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站在台階上,耳畔充斥著血池內血水翻湧的咕嘟聲,鼻腔裏滿是那濃烈、令人聞之欲嘔的血腥氣。

“這麽多血,他究竟是從哪裏得來的?這些是人血,還是其他什麽血?”江寒夜皺眉,暗暗思忖著,不過他很快就來不及去思考其他事了,因為就在他前麵不遠處,那昏暗的燈光下,洛行雲等人馬上就要開始準備血魔大·法了。

在那石台子上的血魔神鼎裏,小白的尾巴無力的貼著鼎外圍,一動不動,這讓江寒夜看在眼裏心中十分憂慮,禁不住又憂慮道:“小白便是在血魔鼎裏,也一般與那窮奇搏鬥,往日我見它時,總是搖動尾巴,今日這是怎麽了?但願不要出事才好。”

洛行雲在行法之前,眼睛往江寒夜處瞟了一眼,看到了江寒夜臉上浮現的憂慮神情,他的目光在其麵孔上停留片刻後,便挪開盯著麵前的血魔神鼎,沉聲對非長老等人說道:“況神醫並未修真之人,其身也未有功法護身,因此在行陣法的時候,務必要小心防範著。”

“哼,若是我大哥還在時,我們哪裏用得到外人來幫忙呢?”非長老哼了一聲,說了一句不輕不重的話。

這話明顯是說給況神醫聽的,很顯然非長老似乎對況神醫有所不滿,可況神醫對這話竟似沒有聽到,他隻是淡淡的對洛行雲道:“教主不必多慮,我雖無功法護身,但是能在這混亂世上生存這麽久,自然也有我自己的法門,你們自管放心行陣便是!”

“如此甚好!”洛行雲點頭道,“這一次拿住了窮奇,各位都是大功一件,我必定會有獎賞。”

“獎賞什麽的,我不要,我隻要能繼續在他身邊就好。”粉娘子冷冷說道。

“行陣在即,各位還是都凝神以待吧!”況神醫道。

況神醫的那句話,令所有的人都收了心思不再說話。主陣之人自然是洛行雲,隻是不知況神醫在裏麵扮演了什麽角色。江寒夜正自好奇之時,忽然間隻覺得眼前轟的一陣晃動,那血池翻滾開來,令他有一種血海翻滾,血浪即將迎頭撲來的錯覺。

江寒夜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等他眼睛再次睜開時吃驚的看到在他和洛行雲等人中間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道半透明的血紅色屏障,原來是那血池內的血水立了起來,在整個血宮形成了一道隔牆。

透過那血色屏障,江寒夜看到血池內的四塊石頭載著洛行雲和況神醫等人正圍繞那石台子飛速的轉動著,轉動一時之後,石頭載著四人就在東西南北四麵停頓下來。無論是洛行雲還是非長老,他們每個人都捏了手決,雙目緊閉,口中低聲誦念著某種咒語,那原本石青色的石台子竟然漸漸的開始變色,從根部開始,有血色往上侵染,一直到了血魔神鼎下方。

在洛行雲等三人誦念咒語的時候,況神醫卻從懷中取出一個圓形、拇指粗細、三四寸長的筒子。江寒夜皺眉仔細看著,奈何眼前那道屏障雖然是透明的,但是總霧蒙蒙讓他不能看的真切,再加上這裏光線昏暗,就更是阻撓了他的視線,因此一時間他心裏不由得有幾分焦急了。

“那裏到底是什麽?他們要做什麽?”江寒夜正狐疑著,就見況神醫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那筒子的一端,江寒夜就看到一個東西從裏麵噗的飛了出來,整個室內充滿了嗡嗡嗡的昆蟲響翅聲。

“昆蟲?”江寒夜一皺眉,正要看仔細,辨明那昆蟲究竟是什麽時,忽然間那昆蟲加速了拍動翅膀,似乎是有什麽撲食者正在它身後追剿一般。

“吼!”

一聲驚天怒吼自那血魔神鼎中傳來,那血魔神鼎忽然上下跳躍翻滾著,如同一隻困獸一般,江寒夜甚至擔心若是那血魔神鼎從石台子上蹦下來,掉入血池中該怎麽辦。

不過江寒夜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那神鼎一直在滾動掙紮著,可見窮奇在裏麵十分憤怒,不過卻也始終沒能掉下去。那不知是什麽東西的昆蟲嗡嗡飛了片刻之後,猛的向神鼎內撲去,一道幽光閃過,昆蟲消失在了鼎口。

昆蟲進入血魔神鼎之後,整個血池上空安靜了下來,除了偶爾有血池血水翻滾的聲音之外,其他什麽聲音都沒有,每個人都呼吸都很輕盈。

可這安靜持續了沒有片刻功夫,江寒夜就聽到轟的一聲巨響,巨響中伴隨著一陣地動山搖,他幾乎站立不穩,忙蹲下身子,這才避免被震落到血池中。江寒夜雖然身在血魔神教,但是這不代表他能夠接受安然浸泡在血池中。

搖晃持續了片刻,就聽到嘣的一聲,似乎是有什麽東西被從密封的容器內大力彈出一般,嘣的一聲過後,又有一聲細微的嘣聲響過,不過那聲音江寒夜沒有注意到,因此此刻他的注意力全被蹦出血魔神鼎的窮奇吸引住了。

窮奇看起來似乎與之前別無二致,一般的凶狠,目光炯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幽光,它的爪子倒是變得更鋒利了。此刻窮奇正蹲在血魔神鼎的上空,一塊到垂下來的岩石上,它鋒利的指甲牢牢的摳住那岩石,使它的身軀固定在的血宮頂部。

“吼!”窮奇環視四周,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一陣憤怒的吼聲,似乎是在控訴,為什麽要把它關這麽久。

江寒夜緩緩站起來,他吃驚的看著眼前這幅情景,嘴裏喃喃說道:“就這麽放出來了?”事實上他在擔心,擔心窮奇出世之後,這個世界會不會又陷入混亂之中。

窮奇好像是在尋找什麽人,它瞪著那銅鈴大小的眼睛,目光自洛行雲等四人身上逐一掃過,又發出一聲失望的怒吼,而正在這時,江寒夜恰恰在喃喃自語,窮奇的耳朵相當靈敏,它唰的就轉過頭去,看著江寒夜。

即便隔了這麽遠,中間還有一道血屏障,江寒夜還是覺得身上泛起一股寒氣,汗毛根根豎起,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糟糕,它是在尋找仇家,而我正是當日將它收進伏魔鼎的人!”江寒夜心裏一沉,立刻就明白了窮奇的意圖。

果然,窮奇盯住江寒夜看了片刻之後,倏然飛撲向他,並衝江寒夜長大了嘴巴,露出一口尖牙俐齒。江寒夜下意識的倒退兩步,同時身上泛起一股青芒,他要準備反擊了。

然而窮奇並沒有到達江寒夜跟前,它的身子在血屏障前被組攔住了。那隔在江寒夜和洛行雲等人中間的那道由血水凝成的屏障,就好象是一張蛛網一般,牢牢的將窮奇網在中央,並且迅速的收攏卷起。

江寒夜親眼看著窮奇在那張血水網中掙紮著,然而它越掙紮那血水收攏的就越快,窮奇整個身子雖然不算太龐大,但是也比尋常人高大許多,此時居然被卷成一卷,好像一隻初生的小羊羔一般大小。

眼看窮奇即將被那血水凝成的網子拉到血池中,然就聽轟的一聲,緊接著又是一陣嘩啦啦的響聲,窮奇經爆發出來,掙脫了那血水束縛,再度跳到屋頂,倒掛在陰影裏,瞪著眼盯著江寒夜。

此時洛行雲等人正在閉目行法,皆無暇他顧,而唯一睜著眼的況神醫卻又對窮奇手足無措,他隻是看著江寒夜高聲問道:“少主,你與這畜生可有什麽仇怨?”

“仇怨?”江寒夜苦笑一聲,“我收過它,就是這樣。”

“難怪了!”況神醫恍然大悟,而後又急得跺腳道:“少主,這畜生要來找你複仇了,你可千萬小心!”

況神醫話音未落,那窮奇茲的一聲就從陰影中衝到了江寒夜身邊,頓時一股腥風撲麵而至,江寒夜下意識的祭出梵天尺,那尺子在半空中迎向窮奇,雙方就此發生激鬥。

雖然梵天尺是異寶,可那窮奇又何嚐不是上古凶獸?兩者相較,一時間竟也無從分出高下,更何況江寒夜乃這梵天尺如今的主人,他的修為雖然精進,不過也才先天二層境界而已,比之窮奇不知要差了多少,因此那梵天尺漸漸的就落了下風。嘭的一聲,梵天尺被窮奇一掌拍開,它徑自向江寒夜撲來。

就在這危急關頭,忽然斜刺裏躥出一道白色影子,嗚地撲上去,咬住了窮奇的左臂。江寒夜定神一看,心中驚喜不已,禁不住開口道:“小白,是你!”

小白此時的模樣還是那般,脖頸處一處橘色毛發,四腳的腳掌上方也有一蓬蓬鬆的橘色毛發,此時它雖然很想與江寒夜打招呼,奈何嘴巴裏咬著窮奇,因此無法出聲,隻是遞給江寒夜一個眼神,好像再說:“小夜,真的好久不見了,我很想你!”

這時洛行雲等人也睜開眼,見窮奇和小白俱已出來,便知陣法成功,洛行雲飛身撲過來,口中喝道:“快聯手製住窮奇,否則我們今日都要死在此處!”

非長老與粉娘子兩個也不甘落後,各展神通往窮奇身上撲打過來。

窮奇被小白咬住臂膀,吃痛不已,仰頭嘶鳴著,手臂使勁的揮舞起來,帶動著小白的身體轟隆隆打在旁邊的石壁上。江寒夜見狀心痛不已,他怎麽肯讓小白為自己受這苦楚呢?因此伸手一抓,那梵天尺便自動落入他的手掌中,江寒夜施展步伐,快似閃電一般的挪動到窮奇的身旁,手裏不知不覺竟然舞出了河圖小人兒所練的拳法,隻不過江寒夜此刻將那拳法用在了梵天尺上罷了。

江寒夜、洛行雲等三人以及小白,總共五個圍住窮奇來個車輪戰,然而那窮奇力大無窮,妖力無邊,打脫了江寒夜又撲向小白,甩開小白又拍向洛行雲,一時間整個血宮內被它攪動的是翻天覆地。

一番苦戰之後,江寒夜等人依舊不是那窮奇的對手,便是洛行雲都沉聲道:“看來它是鐵定要取你性命了!”

江寒夜皺著眉,他不可能就這樣屈服下來,可雖然他修為精進,步伐靈活,身形敏捷,奈何這裏空間有限,下麵又都是不知究竟為何物之血的血水,使得江寒夜就隻有在這台階上與窮奇搏鬥。

“把它引下去!”洛行雲朝江寒夜吼道,“在血池中它會好對付一些!”

轟!

窮奇在情急之下,居然搬起了血魔神鼎,轟的砸向洛行雲等人,為了保護血魔神鼎不至於落到血池中,洛行雲以及非長老勉強接住了神鼎,可是就算以他二人合力,依舊被窮奇之力推的連連後退,身子轟隆一聲撞到石壁上。

粉娘子倒是不介意那血魔神鼎,似乎她更在乎的是江寒夜的安危。見有洛行雲和非長老護鼎,粉娘子徑自就朝江寒夜身邊飛去,同時拔出劍來,揮出一道粉色光芒,擊打在窮奇的身上,口中厲聲道:“畜生,若要打,便找老娘來打,欺負小朋友算得什麽本事?”

窮奇肯定是聽不懂人語的,但是它卻被粉娘子激怒了,因此暫時放棄江寒夜,轉身撲向粉娘子。小白見江寒夜暫時無礙,也便哼哼叫著,落在他身邊,拿腦袋蹭著江寒夜,其狀親昵,令人心酸。

江寒夜低頭撫摸著小白的腦袋,深深的望了它一眼。對於江寒夜來說,小白可不止是個畜生,它更是江寒夜不會說話的好朋友,好兄弟,一直以來,小白都默默的守護在江寒夜身邊,甚至拚死來保護他,隻衝這一點,江寒夜就決心也要以死來守護小白。

可是現在卻不是他們兩個溫存的時候,江寒夜很快就抬了眼,在對麵粉娘子正與窮奇搏殺在一起。雖然粉娘子修為精深,但是比之窮奇,隻怕在場的任何一人都無法與之相敵。江寒夜祭出梵天尺,那梵天尺破開空氣,發出嗚嗚的響聲,帶著一股黑煙撲向窮奇後腦。

與此同時,江寒夜決心試試看馭水訣,他祭出梵天尺後,便短暫的進入了凝神狀態,在心*這一池血水想象成無數把利劍,任由他揮舞著刺向窮奇。

“啊,馭水訣?”在旁的況神醫看到江寒夜使出馭水訣之後,禁不住一愣,口中喃喃說道,“他居然認識桃伯?”

血劍刺入窮奇的皮膚,頓時好像是王水一般在窮奇身上燒出一個坑洞來。窮奇發出淒厲的一聲吼叫,轉過身,目光凶狠的盯住江寒夜,它放棄了粉娘子,猛的又向江寒夜撲來。

江寒夜目光炯炯,神色淡定。其實麵對窮奇這樣的凶獸,說不害怕那都是騙人的,可是真的事到臨頭了,若是豁出一切,倒也都無所謂了。此時江寒夜就是抱定了這樣的心態,他盯著窮奇,渾身衣袍忽然鼓起,那衣袍裏的,都是充盈的真氣。

“啊,這臭小子,居然是要與那畜生同歸於盡麽?”洛行雲與非長老兩個小心翼翼的將血魔神鼎安放回原位之後,一轉身看到了江寒夜如今的樣子,禁不住低聲喝道,“不要做那傻事!”他一邊說著,一邊騰身而起,一把鐵扇扇出勁風,那風如利劍一般刺向窮奇。

窮奇性情多疑而且記仇,江寒夜收它在前,傷它在後,此刻它的眼睛裏已經隻剩江寒夜一個人了,因此便是洛行雲、非長老粉娘子以及小白如何向它發動攻擊,它都不改初衷,依舊是撲向江寒夜。

“來吧!”江寒夜雙手握拳,身上肌肉蓬爆,而在窮奇背後,他已經令梵天尺調轉方向,向窮奇背心處刺來。

轟的一聲,窮奇一掌拍向江寒夜,可是江寒夜也同時用雙拳打在了窮奇的兩邊肩頭,而梵天尺也轟的一聲打在了窮奇的後腦上。按理說,再厲害的高手經過這樣一擊,應該多少也要受傷。可窮奇居然好像無事一般,抓著江寒夜如同麻袋一般的在空中亂甩著,卻又不丟開,它竟向用雙手之力將江寒夜撕碎。

經過了地獄之門一行,尤其是得到了河圖之後,現在的江寒夜肉身已經不比之前那個他了,現在的江寒夜身體柔韌度大大增加,因此雖然身上吃痛,在窮奇這樣的撕拽下,他居然還沒受傷,可是卻也沒辦法掙脫。

江寒夜在半空中看到了那一汪血池,忽然間想到了剛剛運馭水訣時的情景:“這血池裏的血,似乎對窮奇有著極大的殺傷力,我何不將它拖入血池中呢?”想到這裏,江寒夜深呼吸一口,將身一頓,抓住了窮奇的雙手手腕。

這一下窮奇再不能將江寒夜甩動起來了,它氣的吼吼亂叫,抓著江寒夜縮回來,張開血盆大口就咬向他的脖頸。江寒夜豈會被窮奇咬住?但見他雙足在窮奇的下巴上一登,借勢跳入血池中,那窮奇一時情急,居然忘記了血池的厲害,忽地也跟著江寒夜跳了進去。

江寒夜的判斷沒錯,當窮奇落入血池中之後,整個身子搖晃了一下,忽然間仰天發出怒吼,雙臂不住的抓撓自己的身體,看起來好像十分痛苦。而江寒夜也吃驚的發現,在血池內的時候,窮奇的身體居然在一點一點的變矮下去,看起來就好像燃燒中的蠟燭一般,緩緩融化在這血池赤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