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況神醫處回來之後,江寒夜就對那本書產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並且他越來越覺得,就像是況神醫所說的,是那本書選擇了他和洛日,隻要仔細觀看,一定會從中獲得什麽啟發的。

夜晚,在練完功之後,江寒夜便坐在桌前,湊近燈光,一頁頁的仔細翻看著,經曆了十二個時辰,那書又變換了畫麵。看著那老舊的書本,江寒夜怎麽都不敢相信這書居然是這樣一本神奇的書卷。

畫卷上的事,已經超出了江寒夜所能回憶的範圍,一座雪山,一個悠悠的深穀,穀內閃爍著幽幽綠芒,一個肩披長發的少年正拿著一把尺子站在穀口。

“這不是梵天尺麽?那麽這個少年也一定就是我了……”江寒夜越看越覺得心頭有幾分訝異,“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為何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越往下翻看,他就越是吃驚,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居然都是江寒夜沒有經曆過的。

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吹的那燈火跳動不已,江寒夜用手遮住燈頭,緩緩的將書放下,兀自凝眉思索著:“是不是我曾在被那斷魂珠控製的時候有過失憶?”江寒夜想的並非是多餘,因為他以前曾數次有過這樣的情況,每每醒來,敵人已死,而他卻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就算是我失憶時發生的事,那麽這些地點呢?為什麽會那麽的奇怪?”江寒夜皺眉道,“我從未曾到過這些地方……”他在心裏盤點著自己曾去過的地方,臥牛村、臥牛山、萬劍山莊、臥牛鎮……最遠也就是邽山了,可無論是哪裏,都沒有雪山啊……

“雪山?!!!”忽然間江寒夜心裏頭一緊,他現在身處的昆侖山不就是終年被積雪覆蓋的雪山麽?難不成這畫卷上所畫的,就是現在發生的事?或者是……未來將發生在他身上的事?

“如果是這樣,那真的是太神奇了,可惜洛日已經不在了,不然我真的要好好的打聽打聽,他究竟是從哪裏弄來的這本書……”江寒夜興奮的想道。可是轉念他又有些迷糊了,既然這本書能揭示一個人的過去與未來,而且洛日也一定讀過,那麽為什麽他還要毅然赴死呢?

想來想去,就隻有一個答案,這本書是漸變的,每隔一天會變化一次,唯一的解釋就是,在洛日得到這本書之後不久,便動身離開昆侖山,去往那個要了他的性命的地方。

“他竟把這本書給了我……”江寒夜想到洛日,心裏便是一陣難過,終究他跟洛日之間,那種比親兄弟還要親的特殊關係,使得他們之間,即使是在洛日永遠消失在這天地間之後,依舊有著緊密的聯係。

既然這本書能夠揭示過去與未來,江寒夜便越發的興奮起來,他暗暗的想道:“我有了這本書,豈不等於把自己未來的一切都知曉了?那麽我是否可以規避不好,而趨於利我的事情呢?”

想著想著,江寒夜竟廖無睡意,他背負著雙手,在屋子裏急速的走來走去,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把這本書藏起來是好了。

“算了,反正別人也無法參透這本書的奧秘不是麽?”江寒夜想要把書藏起來,可是無論藏到床底下,衣櫃的暗格裏,又或者是揣在懷裏都覺得不妥,反倒是在不經意間,忽然想起這書大概也就隻有他和洛日能看得懂了,根本就沒有藏起的必要,也因此啞然失笑:“江寒夜啊江寒夜,你何時變成這樣一個小肚雞腸的人了呢?”

江寒夜走到窗前,他本想看看山間明月,隻可惜這裏也不知是在昆侖山的什麽部位,終年不見日月,有些時候江寒夜禁不住心頭好奇:“修真之人,無論是正道魔道,都以吸收日月精華為淨化自身的手段,這般不見日月,他們究竟要怎麽修煉呢?”

“我何不按照這書中所述的地方去走走看?卻不知究竟為什麽會發生那樣的事?”江寒夜站在窗前,吹了一下冷風,腦子頓時就清醒了許多。其實以前他一直不知這本書用途如何,隻是知道自己的過去未來,那又有什麽用?就好象況神醫所說的,人這一生,命皆注定,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倒不如自坦然麵對。

現在江寒夜不這樣想了,他心中怦然一動,胸腔忽然被那滿滿的好奇填滿:“我若是提前去往未來會去的地方,也不知究竟會發生什麽事?”他想著想著,便急急的走向桌邊,拿起書再度仔細揣摩起來。

那書裏的內容,講的是江寒夜在一個雪山峽穀裏,他皺眉沉思著,這峽穀不似是他處之所在,多半應該是在這昆侖山裏了,可是究竟在哪裏呢?

“我還是等機會問一問粉娘子吧!”江寒夜知道自己這樣瞎想也沒用處,畢竟在這昆侖蒼茫大山裏,他隻對這一段長廊和這一間石室還算是熟悉的。

“什麽?”粉娘子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說道,“峽穀麽?讓我想一想吧。”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江寒夜曾無數次在這樣陽光明媚的時候抬頭去看,可是看來看去都看不到太陽究竟從哪裏將陽光撒射下來。

“是的,一座峽穀,旁邊還能看到一座高高的山峰。”江寒夜再一次把他在書本裏看到的東西給粉娘子描述出來。

“這峽穀麽,昆侖山內可多了去了,卻不知少主你要問哪一座?”粉娘子專注於她的針線活,有時候江寒夜真搞不懂,究竟哪一麵才是粉娘子的真麵孔?是那個脾氣火爆,性情不羈的女人,還是那個溫柔如水,就如賢妻良母的女人?

“讓我看一看。”江寒夜皺眉思索一下,然後再一次打開那本書,仔細的觀摩著,十二個時辰馬上就要到了,他必須趕在那之前把這地方記住。

“那裏好像有一塊石碑,石碑上刻著幾個大字……”由於圖畫太過模糊,江寒夜努力去辨認,依舊隻能勉強看出這些東西來。

“什麽?石碑?”粉娘子聽了江寒夜的話之後,吃驚的抬起頭來,她那比櫻桃大不了多少的嘴巴微微張著,盯著江寒夜,過了好一會才又問道,“少主,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

“從……”江寒夜剛想說是從書上看來的,但是又想到粉娘子根本就看不到那些圖畫,便是說了也白費口舌,說不定還得費勁去解釋,於是便換個說辭道,“是洛日告訴我的。”他心裏暗想著:“這本事是洛日留給我的,那麽也就等於是他告訴我的了吧?”

“哦……”粉娘子輕輕哦了一聲,垂下頭來,看得出來,提及洛日的時候,她心裏頭依舊是很不好受的。

“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麽啊?”粉娘子又問道,這一問似乎是不經意的,但是卻把兩個人關於對洛日的回憶都給提起來了。

江寒夜皺了皺眉,是啊,他跟洛日之間,究竟都交流過什麽呢?其實仔細想起來,那個叫洛日的家夥好像除了嘲諷就是嘲諷了,他對洛日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懶洋洋的聲音了。

江寒夜仔細回憶了一下,開口道:“他告訴了我,我和他其實是一個人,也告訴我,我根本就過不了這個十五歲。”

聽到這裏,粉娘子又驚了一下,她抬起頭看著江寒夜,似乎不敢相信:“十五歲?為什麽?你今年十四歲多一點了吧?”

江寒夜點了點頭,這粉娘子倒是有趣,居然把他的年紀記得那麽清楚,也不知是從哪裏聽來的。

“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吧。”江寒夜歎息道,“況神醫說,人生在世,一切都是注定的……”

“注定的?那可未必,你沒聽過一句話麽?叫做人定勝天……”粉娘子不屑道,“那個況神醫,整天也不知為什麽而活著……”

“但他總歸是無憂無慮的……唉,扯遠了,粉娘,究竟那裏是什麽地方?”江寒夜這才驀地驚醒,他的思緒竟被粉娘子帶動很遠很遠。

“昆侖山的峽穀有很多,而且許多峽穀縱橫關聯,不過有石碑的峽穀,我隻知道一個。”粉娘子猶豫了片刻,低聲說道。

粉娘子一向都是大大咧咧,說話聲音也大的很,似今天這樣猶猶豫豫,倒是少見的很。江寒夜總覺得粉娘子似乎不願意跟他說這個,但這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那麽究竟是哪個峽穀,又在哪裏呢?”江寒夜急忙問道。

“地獄之門。”粉娘子又是一番由於,吐出四個字。

“地獄之門??”江寒夜愣住了,單是聽這個名字,他就覺得脊背發寒,從這名字來看,那裏應該是陰森可怖才對,但是就那圖畫上的東西來看,那裏似乎景色還非常宜人。

“是的,我隻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隻是不知你所說的那個峽穀是否是地獄之門。”粉娘子說道,她忽然間‘哦’的輕聲痛呼了一下,原來被針尖戳到手指了,看來她確實是有些心不在焉了。粉娘子索性放下衣服,死死的盯著江寒夜,一字一句的說道:“少主,你聽著,無論這話是誰告訴你的,洛日也罷,又或者是別的什麽人也好,總之我不希望你再提及那個地方,更不會允許你去的,明白了嗎?”

粉娘子的話語裏,滿是霸氣,但是江寒夜聽了心裏頭倒是很溫暖,很感動,他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年沒聽到別人這樣跟他說過話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愛子情深的母親在訓斥兒子一樣。

然而粉娘子到底不夠了解江寒夜,他的脾氣出了名的倔強,尤其是處在這個年紀,越是不讓他去做,他心裏反而越癢癢。

“十五歲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也隱約聽你們說起過了,難道是……”粉娘子又追問道。

“沒什麽,一些小事而已。”江寒夜胡亂說道,他並不願意不相幹的人摻和到這件十分頭痛十分複雜的事情裏去,“那個地獄之門,離這裏遠麽?”

“昆侖山有多大,地獄之門離這裏就有多遠。”粉娘子自然看得出江寒夜的心思,她淡淡的說了一句,便站起來,伸個懶腰,瞬時又恢複了以前模樣,上前捏了江寒夜的嫩臉一把之後,咯咯笑著出去了。

這個夜晚,江寒夜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之後的圖畫他也看過了,好像是在那山穀裏,他遇到了什麽事,雖然不至於是好事,但是好像也不太壞,這樣一來,江寒夜心裏就更癢癢了。

“倘若我不能在期限到來之前找到最後一塊碎片,那一切就都白費了,死去的人也就都白白死去了……”江寒夜暗暗的想著,“或許這個地方就是我最後要去的地方,或許那斷魂珠碎片就在這裏呢?”

想到這裏,江寒夜再也躺不下了,他蹭的跳起來,胡亂披上一件衣服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暗暗的在心裏攢詞,若是今天運氣好能碰上洛行雲,他究竟該怎麽跟這個‘父親’說這件事。

說起來,江寒夜今天的運氣或許真的不錯,他還未曾拐彎進入血魔殿的那一段長廊,就看到有燈光從前麵映出。血魔殿是洛行雲的地盤,看樣子今天他回來了。然而江寒夜走了沒兩步,忽然聽到一陣爭吵聲,他禁不住在拐彎處停下腳步,靜靜地聽著那聲音。

“究竟是怎麽回事?”這是粉娘子的聲音,聽起來她十分的急躁,也十分的憤怒,憤怒到竟然連對方是教主都不顧了。

“這件事,不關你的事,你若再多管閑事,信不信我以後都不讓你見他?”洛行雲的聲音冰冷的,一點感情都不帶,不過這冰冷中又帶著點疲倦,這些日子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江寒夜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日子沒見過他了。

“怎麽不關我的事?你別忘了……”粉娘子盛怒的時候,聲音就十分的尖利,穿透力極強。

“你閉嘴吧!”洛行雲打斷了她的話,“不要在這關鍵時候給我捅簍子,若是讓他知道此事,對你們都沒有好處,明白麽?”洛行雲話裏話外帶著的那個‘他’究竟是誰?江寒夜越聽越好奇。

“可是他要去那個地方,那個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若是出了什麽事,難道你還有一次機會去……”粉娘子的聲音也壓低了下來。

“唉!”洛行雲聽後久久不語,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對粉娘子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吧,這件事我自有分寸。”

江寒夜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裏麵一定有什麽事是跟他有關的,究竟是什麽事呢?他從角落裏竄出來,邁開大步往血魔殿走去,他想要在粉娘子離開之前堵住他們二人,他要當麵問清楚,究竟是什麽事跟自己有關。

血魔殿的大門敞開著,貌似也沒有結界,裏麵燈火輝煌,洛行雲正盤膝坐在燈影裏。整個血魔殿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洛行雲就這麽盤膝坐在蒲團上,就在那雕像下麵。

“你來了?”洛行雲微微閉著眼,卻似看到了江寒夜一般,緩緩開口問道。

“嗯!”江寒夜一麵應答著,一邊探頭在殿內東張西望,他想要找到粉娘子。從這裏出去一直到拐角的地方,都沒有別的岔路可走,粉娘子就隻有轉過彎,經過他來的地方。在來的時候,江寒夜沒有看到粉娘子的身影,這就說明她還在這裏不是麽?可是奇怪的是,江寒夜把整個血魔殿都看了個遍,卻沒有發現粉娘子的影子。

“在找什麽?”洛行雲緩緩道,“既然來了,那就進來吧。”

江寒夜抬腳走入血魔殿,這血魔殿內四麵牆壁上都有門,然而那些門都與牆壁完美的契合在一起,若不是久混於此的人,根本就分不清哪是牆,哪是門。

“粉娘呢?”江寒夜開門見山的問道,“我剛才聽到她的聲音了。”

“粉娘?”洛行雲一愣,他大概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樣稱呼粉娘子吧,“她出去了,怎麽你沒看見麽?”

“別騙我!”江寒夜道,“我根本就沒看到她的人。”

“以她的修為和速度,若是經過你身邊又不想被你發現,那是太簡單的一件事了。”洛行雲緩緩道。

江寒夜怔了怔,洛行雲這麽說倒也沒錯,他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別的說辭,忽然間又想到自己來此處的目的,遂對洛行雲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洛行雲的聲音中透著疲倦和無奈。

“洛日有沒有跟你提及過地獄之門的事?”江寒夜徑直問道,他知道洛日是洛行雲心頭最愛的兒子,他也知道自己永遠都比不上洛日,盡管也許他也是洛行雲的兒子,他更知道洛行雲聽到洛日二字後心裏會很痛,但是越是這樣,他越要提。

“沒有。”這一次洛行雲的反應倒是很平淡,平淡的有點出乎江寒夜的意料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