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一聽鬆了口氣,上次生那兩小子折騰的時候可真夠長的,疼得她真有心就這麽閉眼睡過去得了,要不是後來林文在外麵大叫,頭一個孩子也大哭,隻怕她也就挺不住了。

張穩婆淨了手,見林大娘送走了林文也進來了,笑著道:“大妹子也淨把手,給我當個幫手吧,這胎是個快的,我瞧著馬上就能全開了。”

林大娘一聽喜上眉梢,麻溜的找齊了生產用的東西,烤的烤,燙的燙,自己又淨了手,這會功夫,二丫那邊就開始喊上疼了,張張穩婆上前瞧了一眼,點頭道:“好了,二丫,聽我的話,一會跟著我一塊使勁,我讓你停你就停,千萬別著急。”

轉過頭又吩咐著林大娘道:“大妹子再尋些烈酒來,一會還得用得上。”

二丫忍著疼,指著牆角落的一個位置,道:“大娘,烈酒放那了。”

林大娘上前開了壇子一聞,一下子就被酒味衝了過來,大笑道:“這文小子到是好本事,竟能淘弄到這般烈的酒,有這個酒在,一會剪臍帶也更保險一些。”

一邊說著林大娘一邊把那酒倒出來一些,端到張穩婆的鼻子下邊聞了聞,張穩婆常給人接生,不僅憑著手藝好,更因為經她手接生的孕婦,月子期間沒有得病的,都說這月子病不好治,弄不好就是人命,而且這張穩婆價錢公道,鄉裏鄉親,誰家有點啥事都能幫把手,一時好名聲傳遍了四裏八鄉,而且找這張穩婆接生的都知道張穩婆有個要求,那就是無論誰家都得準備一壇子烈灑,開始的時候,大家隻以為這張穩婆是個好酒的,可偏偏從接生前到接生後都未見這張穩婆沾過一滴酒,走的時候也是接了賞錢並不張羅著要搬酒,眾人才明白,合著這酒是用來接生的。

張穩婆在壇子開口的時候就聞到了濃冽的酒味,跟著就笑道:“大妹子手穩些,這可是咱們這一帶最烈的酒了,這一壇子怕是要三百來錢呢!”

林大伯每天也好喝點小酒,那敢就幾十錢一壇子不錯了,這會一聽這酒這般貴,忙叫道:“這文小子打哪裏弄來的!”

二丫忍著疼搖頭道:“這是我娘家哥哥頭幾個月送來的,文哥就放到那了,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林大娘自然知道二丫說的不是假話,林文家的情況雖說好轉了些,可也沒到能幾出幾百文錢買這麽一壇子酒的地步。

二丫這會額頭開始冒汗了,隻覺得一下子就有些撕心裂肺的疼,林大娘也忙上前打下手,張穩婆指揮著林大娘一邊跟著二丫說話,分散注意力,一邊拿手去摸孩子走到哪了。

林文隔著簾子站在廚房裏,隻聽得裏麵二丫一聲大一聲小的叫聲,整個人急得在屋裏直轉圈圈,翠花瞧著迷糊,忙勸道:“文子哥,女人生孩子都有這一遭,我剛才聽張婆婆說這一胎穩著呢,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

林文這會兒六神無主,聽到這麽一句話,剛想說“沒事,”那邊二丫的叫聲又起,林文一瞬間臉色刹白刹白的。

不過好在這胎順利,應了張穩婆那句話,從發作到孩子出生也就折騰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這也算是極快的了,張穩婆用燒酒泡過的幹淨剪刀給嬰兒剪了臍帶,用細麻線將預留那段纏紮,再仔細折疊盤起來,外麵用軟棉布包紮好。然後溫熱的手巾給嬰兒擦幹淨,拿棉布給她抱上,遞給了林大娘。笑著道:“是個閨女,這孩子長得可真俊啊!”

林大娘上前接過孩子,抱到一邊去看,隻覺得這丫頭眉眼竟是出奇的好看,並不像一般人家新出生的孩子,紅紅的臉蛋長的跟猴屁股似的,這孩子倒是出奇的白淨,一時稀罕的不行,直接在小寶寶的臉上親了兩口,才送到二丫身邊讚歎道:“你可真是個有福氣的,瞧瞧這丫頭,竟是跟那一般人家的孩子不一樣,生下來也就哭那麽一聲,然後就睜著眼睛四處打量,那眼珠子黑的就像那黑葡萄似的,讓人看著就喜歡。”

一邊說著一邊把孩子遞給二丫,林妙妙隻覺得自己從一個溫暖的懷抱換到了另一個溫暖的懷抱,新生兒的關係,眼睛還看不清東西,隻能模湖的看著幾個人影,隻聽一個年紀大的聲音笑道:“快給孩子喂口奶吧,瞧那孩子一個勁的盯著你瞧,怕是餓壞了吧。”

二丫也欣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確實如林大娘所說,眉眼齊整,一雙大眼睛更是炯炯有神,若不是知道是新生兒,別人一看沒準還以為是百天的孩子呢!

林妙妙還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塞進了自己的嘴裏,然後一個溫柔的聲音就哄道:“好閨女,用點力裹,不然就要挨餓了。”

可能是本能的反應,也可能是對異物的陌生,林妙妙本能的用了一下力,隻覺得一股奶香直逼心田,突然之間林妙妙就流出淚來,原來上天真的聽到了我的禱告,原來人真的可以重生,原來……,林妙妙突然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是這般的美好,病友曾說過一句話,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門,自然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守在屋外的林文久不聽見動靜,忙問道:“二丫,怎麽樣了,你可得堅持住啊!”

林大娘一聽忙拍了腦門道:“哎呀,咱們娘們就顧著高興了,倒把這傻小子給忘了。”說著就往屋外走去,打了簾子笑眯眯的道:“恭喜啊,你媳婦給你生了個俊俏的閨女。”

林文一聽嘴都咧開了,忙問道:“二丫怎麽樣了,有沒有不舒服的?”

二丫在裏麵喂著孩子,正好這陣林妙妙得知重生喜極而泣,隻不過小嬰兒的身體,就算是哭也沒多大的力氣,二丫隻以為孩子吃奶不舒服,忙調換了姿勢,聽到了外間林文的話,心下高興,麵上笑容更盛。對著門外喊道:“文哥,我沒事!”

林大娘笑著道:“瞧,你媳婦好好的吧,放心吧,這一胎生的順利,大人孩子都平安,我先進屋給她們娘倆收拾收拾,一會你再進去。”說著就放下簾子,又把林文隔絕在了簾子外麵。

林大娘將二丫生產的地方打掃幹淨,又用一隻陶罐把張穩婆略略清洗過的嬰兒胞衣裝起來,然後找出十幾枚大錢用紅線串了,纏在陶罐口,放在外間的灶台上,回頭讓張穩婆拿去給深埋起來。

張穩婆一輩子給人接生,這種知冷知熱知道疼人的男人雖說見過也不多,一邊看著林大娘忙乎,一邊笑看著給孩子喂奶的二丫道:“人的福氣一輩子都是有定數的,有的人享在前頭,後半輩子就要遭些罪,有些人享在後頭,前半輩子遭的罪啊,都是為了後頭的福緣,依老婆子看啊,二丫和文小子的福緣在後頭呢,到時候享了福記著老婆子今日的話就好嘍。”

二丫笑著道:“承您吉言了,今兒麻煩婆婆了,這是幾十個錢,給婆婆打酒喝,回頭孩子洗三的時候,婆婆可要早點來。”

張張穩婆見二丫拿出來的竟有三四十個錢,一臉高興的上前接了,笑道:“放心吧,一準早早就來。”

臨走之前還囑咐道:“你這剛生產完,也別抱孩子時間太長了,閉上眼睛歇歇,不然到老了小心胳膊疼。”

林大娘跟著張穩婆到了外間的廚房,拿了剛才裝胞衣的罐子,遞給張穩婆道:“這個還得麻煩老姐姐給埋了。”

張穩婆一見那罐子上竟也綁著十幾個錢,那埋了胞衣有一個錢也就夠了,其餘的就是給自己的辛苦錢了,剛剛在屋裏林家娘子都給自己一些了,這會兒又是偏得的,雖說這文小子家裏不富裕,可有這林大伯和林大娘幫襯著,再有那嶽家拉拔這,這謝禮錢竟是比那富裕人家還要鬆快些。

張穩婆這會臉上笑出了花道:“大妹子就放心吧,老姐姐辦事你還信不過。”說著就樂嗔的捧著罐子往外走。

末了林大娘又加了一句,道:“老姐姐洗三的時候可莫要忘了,到時候咱們一並再送些禮。”

送走了張穩婆,林大娘和翠花見沒什麽事了,也笑著回去了,林文一直送到大門外,感謝的話說了一籮筐,直笑著林大娘和翠花婆媳兩個嘴都合不上了,末了還是翠花打趣道:“婆婆啊,你說我文子哥是不是高興傻了,在外麵陪著咱們磨蹭這半天,也不知道進屋裏瞧瞧嫂子去!”

林文一聽忙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暗惱自己高興過了頭,還得別人來提醒,掉頭就往回跑,還衝著林大娘道:“大娘慢走,我就不送了,改天文子再給你道。”

二丫這會雖然累些,不過好在折騰的時間不長,再加上新得的女兒確實樣樣瞅著都好,一時喜歡的都不想合眼了,林文進屋就看到這麽一出,脫了身上的外衣,坐到炕邊小聲道:“媳婦,你累不?”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摟著二丫感歎道:“辛苦你了,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