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霍清和所說,隔日一早,林家人用過了早飯,忠伯就早早的來了林家,一臉的笑意,當然陪著忠伯一塊來的就是霍老爺了,兩家商量這樣的事,當事人自然不能在場,林妙妙隻進屋裏給倒了一圈的茶便退了出去。

林雲曦扯著林妙妙的袖子就不撒手,害得她手裏的茶盤都沒處放,逗道:“你這丫頭,這是怎麽了,平時也沒見你這般粘人啊。”

林浩博也跟在林妙妙的身後嘟嚷道:“我剛才聽小叔說了,這次霍家隻怕是來定日子的,到時候姐姐就不能在家了。”

林妙妙哭笑不得的看著最小的弟弟和妹妹,無奈道:“你姐姐現在才多大,就算是嫁人,也要等著小叔、大哥和二哥娶了嬸子、大嫂、二嫂進門才算呢。”

林浩博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蹦道:“對啊,小叔又糊弄我。”說完轉身就跑了。

林雲曦卻是不信,道:“我怎麽偷偷聽到他們說要讓姐姐先嫁人呢。”

林妙妙搖了搖頭,笑道:“傻妹妹,自古以來長幼有序,咱們家自然不會亂了次序。”

安撫了弟弟和妹妹,林妙妙卻忘了昨天晚上霍清和與她說的話了。

二丫晚上拿著聘禮單子到了林妙妙的屋子,歎道:“妙妙,原本答應你嫁進霍家,娘隻不忍讓你張姑姑臨終遺願不得嚐,到底心理還是擔心的,卻不曾想一朝變換,娘最擔心的事也算是去了。”

說著把手裏的聘禮單子遞到了林妙妙的手裏,笑道:“你也瞧瞧吧,這是霍家送來的聘禮單子,如今你還沒及笄,這東西,霍家的意思,想等過了九月大考之後,若是你小叔或是你三個兄弟榜上有名的話,咱們自是要回家祭祖的,這聘禮到時候是放到京裏還是下到家鄉還看看咱們的意思。”

霍家與林家的關係,現在隻怕是姬世雨和仁義侯心理清楚以外,別的大臣還都不知道,而霍家既然打算避世,自然不想大張旗鼓,所以霍老爺才親自上門,多少有些賠罪的意思。

林妙妙隻笑看著二丫道:“娘看著安排就是,女兒都聽娘的。”

二丫摟了林妙妙在懷,想著家裏如今的日子,大半都是這個乖巧的女兒所帶來的,心疼道:“妙妙,我與你爹商量了,霍家的聘禮不算現銀,隻怕也要萬把兩的樣子,咱們不比這樣的人家,好東西隨手就來,爹娘雖然也給你攢些,可是嫁與一般的人家還能過的去,可是霍家,隻怕拿不出手。”

的確,兩家根基不同,林家一個從山村裏麵走出來的讀書人家,家裏還有四個子弟等著考學,三個子弟等著親事,二丫一個人忙活這些已屬費力,如今大女兒又要準備嫁妝,再一比對霍家的禮單,珍珠毛皮,擺件玉器,書畫孤本,這些都是林家想尋也沒門路的,所以隻能從別的地方去找,好在二丫手裏現在還有林妙妙給的幾次銀子,加起來也有十多萬兩。

林妙妙不以為意道:“娘,雖說女兒家的聘禮是在婆家的臉麵,可是霍家如今的情況自是不同以往,女兒嫁過去上麵沒有兩層婆婆,隻有兩層公公,而且身邊也沒有妯娌相比較的,這些隻要麵上過的去就好了。”

二丫也知道林妙妙的意思,一般新婦進門都要在婆婆身前立規矩,這公公總不好刁難兒媳婦吧,而且沒有妯娌,就少了攀比,這嫁妝多少又不一樣,而且霍家的意思也很明顯,不必在京裏,聘禮若是下在了村裏,那成親自然會在村裏,這樣嫁妝也就不比太過打眼,隻怕一千兩的嫁妝都能讓村裏那些人咋舌。

可二丫與林文自然不會虧了林妙妙去,二丫說道:“娘跟你爹都商量好了,霍家的聘禮除了那些喜餅吃食的,其餘的一應珍口都給你當作聘禮帶回去。”

林妙妙忙搖頭道:“娘,那哪成,家裏眼瞅著小叔娶親,大哥和二哥說親還得給嫂子們過聘禮,咱們家的底韻本來就薄,霍家送來的東西卻也有些難得的,小叔與大哥、二哥都是讀書人,想來娶進門的嬸子與嫂子也都是讀書人家的孩子,有的時候,這些東西遠比黃白之物來的值錢,也有價值。”

微頓了一下,林妙妙又道:“而且小叔與大哥、二哥的學識在那擺著,隻怕這次若是高中了,這親事,就跟著上漲了,到時候隻怕這聘禮上娘還要下一番功夫,正因為如此,女兒到是覺得這裏麵大部分的東西留在家裏,比給女兒帶過去有用許多。”

林文其實也想到了這些,隻是這樣,給林妙妙能帶走的就太少了,二丫還想推,林妙妙卻是笑了,道:“娘,你與爹也隻管像我這般說就是,再說退一萬步說,清和哥哥若是真有心娶我,就是我什麽都不帶,隻怕清和哥哥也是願意的。”

撲哧,二丫被自己女兒的得意逗樂了,點著林妙妙的腦袋道:“你呀,也別太欺負清和了,那是個老實孩子,從小到大最是讓著你,你有個頭疼腦熱的,我瞧著他比我們都擔心呢,如今想來,那時候你們還小,這孩子就對你用了心思,隻怕這些年也就習慣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心思就換了。”

“妙妙,這個你拿好,咱們家如今能過成這樣,不說全是你的功勞也差不了多少,爹娘也不等著你嫁人的時候給你,你這孩子心理是個有主意的,爹娘商量了,若是你小叔和大哥、二哥還有三弟考上了,咱們就回家祭祖,若是沒考上,你就跟著清和一塊走,雖說有些於理不合,可你們從小一塊長大,娘知道清和是個守禮的孩子,而且清和的祖父想去出處走走,你也跟著長長見識,老人家到了歲數,身邊總想著有小輩陪著。”

二丫想了半晌,終是把這話說了出來,隨後又從懷裏把銀票拿了出來塞到了林妙妙的手裏,林妙妙展開一看,赫然是一撂五萬兩的銀票。

連忙推拒道:“娘,你這是幹什麽,我哪裏用得了這些,再說咱們是一家人,分什麽你我,而且我暫時也不能跟清和哥哥走。”

二丫以為林妙妙是顧著禮教,剛要勸,林妙妙又道:“娘,我與清和哥哥自然不會做了錯事去,隻是小叔幾個無論今年考上與否,這世道都安穩下來了,娘又該替他們操持親事了,家裏連著娶三個人進來,娘一個人哪裏忙得過來,雲曦又太小,我還要留在娘身邊幫著娘打理呢!”

二丫想推,又怕自己到時候真的打理不過來,而且她心理其實也想留著林妙妙在身邊多呆幾年,張了半晌的嘴,最後歎道:“好孩子,銀票你先拿著,別的咱們往後再說。”

其實帶走林妙妙是霍家提出來的意思,當然,這裏麵最主要就是霍清和的意思,有了姬世雨這個插曲,霍清和就算於理不合也不能把林妙妙再留在京裏了,所以才千般囑咐,萬般叮囑了霍老爺一定要把這事提出來。

林妙妙自然不會拿這個銀票,其實與她而言,再活一世,能有這樣共同上進的家人,已讓她覺得無比的滿足,錢財,不能說沒有,但是夠花就好,更何況她剛才說的都是實話,嫁去霍家,沒人與她攀比,再說霍家現在又是要隱居的意思,而且霍家也不缺錢,霍清和自然不會短了她的花銷,而且到了霍家以後,她也會自己再想辦法賺錢,至少養人參的技術她自己就有。

而林家,這次的錢是那批人參的錢,下一次至少還要三、五年以後才會陸陸續續的開始往外賣,至少這三五年就指著這點花銷了,若是沒什麽大事,足夠花一輩子了,可是林家這麽多讀書人,再加上嫁娶,這些銀子在京裏真是不夠看的,所以林妙妙更是不可能拿,不過為了安二丫的心,林妙妙還是從中拿了一萬兩的銀子,笑道:“娘到時候把這個寫到嫁妝裏就好。”

金秋九月,丹桂飄香。

林家一門三舉人,一進士,一秀才。舉家皆歡。誰也沒想到,撿起書本的林文竟然也中了個秀才回來,實在是太跌眼鏡,當時去趕考的時候,還是林妙妙和林雲曦多方鼓動的結果,如今正在家裏樂的不知南北西東呢。

對於林家,連當今都聽了好幾年,尤其對林澤雨還有些印象,破格招到了禦前,因為有馬掌櫃的,當然,如今不能叫馬掌櫃的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馬掌櫃的也成了朝中大員了。

金殿之上,馬掌櫃的細述了這些年林家的發展,當然,這裏麵隱去了林妙妙,姬世雨曾交代過,不得把林妙妙的事宣揚出去。

今上感念林二郎教子有方,那般艱苦的條件下給林文、林澤雨兩兄弟留下那樣的遺訓,特追封為宣懿公,以表其心。

並親筆提下“教子有方”四個大字,賜予林家。

而且得知林家幾子刻苦鑽研學業,至今都未成親,連門親事也沒定下時,更是來了興致,包下了林澤雨、林浩然,林浩瀚的親事,並且當場賜婚,均是名門之女,書香之家。

一時間林家的風頭一時無兩。

“這下可滿意了!”今上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獨子,歎道。

姬世雨搖了搖頭,道:“父皇,林家幾人均是有才之人,林澤雨的氣度當年父皇不也曾誇讚過嗎,再說林家長女又是與咱們助益良多,今天賦予林家的一切,不過是嚐還往昔的相助之誼罷了。”

今上抬了抬手,示意姬世雨起身,道:“行了,真當父皇是糊塗的不成,父皇的身子,外人不知,你還有不知的,就是啟用林家,原也應該壓製幾年,待父皇百年,你再加以重用,林家自然感恩帶德,如今卻是提前了。”

姬世雨知道父皇的意思,隻是心理到底還是有私心的,笑道:“兒臣知道父皇想給兒臣收服人心的機會,隻是兒臣更願意有能臣、忠臣來替父皇分憂、替父皇操勞,這樣父皇就能省些心緒,能多坐幾年皇位,兒臣也能多盡幾年孝。”

皇上望著禦花園的花團錦簇,笑道:“父皇知道你有孝心,隻是有些事,卻是強求不來的,好了,林家的事我應了你,別的事,你就得應了父皇,知道嗎,明天那些秀女就要入宮了,讓你母後幫你挑兩個得心意的,這次的事,武將們占了頭功,隻怕你這太子妃的位子要在武將中間出了,你可想好了人選。”

姬世雨心理百般不情願,可是有些事,卻不是他不情願就可以不做的,這一刻,他總算明白了求而不得的心境,苦笑道:“父皇心中想必有了人選隻按父皇的意思就好。”

這邊有人苦澀,那邊就有人甜蜜,林家人自然不知道這份天大的榮辱背後有著怎麽樣的協議,二丫隻知道自己的手腳都要忙翻了,連林妙妙和林雲曦都被二丫支應的滿院子亂轉。

後來還是霍家得了消息,打發人來送禮的時候發現了這個情況,緊著回家說與了霍清和,霍清和回了老太爺,緊著把忠叔打發了過來,又打發了一個管事的婆子送了過來,這婆子原就是霍家老夫人還在的時候身邊得用的丫頭,後來嫁了人,這次戰亂,家人都死光了,恰好流亡的時候遇到了霍老將軍,霍老將軍念著舊情就留到了自家伺候,這會送到了林家可真是如一場即時雨啊,外邊有忠叔打點,內裏有這個婆子幫著二丫把關,林妙妙和林雲曦都跟著吐了口氣。

皇上金鑾以工代賑上這般給林家臉麵,京裏這些新貴們自然削破了腦袋往林家湊,還有前朝那些膽顫心驚的大臣們,自然也想了法子拉攏林家人,以往林家人埋頭讀書,對時事不了解,這些人,自然不知道哪些該接待,哪些不該接待,可有了忠叔,內裏在又有了婆子打理,這下過濾出來的,就都是該接待,而且不會讓別人有威辭的了。

當然,這裏麵也包含了林家的三門親家。

鎮威侯府嫡幼女許給了林澤雨,長樂親王府(也就是原來的長樂侯府,如今水漲船高升了親王,姬天奕成了名正言順的親王世子。)的庶女許給了林浩瀚,雖然是庶出,可是長樂親王與今上的關係,這一府自然也是榮寵不斷的。

林浩然結的親事就比較清貴些,是翰林家的姑娘,而且是獨女,家裏除了兄弟,就這麽一個女孩,翰林雖然清貴,可卻是最重詩書禮教,按說新朝初立,這樣的人家,這樣的門弟,自該進宮選秀的,隻是本屆大選,朝廷的原則是不強迫,要自己願意,因為實在想進宮的人太多了,就是不強迫,這人還如潮湧呢,要是強迫了,那後宮也裝不下啊,更何況宮裏人都有數,這是進的太子宮,太子東宮再大也裝不下這些佳麗,所以才出了這麽一個政策。

而這位翰林家的嫡女,之所以相中林家這門親事,按理說是低嫁了,可是人家門路廣,霍家去提親的時候,偏偏就讓這個梅翰林碰了個正著,當然,兩家住在同一個巷子的事也是湊巧,而且姬世雨曾登門林家的事,也讓梅翰林看了個正著,基於這些原因,大殿之上,這門親事,自得上是梅翰林親自求來的。

等到二丫忙完了這些事的時候,九月已將近到末了,晚上了的被褥,一邊脫著衣裳一邊跟林文商量著,道:“文哥,你說澤雨的親事,還有老大、老二的親事,是趕在年前辦,還是趕到年後辦好?”

林文這兩天也琢磨著這事,按說結親的人家門戶高,這禮上最少也要走一年才成,隻是妙妙過了年及笄也等著出嫁呢,霍家那邊還等著人離京呢。除了林家,誰也不知道霍家現在正住在京郊的一個小莊子上,霍老爺子的煙霧彈,別人隻以為霍家此刻早已離了京城了。

不過年前,林文還想著趁著現在天氣還不冷,趕回老家一趟,最主要的是把林二郎的追封給立上,那塊牌子自然也要掛到老宅去。

這樣想著,林文翻過身臉朝著二丫道:“我瞧著這一應禮節走下來,隻怕也要些時候吧,不若哪天咱們按家拜訪一番,把情況說明,咱們就帶著幾個小子家去把爹的封賞牌位立上,我還想著在咱們老家建個祠堂,雖然隻咱們這一枝,不過以後總會壯大起來的,趁著現在村裏不少的老人都活著,大夥也做個見證,以往我還不大在意這些當官的細節,如今聽忠叔說的多了,倒也明白了一些,這當官的最重聲明,咱們可不能給孩子們托後腿。”

二丫一聽,撲哧笑了,道:“隻怕不光是不能拖累孩子們吧,我瞧著文哥以後也能給我掙個誥命回來呢!

林文瞧著二丫難得露出這般輕鬆的調笑來,趁著屋裏的燭火,竟讓他想起來兩人剛成親那會,屋裏到了晚上連亮都不能點,有的時候山裏的狼嚎嚇得二丫直往他懷裏鑽,那會的日子除了窮,隻怕就剩下這唯一的一個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