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時節,冰雪剛開始消融,人們還有春寒料峭的感覺,林妙妙剛從後山的山洞裏回來,就看見霍清和一臉不讚同的看著她。

納悶道:“清和哥哥,不是又被祖父罵了吧?”

二丫和林文趕在年底之前就回了京城,原本林妙妙想回去,可是霍清和跟霍老太爺都說太折騰了,而且林文也說回去辦過了幾門親事,就加來辦她的,讓她在家繡嫁妝。

霍清和瞧著又再轉移話題閃躲的林妙妙,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道:“天還沒暖透呢,你怎麽就把這薄衣裳穿上了,後山比前邊還涼呢,那小東西沒準在哪冬眠呢,等到天暖了,它自然就來了。”

林妙妙自打回了林家村,隔個三五天就要去山洞裏看一眼,順便放些好吃的,勾引那隻沒有良心的小狐狸,走之前就說好的,哪成想這都過去好幾個月了,小狐狸還沒回來,林妙妙有些擔心這小家夥不會是被什麽人獵到了吧,想著初初相遇的時候,不就是被一頭墨熊給砸暈的嗎!

看著有些愁眉不展的林妙妙,霍清和上前拉了她的手往屋裏走,道:“好了,祖父還等著你一塊吃早飯呢。”

“啊!早飯,我忘了做了!”林妙妙隻顧著給小狐狸送吃的了,早飯還沒做呢。

霍清和笑眯眯的看著林妙妙道:“現在才知道啊,飯都快涼了。”

仲春是春季的第二個月,即農曆二月。轉眼天氣就暖了些,霍老太爺了坐在院子裏看著忙碌著的林妙妙和霍清和,笑道:“北方這裏就這點不好,冬天太長,天氣暖的慢,你父親來信說他那現在可是青草如綠波,桃花如人麵紅,葵花金燦燦,玉蘭花潔白無暇。”

霍老爺自打走後,每隔一個月或是半月的都會寄封家書回來,寫自己走到哪了,看到了什麽,能感覺得出來,心情不錯。

這會霍老爺到了南方,就把南方的景致寫了回來,林妙妙笑著回道:“祖父,南北差異,景色不同,各領**罷了,如今咱們這邊的海棠花也快開齊了,小蜜蜂也開始四處飛,燕兒們也開始出來活動了,柳枝輕擺著,也露出了點點綠意,再過一個來月,這枝條都生展開了,也該到了春耕的時候了,到時候又是一片農忙的景象呢。”

暮春時節,天氣更暖和了。田裏到處是熱鬧的蛙鳴;黃鸝、杜鵑悠徐地發出婉麗的啼聲;茁壯的秧苗青翠欲流;堤上的楊柳,已經把鵝毛似的飛絮漫天漫地的灑下來;藍湛湛的天空像空闊安靜的大海一樣,沒有一絲雲彩,空氣濕潤潤的,呼吸起來感到格外清新,在陽光下,萬物都像重新塗過各種顏色的油漆,顯得一切都是新生的。

林妙妙帶著霍老太爺和霍清和去了自己那片參地,原先種下的早就被姬世雨挖走了,隻有稀疏的幾棵參苗不能成用的留在地裏,林嘯也從山下走了上來,笑道:“今兒到是我來晚了。”

林妙妙笑著回頭打趣道:“我看啊,嘯叔是舍不得家裏的小弟弟呢。”

馮果在正月裏生了個大兒子,把林嘯喜的不行,小孩子生下來就白胖白胖的,而且不愛哭鬧,就是林三郎也喜歡的不行,不過礙著兩個兒子,不好有所偏頗,便都帶到一塊哄著。

林妙妙回來的時候又給了林嘯五千兩銀子的銀票,當時說好的,一成的利潤,姬世雨隻帶回了一半,雖然姬世雨沒說收這批參給了多少銀子,可是林妙妙覺得做人還是要誠信些。

之前那五千兩已經嚇了林嘯一跳了,如今又給了五千兩,林嘯起初也是不肯收的,不過推不過林妙妙,而且林妙妙也說了,讓他今年自己種參也行,還像往年那樣跟她合夥也行。

這會兒上來,林嘯就是來跟林妙妙商量這事的。

還沒等林嘯開口,林妙妙就笑道:“今年種參的事我是不管的,參苗我可以幫著弄,不過具體操作我可不還是不行的。”實在是今年的事太多,嫁妝和聘禮到是現成的,兩家人趕著二丫走之前把聘禮的形勢走了,當然都在一個村子裏,又是東西院,也沒啥好抬的,可是霍清和還是在村子裏雇了人繞著村子抬了一圈,別說那聘禮有多少是村裏人沒見過的,就是那抬數都嚇了村裏人一跳,整整的七十六抬,這還得說是不逾製,不然,霍清和非要湊個一百抬方算罷休。

林嘯也知道林妙妙上半年忙的事多,爹娘不在身邊,這嫁衣啥的都得自己張羅,笑道:“行了,你嘯叔又不是不開事的,你嬸子也說了,原本咱們就是一塊幹的,我的技術都是你教的,自然沒有撇了你自己單幹的,那你嘯叔成什麽人了,所以以後參園這塊還我來管,分成還是按以前的算。”

霍老太爺點了點頭,這個當叔叔的,沒存私心。

霍清和笑道:“我是不事生產的,以後這裏還是嘯叔管,我隻管成參銷售的事。”

霍老太爺瞧著偷笑的林妙妙,打趣道:“你這丫頭,把你嘯叔和清和都當勞工了,自己躲清閑去了。”

林妙妙不以為意的道:“祖父,正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要是事事都讓我管,那我還不得累死,再說了,皇上跟前還得有幾個能臣呢。”

啪,一個腦瓜崩彈到林妙妙的腦袋上,霍老太爺哼道:“小丫頭大言不慚,皇上也是你能拿來說笑的。”

霍清和一雙溫和的眼睛看著祖父與妙妙說笑,心理一片溫暖。

三月的春天,蘭馨蕙草,潤物如酥,千樹瓊花,碧波漣漪。

林妙妙終於收到了二丫的書信,林妙妙笑奔向屋裏正在下棋的爺孫倆,道:“祖父,清和哥哥,我小叔的親事辦完了,雲曦說我小嬸可漂亮了,說我小叔都看直眼了。”

霍清和手一頓,呼了一口氣,道:“恩,接下來就到浩然和浩瀚了,再有兩個月,大舅舅和大舅母就該回來了,到時候就該咱們了,哎,真是盼望現在就是浩然和浩瀚成親了,說來我還比他們兩個小子大一些呢,親事到排到後頭去了。”

說完一臉幽怨的看了林妙妙一眼。

林妙妙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拿眼睛掃了一眼霍老太爺,見人老人家如老僧入定一般眼睛直盯著棋盤,跺了腳,扭了身子,道:“我去給你們燒壺水。”

人剛到了屋外,就聽到裏麵霍老太爺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道:“臭小子,再看,牆都被你看穿了。”

林妙妙隻覺得那一雙清亮的眼睛一直圍繞在她的周圍,走到哪裏跟到哪裏。

腳步微轉向廚房,還沒進去,就聽到幾聲吱吱的叫聲,林妙妙腳步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了,也沒敢驚動裏麵的東西,又聽了一會,吱吱聲又傳來了,大白天的,應該不是耗子,那會不會……會不會是……

林妙妙有些心情激動的想著,眼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些濕潤。

慢慢的推開廚房的門,一道白光直奔而來,林妙妙想也未想的就抬手接住,隻是隨之而來,林妙妙僵怔了一下,因為在自己的褲腿邊上,還有幾隻小爪子在抓著自己,這是什麽情況?

林妙妙一下子抱離了賴在自己肩膀的小東西,不,現在已經長的大了,不過好像沒有自己走的時候胖了,有些心疼的貼了貼小東西的鼻子,問道:“你是不是最近沒吃飽啊,真是笨蛋,我都在山洞裏放了好幾個月的吃的了,再說那裏不是有存糧嗎,你怎麽也不知道吃飽啊。”

小狐狸也有些淚濕,不過眼裏對於主人的笨拙是非些不屑,那糧食又不好吃,又不是肉,話說它是食肉動物好不。

林妙妙自然瞧出小狐狸的一臉饞相,哼了一聲道:“都餓瘦了,還想著吃香的,你可真夠行的。”

說到這,才想起腳下那幾隻抗議的小小狐狸,林妙妙蹲身看去,差不多有五六隻吧,懷裏的狐狸一下子蹦了下去,朝著灶台跑去,那裏還停著一隻大點的狐狸,正拿著昨天晚上做的雞腿在啃著,然後林妙妙就看到小狐狸把自己的一隻爪子搭在了另一隻狐狸的身上,然後有些炫耀的看著她。

林妙妙撫額,這古代的狐狸也太靈了吧,這是來跟她顯擺找到媳婦了。

林妙妙指了指地上的幾隻狐狸,又看了眼小狐狸,問道:“這都是你媳婦生的?”

差不多五、六隻吧,林妙妙也不知道這是一窩生的,還是兩窩,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產的,反正瞧著一個個都挺精靈的。

小狐狸很得意,朝著林妙妙揚了揚鼻子。

林妙妙失笑,道:“你也當爹了,不過看你都把自己餓瘦的情形,想來也不是個好爹吧,我真是替你這隻狐狸子女擔心啊!”

母狐狸似乎很讚同林妙妙的話,連連的點著頭,不顧一旁的小狐狸給的無數次的警告眼神,惹得林妙妙又嗬嗬的笑了起來。

最後小狐狸,撫額無奈,歎息。

林妙妙笑了,道:“要不你還像以前那樣留下來,我給你們做吃的?”

小狐狸很想點頭,可是瞧著底下還未學生在大山裏生存的幾個狐狸幼崽,小狐狸又果斷的搖了搖頭,吱吱唔唔的連爪子都用上了,比劃半晌,林妙妙大概明白了它的意思,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不過你們要是沒有食物了,可以回來找我,知道嗎?”

小狐狸有些不舍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帶著小狐狸崽們狠狠的吃了一頓大餐,這才快速的往山林裏跑去,那裏才是它們的家。

林妙妙微笑的看著消失的一眾狐狸們,很為小狐狸能打到一個伴而感到高興。回歸山林,雖然充滿危險,可也是鍛煉了小狐狸們的求生欲望與本事,這是大自然的規律,她不想去破壞,也不想小狐狸們都被她養的失去了野性,那樣,投生為狐狸走這一遭,也就沒什麽意思了。

晚上的時候,霍清和來了廚房,瞧著林妙妙忙碌的身影,笑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啊,晚上這麽豐富,不會是小舅舅成親,你高興吧。”

林妙妙頭也不抬的道:“今天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霍清和搖了搖頭,道:“祖父昨天還叨咕要吃紅燒魚呢,今兒你就弄了一條,如今看來,你到成了祖父肚子裏的蛔蟲了。”

林妙妙有些得意的道:“哼,誰讓祖父疼我呢!”

忽然想個事,問道:“對了,你跟沒跟嘯叔說讓馮實準備準備,等爹娘回來了,就讓他跟著去了。”

原本林妙妙想讓馮實年前就跟著二丫一塊走的,不過被林浩然攔住了,笑道:“你總得讓他在家過個年吧,再說咱們現在也沒那麽急著用人,霍老太爺讓忠伯跟著咱們一塊走的,就是為了幫著打點的,女眷的事又有那個嬤嬤跟著,出不了差子,讓他安心的讀半年的書,反正等你出嫁的時候爹娘都要回來的,到時候再讓他跟著一塊去就是了,我們這次回去,我跟小舅舅商量商量,先在京裏找家書院,等他去了,再看看他的功課,要真是功課好的,就讓他繼續念著就是。”

林妙妙對於馮實的打算早就跟林家的人說過,林澤雨對於林妙妙這樣的想法很讚同,而且還鼓勵她在村裏的時候,可以多發覺一些這樣的人,走出了林家村,走出了這一片大山,林澤雨才懂得機會對人都是一樣的,隻不過有的人有能力去抓住機會,有的人卻是因為各種因素讓自己在機會來臨的時候無能為力。

就像一輩子生活在山裏的人,對於他們而言首先解決的是溫飽,讓自己的肚子不挨餓,才能去想著別的事情,肚子的溫飽都解決不了,還談何讓子弟出息。

因此林妙妙如今在家還有一件事要做,當然,這事,林文走之前已經同村裏的裏正說過了,隻不過到現在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先生,所以這事就耽擱了下來。

霍清和道:“說過了,嘯叔說馮實早就做好準備了,就等著你爹娘回來呢,噢,對了,祖父說村裏請的先生也不用是那種舉人什麽的,像是落弟的秀才若是文采好的,一樣也能成。”

林妙妙也知道這一點,隻是歎息道:“功名不功名的到也不是最主要的,我想著找個人品好的,立身立人,中正方為上,咱們尋來教的都是孩子們,小孩子剛學,什麽都是新的,而影響孩子們最重要的不是書本上的字,而是教書先生的人品,早上把孩子們送去,晚上孩子們自己回家,這一天下來,接觸最多的就是這個教書先生,你想想,要是這個教書先生功課再好,可是品行不好,是不是這些孩子就都學了去,所以咱們現在難在不知道哪裏有個好品性的教書先生,而且還得這個人願意到這窮鄉僻壤裏來啊。”

“還是妙妙考慮的周到啊。”霍老太爺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見兩人在廚房一裏一外的說著話,便溜達了過來。

“祖父,你餓了吧,飯馬上就好了。”林妙妙抬眼笑了。

霍老太爺笑道:“在院子裏就聞到飯香了,我這饞蟲都被勾出來了。”

說完又看著這小院,道:“看來啊,真正會享受的還是你們兩個啊,比起京城的繁華富貴來,還是這鄉下的小院更添溫馨啊。”

霍老太爺這一生都沒有過過一天這麽平淡與世無爭的日子,就算是在京裏交了將軍印那幾年,雖說是呆在府裏,可是一樣一天不敢鬆懈,再加上霍家被皇上算計,霍老太爺更是心涼不已。

如今這一方天地,雖然沒有京中的高床暖枕,器具擺設亦是不如京中富麗堂皇,可是淡淡的香土氣息也是說不出的舒適。

而且霍老太爺又沒有端著架子,跟村裏的人相處的很融洽,尤其是跟林大伯和林三叔,很談得來,兩人不會下棋,不會排兵布鎮,亦不會釣魚養性。可人家生活的那叫一個閑適,農忙的時候整整自家的地,農閑了就逗逗孫子,如今看得霍老太爺眼熱不已,主要是膝下沒有可逗的人啊。

這不霍老太爺就打起了主意,說道:“妙妙啊,你大哥和二哥的親事定在什麽時候來著?”

霍清和眯著眼睛看著霍老太爺,祖父可不是健忘的人,怕是這話下麵有話吧。

林妙妙把最後一道菜盛了出來,笑道:“祖父忘了,跟我小叔差兩個月,五月初八的日子。”

霍老太爺覷了霍清和一眼,才笑道:“瞧瞧我,這人老了,記性就差了。”

林妙妙認識的霍老太爺是個豁達的人,就是這般說也不過是隨口一言罷了,倒是沒大在意,笑道:“祖父可不老,我看啊,祖父的心隻怕比我們這些小輩們還年輕許多呢,而且啊祖父長的越來越帥氣了,還越來越有底蘊了,村裏不知道有多少大娘跟我打聽您呢!”

“打聽,打聽我什麽啊?”霍老太爺一臉疑惑的問道。

林妙妙抬頭上下打量了霍老太爺一下,然後不懷好意的笑道:“村裏的大娘問我,那是你們家什麽人啊,咋就孤老頭子自己啊,身邊就一個孫子,連個體貼的人都沒有,要不要再尋個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