知你如今是什麽模樣?是否也如他一般,被心魔控製住了呢?”

就在眾人正說話時,從遠處響起一陣馬車聲,聽聲音卻是從大荒山那邊的道路上傳來的,釋真等人禁不住往那邊看了一眼,卻見一輛嶄新馬車正緩緩的從道上行來,車夫是一個壯漢,額頭隱約有幾道橫杠,沉著臉一言不發,趕車到了茶寮外後,便自馬車上一躍而下,拉住了韁繩。

“主人,茶寮到了,要不要休息片刻?”聽那人的口音,與中土大不一樣,不過倒也聽的懂,而那車夫穿的衣服似乎也有些奇怪,居然是一件虎皮。

“嗯,就在此小憩片刻,吃點東西再趕路吧!”車廂裏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是一個男子聲音,極富磁力,便是以白玉蟬的修為,都禁不住愣了愣神,但是很快就緩過來,並咳嗽一聲,把三個徒弟從夢幻中給叫了出來。

岑若秋看了師父一眼,傳音入密道:“師父,這人好似不簡單,那聲音居然有勾魂攝魄的力量。”

“不錯,我們須得小心了。”白玉蟬一麵喝茶,一麵對岑若秋等徒弟們說道。

不光是百花穀的人,便是須彌山眾人也都被那車廂中的人吸引住了,釋然更是看著那車門處不眨眼,他想知道究竟是什麽人坐在裏麵,說話聲音居然這麽好聽。

店老板剛開張,就坐了這麽多客人,一時間忙的他是手忙腳亂,眾人有要葷菜的有要素菜的,他簡直恨不得生出個三頭六臂來。

“奇怪了,往常也沒有這麽熱鬧過啊,今兒個是怎麽了?”他暗暗的嘀咕著。

從車廂裏出來的,是一個長相極為俊美,身穿鵝黃長袍的年輕男子,他頭戴書生巾,手拿折扇,腳蹬一雙踏雲靴,在那車夫的攙扶下從車廂內走出來,站到地麵上之後首先就是扶著腰轉動幾圈,笑著說道:“坐車久了,身子也不舒服了!”

“主人還要多活動活動才是!”那車夫垂首道。

“咦,這裏還有不少人呢!”那年輕男子看了茶寮一眼之後,意外的說道。

“嗬嗬,也好,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我們出門在外的,多交幾個朋友是好事,芒虎,走,我們去坐坐!”那年輕人一邊說著,一遍大步往茶寮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