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媽點了點頭,想著大丫這才有了身子,女婿就要出去,留著媳婦一人在家,怕是不好吧,想了想,馮大媽還是問道:“親家,你別怪我多嘴,我就是想著這大丫才有了身子,女婿就出去,是不是不大好,這孕婦的情緒吧,總跟平常不大一樣,時好時壞的,這要是男人再不在家,我怕這丫頭心理再有什麽不痛快啥的,到時候對肚子裏的孩子也不好不是!”
齊老爺笑著道:“親家母多慮了,我瞧著大丫那孩子可是懂事的緊,而且呀,宣昭也不是近段日子就走,我現在還是想讓他跟著熟悉熟悉,再說也不能讓他一個人就去,原是我一個老友,走南闖北的,東邊搗弄點東西,往南邊去賣,再從南邊搗弄點東西往北邊去賣的,這麽走來走去的,也賺了不少的銀子,這不是今年路過我這,就跟我提了一嘴,我想著我這個歲數了,也沒那精力去走了,就讓宣昭跟著去看看,要是能走出點明堂,趕明也是他們的路子,也算是給後代們積福了。”
馮大媽這會才帶著真笑道:“親家到是真心為孩子考慮,我瞧著宣昭那孩子也是個有腦筋,真跟著出去走了,也一定不能差了。”
說著話,那邊齊宣昭他娘就轉了回來,看著馮大媽和洛氏道:“大丫這會醒了,親家母和親家嫂子過去吧。”
馮氏坐了半晌,就等著這句話呢,洛氏先上前摻了馮氏起來,兩人隨著齊宣昭他娘一塊往大丫的房間去,待到了門外,齊宣昭他娘一臉意味不明的笑著道:“我就不陪著親家母進去了,你們母女好好說說話,我到廚下去安排安排午飯,回頭我打發人給你們送過來。”
馮大媽笑著道了謝,原本她也想跟大丫好好說會話,隻是怕她婆婆要是進屋陪著她也不好拒絕,這會見齊宣昭他娘這般有眼色,還隻以為這是看大丫懷了齊家的孩子,對大丫另眼相看了。
待進了屋,大丫這會更靠著床頭,身上蓋的還是成親時候馮家陪嫁的大紅色百子千孫的被子,見馮大媽和洛氏進來,大丫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即便是一瞬,卻還是被洛氏補捉到了,而且大丫的臉上也不見那種初為人母的光輝,而且臉色也不像是剛剛齊老爺說的那樣,一直調理著,竟是瞧著比當年懷天明的時候臉色還不如。
按下心中的疑惑,這會馮大媽已是坐到了大丫的床邊,洛氏也笑著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再抬頭打量著大丫的這間屋子,還是與以往一樣的布置,也沒見添置什麽新東西,就是那屋裏的擺設,她細打量著,好像還少了那麽兩件。
馮大媽這會卻是顧不得這些,拉著大丫的手,眼裏就含了淚,臉上帶著笑,道:“大丫,你這總算是有好消息了,娘真為你高興,有了這個孩子,咱們就不怕人家說嘴了,就是你以後也有個傍身的。”
大丫麵色訕訕的笑了笑,才問道:“娘,大嫂,你們咋來了?”
馮大媽一聽這話,唬著臉道:“你這孩子,這麽大的事,娘能不來看看,你都盼了這些年了,如今好容易有了,娘還替你高興呢,要不是怕你受累,家裏還得有人來呢!”
洛氏也跟著笑道:“大丫,家裏聽到齊家送來的消息都高興壞了,這不是忙著三丫的親事嗎,就一直沒來上,咱娘天天在家惦記著,昨天三丫剛回了門,你大哥今兒就讓我陪著娘來走一趟。”
大丫拉了拉被子,才道:“我這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的,全家現在對我都挺好的。”
馮大媽以為大丫是說現在她婆婆對她比以前好了,欣慰的點了點頭,道:“我瞧著你婆婆現在對你也比以前好多了,你呀,也別太拿著了,以前你婆婆也是盼孫子,所以才刻薄了些,可如今你有了身子,也不能太支使你婆婆了,咱們村裏可沒有這樣的風氣,你嫂子帶著天明、天奇的時候,雖說咱們都不讓你嫂子插手活計,可你嫂子也從不在屋裏躲懶,能動彈的時候總是幫著娘幹點啥,或是做做針線的,我剛才在廳裏聽你公公的話,咋,從你有了身孕,竟一直是你婆婆在伺候著你,雖說你這一胎來的精貴,可是這頭三個月還說的過去,畢竟胎還沒坐穩,可若是過了頭三個月,你還得自已幹些力所能及的,不能總指著你婆婆,讓別人看去像什麽話。”
大丫有些不在意的道:“那有什麽,我這一胎好不容易才懷上,就是仔細些也是他們老齊家的孩子,再說了,我公公都說了,我懷孕期間,我婆婆得伺候好我,啥也不讓我幹,不然,真要是碰著磕著了肚子裏的孩子,那可是老齊家的大事,現在啥也比不了。”
馮大媽和洛氏都皺了下眉頭,洛氏是嫂子,有些話不好說,就把眼光看向了婆婆。
馮大媽看著大丫不讚同的道:“你這孩子這是怎麽說話呢,你又不是那身子底子差的,再說這有了孩子也沒有一勁的在床上躺著不下地的,到時候孩子生下來難產怎麽辦,再說了,你這還有婆婆幫襯你,你看二丫,當初生那頭一對雙胞胎,不照樣啥啥都得自已幹,就是後來帶妙妙的時候,不也都是樣樣都做的,生孩子的時候就省了不少的力氣。”
洛氏也笑著道:“大丫,娘說的都是為你好,當初我帶天明的時候你不是還在家嗎,那個時候我不也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待到了月份大的時候,才不大動彈。”
大丫有些別扭道:“我這不是跟大嫂不一樣嗎,再說了二丫嫁的那是啥樣的人家,二丫就算想像我這樣在床上躺著,也不行啊,家裏的活計還指著二丫幹呢,當初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叔子在跟前,哪裏能跟我比。
再說從打有了就不大願意動彈,成天的泛困,要不是剛開始的時候總泛困,我婆婆罵我懶,請了郎中過來,不然還不能知道我有了身子呢。”
洛氏聽大丫這般說二丫,就有些不樂意,不過還是笑著道:“雖然話是這般說,可二丫女婿卻是真心疼媳婦的,二丫嫁過去這幾年,雖說也跟著吃了些苦,受了些力,可是二丫女婿啥時候都是挑的大頭,就是家裏那小叔子,也是個懂事聽話的,從來不給他嫂子添麻煩。”
大丫撇撇嘴道:“也不看看他們家啥樣的條件,能娶到二丫都是積了八輩子的福了,要不是咱爹,二丫能嫁給他,不光娶了咱家的姑娘,就是咱家這些年也沒少跟著往裏搭東西。”
洛氏皺著眉頭道:“大丫,話可不是這般說,當年,要不是林文救了咱爹,就算二丫嫁的再好,爹也回不來了,如今咱們家都好好的在一處,有什麽不好,咱們家雖說頭些年搭了一些,可是從打今年起,我瞧著二丫家的日子也要好過了,而且你沒瞧見二丫家的那幾個孩子,尤其是小閨女,那可真真是個精怪,不是我說,那孩子將來怕是會有大出息的,過年來家的時候,愣是給我磕了三個頭,說是將來要報答呢。”一提起林妙妙,洛氏的話匣子就如同打開了一般。
大丫撇了撇嘴道:“大嫂到是什麽話都信,不過是一個小孩子會哄人罷了,說不定還是她爹在家教的呢,要不怎麽說這讀過書的人心理的鬼心眼子最多。”
洛氏沒想到大丫這般看不上林家,當初就為了逃避林家的親事把二丫推了出去,如今人家過得好起來了,她也沒什麽好話,洛氏實在是無力了,不想與她再說下去。
其實洛氏隻猜中了一半大丫的心思,大丫現在最煩的就是別人在她麵前提起二丫,尤其是說二丫過得比她好,還有二丫跟前那三個孩子,這都是她的傷疤,隻是這些疤她不會扒出來曬在陽光下罷了。
她不想讓別人說,她年歲小的時候那般好強,如今竟是這般的不如人,當初她不屑去嫁的人家,如今竟然被人說的多好多好,大丫隻覺得有些可笑,造化真是弄人,有些事真是萬般不由人。
馮大媽見大丫這般說二丫,也有些不高興,不過顧著她現在懷著孩子,不好與她多分說,這會想著她連自已有孕都不知道,那般費力求來的孩子要是因為自已粗心再弄沒了,可就有的後悔了,看著大丫交待道:“你也是的,自已身子有不對勁的地方還能不知道,這個孩子盼了好幾年,要是真讓你粗心弄沒了,我看你到哪哭去。這以後自已可得多注意些,要是願意躺著,這幾個月躺躺也無妨,不過等到了後幾個月可不能這樣天天躺在床上了。”
大丫也是跟著點頭道:“娘也知道我這還是頭一胎,哪裏有那個經驗,不過我公公當時知道了也把我婆婆大罵了一頓,說是我年輕,我婆婆總是生過孩子的吧,這些事也不幫著注意些,還支使我幹活,家裏哪來的那些活。
這不,從打那以後,我公公也發話了,我要是願意動彈就動彈,不願意動彈就在屋裏躺著,讓我婆婆把飯給我送進來就是。”
馮大媽到底是心疼自已的女兒,這會聽了大丫這番話,也就不多說啥了,洛氏卻覺得不對勁,齊家幾個主人都透著別扭,而且大丫的婆婆盼了這麽多年的孫子好容易有了,怎麽臉上從始至終都沒個即將為人嬤嬤的高興樣呢。
這會,洛氏再細瞧躺在床上的大丫,按說日日躺在床上,不說身體發福,可也應該精神飽滿吧,可是瞧著大丫的樣子,眼底還帶著青黑,細看之下,那眼裏還有些紅血絲,這會陪著說了會話,不經意間又打起了嗬欠,瞧著竟不似一個健康的孕婦,到像是有著無盡的心事一般。
屋裏這會沒了動靜,外麵齊宣昭他娘卻帶著個廚下的老婦了端了幾樣菜走了進來,笑著道:“本應該叫著親家一處到堂屋去吃的,隻是想著你們母女一處,媳婦也能多吃些,肚子裏的孩子也能跟著多吃兩口,所以就把這飯菜端進來了,親家母跟親家嫂子別見怪。”
洛氏忙笑著起了身道:“真是勞煩親家太太了,多謝親家太太體諒我娘這番惦記女兒的心。”
齊宣昭的娘也不多寒暄,放下東西,便帶著那仆婦下去了,等到了外麵,剛才的一張笑臉頓時就剩下了陰影,衝著外麵角落裏站著的齊老爺,冷冷的看了一眼,若是洛氏此刻看到齊宣昭他娘眼裏的猙獰,一定會嚇了一跳,簡直與剛才屋裏的時候判若兩人。
齊老爺冷冷的撇過了一眼,那眼睛裏帶著的威脅竟是十足十,齊宣昭他娘麵色一訕,扭著身子就回了自已的屋子,連那仆婦叫著吃飯的聲音都沒聽見。
如今她與齊老爺分房而睡,待進屋的時候正看到自已的兒子躲在自已的屋裏,渾身上下透著陰冷。
齊宣昭的娘當時眼裏一熱,淚就滑了下來,上前去拍著齊宣昭道:“兒啊,別傷心,等過段日子,娘帶著你出去尋訪名醫去,娘就不信這樣的病治不好,到時候娘再給你娶房媳婦,這樣的女人,咱們不要了。”
齊宣昭卻是一連聲的冷笑,那笑裏的陰狠竟是有一種讓人咬牙切齒的感覺,然後才陰惻惻的道:“鎮裏最好的大夫都看了,說是沒得治了,娘還嫌你兒子丟人不夠嗎,還要把兒子帶到別處去丟人嗎?”
齊宣昭他娘一看齊宣昭竟激動的聲調越來越高,忙上前捂他的嘴,求道:“兒啊,別傷心,娘求你了,這事可不能讓喬家知道啊,你爹的脾氣你可是知道的,要是這事在喬家跟前露了出來,隻怕咱們娘倆的性命都要交待了,你就算不為娘想想,也得為你自已想想啊,你爹現在指著她肚子裏的孩子傳宗接代呢,你沒看娘現在都伏低作小呢嗎,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咱們娘倆現在在你爹跟前有著短處,你爹也說了,這孩子生下來算在你名下,到時候也算是你的後。”
齊宣昭卻慘笑道:“娘,等到那孩子大了,你是讓我叫他兄弟還是兒子?”
齊宣昭他娘看著他一臉的慘笑心疼道:“兒啊,誰讓咱們娘倆是這樣的命啊,你這輩子就是這樣了,娘也沒有別的辦法,你爹說的這也算是個辦法,總比那不知來路的女人要強多了去。”
齊宣昭恨聲道:“我寧可是別的女人。”
齊宣昭他娘也知道自已的兒子是鑽井了牛角尖,這事她也犯愁,齊家就這麽一個獨子,還指著他傳宗接待呢,頭些年齊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她也是跟著老頭子吃過苦的,就是後來日子好些了,齊老爺也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兩口子隻守著齊宣昭這麽一個兒子過日子,就想著等到兒子大了,說一房聽話的媳婦,能開枝散葉,到時候老兩口就把前麵的鋪子給兒子和媳婦經管著,老兩口就在家裏含飴弄孫。
可是誰也沒曾想過這媳婦娶進門來,五年來的竟是連個動靜都沒有,開始的時候她還以為是媳婦的事,沒少埋怨娶了這麽一房不能生的媳婦,當初說親的時候,她還特意托人打聽過,說是大丫的娘是個能生的,家裏四個孩子,雖說就一個兒子,可是這能生閨女也是本事,有了閨女自然就有兒子,齊家現在有條件,能養得起,隻要大丫肯生,她和老頭子樂不得的多養活幾個孫子。
可是誰也沒成想,這到了最後不有生的竟是自已的兒子,而且還是鎮裏最有名的大夫給斷出來了,一下子齊家的天就榻了,這不是讓齊家絕後嗎,齊老爺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這樣的事發生,不管齊宣昭他娘同意不同意,都想著說一房小的進門,到時候生了兒子再抬成二房,後來齊宣昭的娘見勸不住老頭子,怕真進了二房,自已和兒子以後都不得好,就想了別的法子,趁著家裏人吃飯地功夫,在飯菜裏做了手腳,給齊老爺和大丫的飯裏下了藥,待晚上的時候,齊宣昭就把大丫抱進了他爹的房間,這一晚上,娘倆就在外頭守著,聽著裏麵的動靜,兩人都不知道心理是什麽滋味。
可有些事當時做的時候可能是一時衝動,也可以說是為了自保,可帶來的後果卻往往脫離了最初的軌道,齊老爺醒來的時候隻有一刻的震驚,不過也很快明白了這是孩子他娘的算計,不過這樣的算計在齊老爺而言也就默認了,因為他求的就是兒子,不管是從誰的肚子裏爬出來的,隻要是齊家的種就行。
出了這樣的事,這個家裏爹不像爹,兒子不像兒子,婆媳不像婆媳,一時間竟是亂了套了,不過大家就像是有共識一般,誰也沒把這樣的醜事宣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