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還知道本大仙的名諱!”那東西聽到江寒夜很是利落的就叫出自己的名字,似乎感到很開心。

江寒夜皺了皺眉,他可不願意跟一個四不像的怪物在這裏饒舌浪費時間,便又單刀直入問道:“你如何才肯折服於我,並做我的仆人?”

那東西的臉上雖然也沒有毛發,皮膚也是光滑的,但是褶皺頗多,尤其是眉眼部位,那褶子就好象是圖畫上壽星公的皺紋差不多。

“折服?本大仙可是我族類中的領袖,怎麽可能折服於其他人,並且做你們的仆人呢?”那東西的口吻中充滿不屑,“否則他們也不能把我關在這裏上百年,卻依舊拿我無計可施了。”

“上百年?”江寒夜皺了皺眉,心裏暗道:“原來洛行雲卻是丟給我一個爛包袱!”

“你若是沒什麽事,我就要走了!”那東西一邊自說自話,一邊竟然拄著杖子緩步往坡道走去,看它/他腳步輕盈的模樣,應該是修煉了不少年頭了,不管他究竟是什麽,江寒夜忽然間覺得,有他做自己的仆從和向導,應該不是一件壞事。

“你要去哪裏?”江寒夜緊跟其後,可是他一動步子,那平台便左右搖晃,上下沉浮起來,令江寒夜根本無法在其上站立穩當。反觀那個奇怪的東西,它/他的腳步仿佛是黏在了平台上一般,整個身子隨著平台擺動,卻不見搖晃浮沉,給人的感覺就好象他已經與這裏天然融為一體了。

“回家,回家……”那東西緩緩道,“被關在這裏上百年,也不知族群裏會發生怎樣的事,老夫我心裏惦記的很呢!”它/他居然自稱老夫,端的是讓江寒夜覺得有幾分好笑。

“那我們之間的事呢?”江寒夜雖然身形不穩,不過依舊努力跟進,他跟著那東西跳上坡道,追問道。

“別想了,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那東西嗤笑道,“我堂堂一個王,怎麽會向別人屈膝,俯首稱臣呢?”

“那麽,冒昧問你一句,你是誰的王,你的族群究竟是什麽?”江寒夜站住腳步,抬頭看著那東西,這時候他才發現,那東西的背後袍子居然微微有些翹起,想必裏麵是有條尾巴了。

“我?金丹子!”那東西一邊走,一邊回答。

江寒夜心知它/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從這裏走出去的,因此倒也不去計較它/他的離去,果然,那東西轉過彎道之後,隔了不久,江寒夜就聽到從通道的另一端,傳來那東西焦躁不已的狂叫聲。

“啊!可惡,洛行雲!不要讓我出去,你若讓我出去,我一定會讓你好看!”那東西居然是在跳著腳叫罵,江寒夜聽了心頭暗暗覺得好笑,不知洛行雲在聽了這番話之後,心裏會做何感想?

“你還是下來吧,若是不跟了我,我想你這一輩子都休想從這裏走出去了。”隔了好一會,江寒夜才開口勸道。

“哼,你也太小瞧我了!”那東西一邊說著,江寒夜就聽到它/他嘴裏發出一陣陣如同咒語一般的聲音,片刻之後,江寒夜聽到轟的一聲巨響,那聲音就好象是即將熄滅的火焰碰到了新鮮的風後瞬間膨脹的感覺,然後他便隔著那彎道看到那通道的另一端冒出一陣火光。然而巨響和火光之後,通道的盡頭便安靜了下來,既沒有狂躁的咒罵聲,也沒有念咒的聲音,甚至就連喘息聲也聽不見了。

“喂,你還好嗎?”江寒夜試探著問道,“沒事吧?”

“咳咳咳咳!”江寒夜聲音落定後不久,通道的另一端便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那聲音分明就是被煙火嗆到的咳嗽。

江寒夜抬腳往前走,剛過了彎道,他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逗的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原來那東西方才企圖用火攻迫使牆壁打開,可是不料那牆壁之堅硬,以及其上附著的神通,根本就不是它/他力所能及,反而被那火焰反噴回來,燒的自己渾身焦糊,好在它/他的衣帽好象也是法器,雖然經曆怒炎,依舊安然無恙,隻是沒有被衣帽覆蓋住的部分,皮膚都是炭黑一片,隻露出那一對小眼睛眨巴眨巴,透著萬分委屈的神情,因此讓人看了禁不住樂起來。

在江寒夜的笑聲中,那東西頹喪的拄著杖子靠著牆壁滑坐在地,悻悻地說道:“我就知道會這樣!”

看它/他的神情,似乎萬分的委屈,便是江寒夜看了也心頭不忍,他走了兩步,來到那東西身邊,與它/他麵對麵坐了,一直到現在,江寒夜都還不知如何稱呼它/他,究竟是它還是他?

“你究竟是什麽?人類還是……”江寒夜問道。

“哼,我怎麽會是人類?你們人的心都是奸詐的複雜的,無論好人還是惡人都自稱是善人,不像我們金丹子,我們生來就是惡的,但是我們敢於承認!”那東西瞪了江寒夜一眼,伸出那隻有四個手指的手掌擦了一把臉,那張臉上頓時就黑一道灰一道,花不溜丟的好笑極了。

“金丹子不是你的名字麽?”江寒夜聽它/他這麽說,心中一陣詫異,他原本聽洛行雲的介紹,好象那東西的名字便叫金丹子,可是現在又聽到它/他自己這麽說,這金丹子又好象是它/他們族類的名稱一般。

“笨蛋,你真的是個笨蛋!”金丹子用杖子使勁的敲擊著地麵,發出咚咚咚的清脆聲響來,它/他一臉的嘲諷,望著江寒夜說道,“看來你們不但邪惡虛偽,而且還很笨!金丹子是我們族群的名字,但是也是王的稱號,我便是金丹子!”

“好吧金丹子,我來跟你商量一件事,你若是肯帶我去地獄之門,我便可以跟洛行雲商議一下,放你回去,如何?”江寒夜看著金丹子認真的說道。

金丹子沉吟著,那滿是褶皺的眉頭更是高高的堆起,似乎是在思索這個交易對它/他來說劃算不劃算。江寒夜又在旁說道:“雖然你很厲害,但是我知道洛行雲比你更厲害,否則你也不會這麽輕易的就被關了一百多年不是麽?要不要做我的仆從,你自己心裏掂量一下吧,我或許還是先出去為妙。”

江寒夜說罷便假意站起來,走到通道口,雖然他是這樣對金丹子說的,但是真要讓他從這裏走出去,他還真的沒什麽辦法,看看眼前的石壁吧,嚴絲合縫,根本就是一塊完整的漢白玉石,哪裏有門呢?

“等一等!”江寒夜還沒來得及為自己思索該如何下台時,那金丹子倒是先坐不住了,它/他站起來之後,對江寒夜說道,“成交!我們便這麽做吧!”

“真的?”江寒夜壓製住內心的驚喜,故作平淡的問道。

“我金丹子乃是一個王者,說話自然算數的,不過你也要記住自己說的話,等我帶你去地獄之門後,你便放我走!”金丹子麵色沉沉的說道。

“一定!”江寒夜也用力的點了點頭。

“那好!”金丹子說道。

江寒夜回頭看它/他,發現金丹子又恢複了那貴氣的姿態,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扶著杖子,雖然臉上花不溜丟的,它/他依舊是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樣。江寒夜知道金丹子在等著他開門,可是關鍵他又不知該怎麽開門,因此兩人一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當中,幸好在金丹子開口說話之前,江寒夜忽然間覺得眼前一閃,又是一道白茫茫的橢圓光門出現在牆壁上,外麵傳來洛行雲的聲音。

“搞定了?不錯!”洛行雲淡淡的說道。

江寒夜和金丹子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出這道門,又是一番雲裏霧裏之後,江寒夜發現他已經站在了血魔殿門口的長廊裏,而身旁則跟著金丹子。

“啊!”金丹子一站到長廊裏,便舉起雙臂抬起頭顱對著那看似天空卻又不是天空的上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我金丹子終於要重見天日啦!”

看它/他的模樣,似乎是恨不得扒在地上狠狠的親一口腳下的土地以示激動的心情一般。江寒夜起初對這個四不像的東西感覺很不好,甚至連如何稱呼它/他,是它還是他都不太確定,不過當他看到金丹子那副神情之後,心裏便決定以後都把他當作同類來看。

“好,金丹子,以後你便是我兒子的仆從,你記住,不要以為出了血魔神宮,離開了我的視線,你就可以恣意妄為!”洛行雲正背對著他們,站在院子裏,似乎是在賞花。

“哼!”金丹子明顯對洛行雲有所忌憚,但是心裏又不服,因此便小聲的冷冷哼了一聲。

“好好的帶路,好好的保護他,否則,休怪我以後要踏平了你們族群!”洛行雲波瀾不驚的說出這樣一番威脅人的話,便是江寒夜聽了都感覺到心頭有些發涼。

粉娘子後來還是知道江寒夜要離開的事了,雖然不過是短暫的離開。她不依不饒,果然如江寒夜所料,跑到洛行雲處大鬧一場,然後又跑到江寒夜那裏攔著他。

“不行,你絕對不能去那種地方!”粉娘子岔開雙手,就站在江寒夜的門檻上,將個門生生用身體給堵死了。

“粉娘,若是我不去,或許這一輩子就這麽稀裏糊塗的過完了!”江寒夜手裏拿著那卷書,肩上背著包袱,他身旁站著金丹子,金丹子矮矮的身材上竟也背著一個碩大的包袱,簡直要把他整個身子都給壓垮了。

“絕對不行!”粉娘子說道,“你可知那地獄之門又有一個名字叫什麽嗎?”

“不知!”江寒夜輕輕搖了搖頭。

“叫做死亡穀!”粉娘子說道,“任你有通天的本事,進了那死亡穀,便是有去無還!我怎麽可以任由自己……任由自己看著你進入死亡穀呢?”她原本就滿是桃紅的臉上現在更多了幾分嫣紅,不過那可不是拿來觀賞的,那是生生被氣出來的。

“粉娘,斷魂珠碎片有可能在死亡穀裏。”江寒夜看著粉娘子,平靜的說道。他還注意到,當他說出‘斷魂珠’這三個字的時候,身旁的金丹子似乎在喉嚨裏‘咦’了一聲,而當他低眼去看時,又發現金丹子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了。或許金丹子與這斷魂珠有什麽瓜葛,又或許金丹子也垂涎斷魂珠,但是無論如何,江寒夜心裏都已經起了戒備。

粉娘子身子一震,她怔怔的看著江寒夜,似乎是在聽到這句話後,她已經無力反駁了。

“所以我必須去!”江寒夜又道,“我會回來的!”後麵這句話,就好象是對粉娘子的承諾一般,說完那話,他便徑自往門外走去,而經過粉娘子身邊時,她也不由自主的閃開了身子,給江寒夜讓了道。

江寒夜出了門,就聽到身後傳來粉娘子的低語聲。

“我警告你!怪物,你給我把少主看好了,若是他少了一根汗毛,我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江寒夜回頭一看,發現粉娘子正掐著金丹子的脖子,把他提溜起來,惡聲惡氣的威脅他呢。

無論如何,江寒夜終於可以往地獄之門去了,並且在經過血魔殿的時候,洛行雲還特地給了他一直狹長的包裹。不需要打開來看,江寒夜隻是上手一摸便知裏麵裝的是什麽——梵天尺。

出了血魔神宮,江寒夜才發現原來整個血魔神宮就是建在山峰的尖端部分,按照他的估計,應該就是那道長廊一直盤旋往下建造的。

北風呼呼的吹著,將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地上吹起,打在江寒夜和金丹子的身上。他們兩個每走一步,都會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而當他們走過後,身後的腳印立刻便被風卷著雪花給填平掩埋了。

從血魔神宮的這個門口出來,正對著一麵坡,那坡上全是雪,辨不清方向,分不清路徑。

“往哪裏走?”江寒夜站在這雪坡上對身邊的金丹子說道。他的口氣有點冷,那是因為他發現金丹子有一個惡習,正如金丹子自己所說的,他們的種族是邪惡的,並且有一個壞毛病,那就是善於欺詐,這一點在金丹子身上反應的尤為強烈。正因如此,江寒夜決定對金丹子擺起主人的架子來,免得以後這東西欺負自己。

“主人稍等!”金丹子雙肩背著碩大的包袱,手裏提著杖子,一路小跑跑到距離江寒夜約莫有一丈多遠的地方,站在一個突起的小雪包上,咚地將那杖子插進地麵,然後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沒有多久,江寒夜就看到那麻花杖子在急速的旋轉,並且散發著灰褐色的光芒,在轉動過之後,杖子停住了,可是其尖端的兩個頭顱卻依舊在轉動,不多時,他就看到那個長胡子的頭顱雙目散發出一陣綠光。

“有了!”金丹子驚喜道,“主人請跟我來!”

原來那頭顱所對的方向,便是他們要行走的方向。江寒夜於是一言不發,跟在金丹子身後,一高一矮主仆兩個就在這茫茫雪山上艱難行進著。

“要去地獄之門,不能飛,隻能下腳走。”金丹子一邊走一邊說道,“那裏不但號稱地獄之門,而且還是天劫降臨之處,古往今來,也不知有多少高手葬身在那裏了。”

金丹子話很多,這一點江寒夜已經發現了。就這一路,金丹子一直在喋喋不休賣弄自己的本領和知識。好在江寒夜能忍,他的臉上一直都是那漠然的表情,時間長了,金丹子也自覺無味,閉了嘴吧。

血魔神宮。

“你就忍心讓他這樣跟一個不值得信任的人走麽?”況神醫站在洛行雲身後,緩緩問道。

在他們兩個身前,是一個臉盆大小的銅鏡,銅鏡上此刻正映著一副畫麵,畫麵上的人正是在風雪中艱難前進的江寒夜和金丹子。

“不忍心又如何?他始終是要長大的,而且我這千裏鏡也不能觀察他太久,等他出了這血魔神宮的範圍,便隻好一切憑著自己的本領行進了。”洛行雲道,“況神醫,不知他的真氣恢複的如何了?”

“回教主,少主的真氣已經恢複了五成左右,否則他適才剛走出神宮大門便被風雪給凍死了。”況神醫道。

“真是難為你了,這段時間一直想盡辦法幫他進補。”洛行雲道。

“何足掛齒!”況神醫微微一笑。

對於血魔神宮內發生的事,江寒夜自是不知情,此時他正裹緊了身上的狐皮外袍,提著戰天劍深一腳淺一腳的跟在金丹子身後。

幾乎每走上一兩裏路,金丹子便要停下來憑借他的人頭杖辨識一下方向,江寒夜也不知那方向究竟是對還是錯,但是既然他是洛行雲介紹的,想必應該差不到哪裏去的。

“少主,不知你為何千方百計一定要去地獄之門呢?難道你不怕死麽?”金丹子在憋了一會不說話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又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