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一聽笑道:“大嫂真是受累了,我們這初來乍到的,也沒燒水敘茶的,大嫂拿這幾個錢買口水喝吧。”一邊說著一邊在荷包裏拿出五文錢來。
霍清和上前接過,回身又走到了那婦人跟前把銅板遞了過去。那個婦人有些受寵若驚的接了,雖然不多,可是也夠她買個燒餅填肚子了。之前收的那份工錢早就讓那人拿去賭了。
婦人見沒有自已的事了,道了謝轉身就要走,林澤雨卻在這個時候開口道:“咱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婦人一聽林澤雨這話,就抬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一瞧這男子就是書生打扮,自已哪認識這樣的人啊,有些拘謹的道:“這位小哥怕是認錯人了,一看你就是書生打扮,定是讀書人,這一條巷子裏住的大半都是富有人家,哪裏是小婦人能高攀的上的。”說完轉身欲走。
林澤雨還是覺得這人眼熟,想了想問道:“你是墉州本土人士嗎?我們初來乍到,家裏欲添些設施,可是對這對方真是不熟悉,還請大嫂多指點!”
婦人一聽這也沒什麽為難的,道:“那要看你們買什麽東西,這一條巷子裏沒有賣那些雜七雜八的,塘州的街道有東市、西市之分,這條巷子兩邊都有出口,一邊出去有個菜市場,那個市場隻在早上有,平時不讓擺,另一邊就是個書院,沒什麽逛頭,西市一般賣的就是擺攤的小貨,東市都是些店鋪,相比較於西市東西就要貴一些,像我們這樣的人,一般能在西市買些東西就不錯了。”
林澤雨道了謝,除了眼熟,實在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位婦人,也便息了心思,道:“謝謝大嫂了。”
婦人見人家沒有要問的,想了想,便試探著問道:“你們家要是用人洗衣服的話,隻管找我,價錢便宜,而且洗的還幹淨,我家就住在離西市不遠的一排小平房裏,到那隻管打聽付婆子,人家就都知道了。”
林澤雨點了點頭,張氏也笑著道:“要是有麻煩嫂子的,一定去尋。”
張氏回身見林澤雨一直盯著這婦人的背影,笑道:“澤雨,這是怎麽了,難不成你還真認識不成?”
林澤雨搖了搖頭,道:“張姐姐,我就是覺得她眼熟,好像是在哪見過,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霍清和關好了門,回身笑道:“小舅舅隻怕這是這段日子見的人多了,瞅著誰長都挺像的。”
張氏抿著嘴笑道:“你呀,別打趣你小舅舅了,你小舅舅現在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瞧著人多,說明人家都看重你小舅舅呢。”
林澤雨卻是忽然拍了一下腦門道:“我想起來了,虧得清和提了這麽一句,可不就是長得像嗎,剛才那人,你們瞧著與我大嫂是不是在有些地方長得挺像的,我說怎麽覺得眼熟呢,原來是長的像我大嫂。”
張氏一聽,剛才沒注意,這會林澤雨一說,她還真覺得有些想像,不過這世上人有相像原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不過一笑置之罷了。
二丫正好在後院轉了回來,聽到這話笑著問道:“這是說什麽呢,誰與我長得像了?”
霍清和一聽笑道:“大舅母,我小舅舅說剛才來了個婦人,長的與你挺像的。”
二丫一聽,不在意的笑道:“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娘說了,人啊,要是去細看,其實都差不多呢,無非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林雲曦也從後院繞了回來,接了二丫的話,道:“娘,你還落了一樣呢,鼻子下麵還有一張嘴呢。”
張氏一聽,帶頭笑了起來,上前一把抱起林雲曦道:“喲,咱們雲曦還知道鼻子下麵有張嘴啊,那你知道不知道這張嘴是用來幹什麽的?”
林雲曦一聽,抬頭道:“當然知道了,姐姐出門的時候告訴雲曦了,出門在外,事事陌生,鼻子下麵這張嘴就是用來打聽事的,可不能隻當作吃飯的工具,到時候被人騙了也不知道。”
張氏一聽,點著林雲曦的小鼻子道:“喲,你這小丫頭,一天歪理還不少,一會跟著姑姑出去買東西,咱們雲曦就負責打聽道,好不好?”
林雲曦一樂,道:“姑姑,咱們還能去外麵看看嗎?”
張氏笑著點了點頭,道:“你這小家夥跟著跑來,不就是想去外麵逛逛嗎,一會咱們先看看家裏缺啥少啥的,一塊都出去采買回來,要不然晚上咱們雲曦就要餓肚子了。”
二丫倒也讚同,隻是這剛到個新地方,兩眼一抹黑的,哪哪都不知道,上哪去找這采買的地方去,有些擔憂道:“剛才進巷子的時候,我瞧著這四周輕易沒有出來走動的人,也不知道這采買的地方在哪,咱們打聽也得有人啊?”
張氏一聽樂道:“行了,咱們是出門遇貴人呢,剛才還來了一位大嫂,你們進來就沒瞧見這院子有什麽不對的?”
二丫搖了搖頭,林文從後邊回來,聽了張氏的話笑道:“要說不對也沒什麽,就是瞧著這長年閑置的院子難得的整潔、幹淨。”
男人粗心自是不在意這些,二丫卻是納悶道:“咱們自家的屋子要是幾天不打掃都要落灰的,姐姐要是不說我還真沒注意,這屋子卻是幹淨的緊,像是天天都有人收拾的樣子。”一邊著一邊還看著屋裏的擺設。
三間房兩邊是屋子,中間是小客廳的樣子,小客廳後邊有道門是連著後院的,屋裏擺著普通的榆木家俱,茶幾、桌椅倒是一應俱全,兩邊的屋子他們還沒來得及進去看,這會想著采買了,被褥總要添置的。
二丫抱著林雲曦從張氏身上下來,道:“姐姐,各咱們先看看這屋子有什麽要添置的,家裏帶來的被褥也不知道保暖不保暖了,我想著再給添置兩套。”
張氏一聽也跟著二丫兩個屋轉轉,別說這屋裏的東西還真是準備挺齊全的,東西兩屋都是炕,兩邊屋子的炕上各放著四個打著節節高升圖樣的炕櫃,挨排的摞在一起,兩兩相對,二丫脫了鞋上炕直接打開櫃子看了一眼,回身衝著張氏笑道:“也不知道誰這麽細心,連著被褥都給打理好了,姐姐快來看看,瞧著都像是新的呢。”
張氏一聽上前一看,可不就是新的,貼著二丫的櫃子,又打開一個,裏麵也是整套的被套,瞧著樣子像是比二丫剛才那套要薄些。隨即張氏衝著霍清和叫道:“清和,你去西屋看看,那櫃子裏放的是啥。”
然後又衝著林澤雨和林文道:“你們也去其他屋子看看擺沒擺被褥。”
等到大家都看了一遍,霍清和道:“娘,西屋的箱子裏也擺的被褥,還有裏衣,瞧著能有四五套吧,有大有小,好像與我跟小舅舅的身材差不多。”
林文和林澤雨也道:“廂房裏擺的被褥到不是足新的,差不多八成新吧,不過摸上去也軟和的很。”
張氏點了點頭,看著林澤雨意味深長的笑道:“看來這個掌櫃的很細心啊。”
林文還沒聽出張氏話裏的意思,接道:“可不是嗎,這個馬掌櫃的人倒是真的好,每次來村裏都要給家裏捎些米糧的,弄得咱們都過意不去了,還有那土豆,年年的種子都是馬掌櫃的給咱們,秋收了,也是人家直接上門來收,種了這些年的地,反倒是跟著馬掌櫃的種土豆這些年過的最輕省,什麽都不擔心,隻管春天種,秋天收,也就搭了個人工,到時候就能拿銀子,連種子錢都省了。”
張氏笑了笑沒吱聲,林澤雨也是點了點頭,這個話題就岔了過去,被褥不用操心了,剩下的就是鍋碗瓢盆了,這些東西,出門的時候二丫原說要帶的,可是張氏卻說路上帶著不方便,再說也不知道那院子裏的灶是多大的,還是現買就成,這會還得做晚飯,幾人也耽誤不得了,本來到了墉州就是為了長眼界,四處看看的,索性大家就都出去走走,連著林澤雨還有霍清和,大夥一路,這兩人以後要在書院讀書的,可是對這周圍的環境還是要有所了解的。
張氏這會才想起來,剛才讓二丫一岔,把那話題繞了過去,這會拉著二丫笑道:“剛才你們去後院的時候,前院來了位大嫂,說是有人雇她給打掃幾天院子,我估計屋裏的東西也是那個雇人的夥計新添置的,剛好我就跟著這位大嫂打聽打聽這墉州賣東西的地方,咱們以後住著買東西也能找到地。”
二丫一聽笑道:“難怪剛才姐姐問我這屋子的事呢,原來是另有乾坤啊,這位大嫂到是能幹的,我瞧著不光屋子,就連院子都掃的幹幹淨淨的,剛才真應該好好謝謝人家。”
霍清和笑著接道:“大舅母,我娘謝過了,還給了五個銅板的茶錢呢。”
入鄉隨俗,一路馬車上,張氏就與二丫講過這些,墉州不比鄉下,大家都講究個情份,你幫我一把,我幫你一把,到了大地方,有些銀子該花就要花,比如說打賞,這是一種氣度,也是一種身份,以後林澤雨的生活與那種鄉下的地方一準的不一樣,這些東西從現在就要學起來,免得到時候,林澤雨真中了舉人,真派了官,哥哥嫂子出門再給林澤雨丟人。
當然林澤雨不嫌棄這些,可是誰都想有個體麵的親戚,說出去自已臉上也有光,雖然生活上不一定大富大貴,可是在禮節上處置得當也是一種體麵。
二丫對張氏自然信服,再加上林澤雨中秀才的時候,那些跟著去的衙役,林妙妙也都安排了打賞,這樣的事,現在二丫也就能接受了。
這會二丫拉著張氏問道:“姐姐,咱們這是去哪裏買東西?”
張氏笑道:“那位大嫂說了,東市大多是商鋪,西市多是攤貨,我想著咱們用的又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隻到西市就好。”
二丫也讚同,道:“行,那就聽姐姐的,咱們就去西市。”
霍清和回頭衝著林雲曦笑道:“雲曦,這回就要靠你這張嘴了,咱們可是頭一次出門,這西市在哪可還不知道呢。”
林雲曦也不甘示弱,從林文的身上下來,小跑著上前,拉著個年歲大的人就問道:“老爺爺,你知道西市在哪嗎?”小模樣楚楚可憐的,像是你不告訴她,她就要哭出來似的。
老頭一瞧忙往前一指,道:“小姑娘,往前一走,就是這條巷子的口,出了巷子口往西走,走到頭,就能看到一排民居,民居的對麵就是小酒樓什麽的,沿著酒樓和民居中間這條大道直走,就能看到西市了。”
說罷又抬頭看了看頭,快到日暮時分,老頭囑咐道:“這個時候西市的人正是最多的時候,小姑娘可不能自已去,要是走丟了,家裏的大人可找不著,再說啊,那裏可亂著呢,有小偷,還有拐子,小姑娘以後可不能自已出門了。”
林文一聽忙大步上前抱起了林雲曦,對著老者謝謝道:“老伯,謝謝你,這是小女,咱們初來乍到的,哪哪都沒去過,小女嘴快,這才攔了您的路,你老別見怪。”
老頭這才抬眼眯了眯眼睛,瞧著這一行五六個人的樣子,笑道:“我還以為這小姑娘自已出門呢,這家人可真是夠不負責的,如今有你們這些人跟著,小姑娘也沒大事了。”說罷擺了擺手就朝著巷子裏走去。
林澤雨與老者交措的瞬間,一股墨香味撲鼻而來,深吸一口,林澤雨回身朝著老者掬恭道:“要是學生沒猜錯,先生應該是落山書院的先生吧?”
老者一愣,頓住腳步上下打量了林澤雨一眼,摟著長須笑道:“小子,何以見得?”
老者這樣一說,就等於變身承認了自已的身份,連著林文和張氏等人都住了步伐,有些肅然起敬的看著老者。
老者可能經常被人這般注視,早就習以為常,一身青衣裝扮,笑眯眯的打量著林澤雨,林澤雨原本不過是試探,這會自然知道正中下懷,起身道:“老先生一身墨香,若非常年浸染書香之地,豈能惹這一身墨香上身。”
老者一愕,隨即大笑道:“小子好厲的眼,你是哪個書院派來的?”
林澤雨笑道:“學生是清風鎮上的書院,轉到落山書院求學的。”
老者點了點頭,道:“清風鎮,恩,那到是個好地方,聽說仁義侯府就設在了清風鎮,就是取其清風明月皆有意,一丘一壑也風流的意境。”
林澤雨聽書院的先生說起過清風鎮的由來,確實景致不錯,笑著點了點頭,道:“先生也與學生說過。”
老者看著林澤雨問道:“你既不是我的門生,為何在我麵前自稱學生。”
林澤雨笑道:“我雖未入師門,可是我相信不久之後,你定然會是我的老師。”
老者一樂,道:“好自信。”說罷便揚長而去。
林文有些不知道所措,上前小聲的問著林澤雨道:“二弟,這先生是不是生氣了,他到底在書院是什麽身份啊?會不會影響你進落山書院的事?”
不等林澤雨答話,霍清和卻笑著接道:“大舅舅,不必擔心,隻怕小舅舅已是成竹在胸了,而且這個先生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定是落山書院的山長,也是書院裏麵最好的先生,人稱落山居士。”
林澤雨卻不想霍清和如此通透,笑著回身問道:“清和何以見得?”
霍清和往巷子裏那位老者走過的方向望去,道:“常年布衣,樂善好施,目光睿利,虛發皆白,手臂過膝,小指微屈,不正是落山居士的特點嗎!”
林澤雨失笑道:“清和卻是比我更具有觀察力。”
張氏也滿意的看了一眼自已的兒子,這些細微之處卻是不太引人注意,尤其是大街上走過的陌生人,誰會這般細致的去觀察,連小指都注意到了。
幾人說說笑笑的到了老者指引的方向,隻瞧一條寬闊的路被兩旁的酒店和民居夾在中央,這條路儼然像個小市集,賣青蔬的,賣魚蝦的,賣糧食的、賣麵食的,賣字畫的,賣碗筷的,賣古玩的,賣絲綢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張氏笑道:“原聽那位大嫂說這西市還以為是破亂不堪的呢,沒想到卻是這樣一番熱鬧場景。”
二丫也點頭讚道:“咱們鎮上隻怕也就過年的時候能看到這般盛景了。”
墉州的人生活自是比清風鎮上的人富裕,這種集市天天有,卻也不能阻擋人們來天天逛逛的步伐,這會正值傍晚,將要做飯之前,來買菜的,買麵食的,還有買些雜七雜八東西的,隻聽得那講價的,報價的,來往不絕於耳,二丫失笑,道:“都說州府繁華,如今才算得見。邊這樣的小市都能惹來這些人潮。”
張氏歎道:“咱們這才窺見一角,真正的繁華卻是沒領略到呢。”
林澤雨看著二丫道:“大嫂,以後小武一定讓你領略更繁華的風光,這裏不過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