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刀輕振,將血珠全部震開。羅比神情依舊木然,根本看不出什麽勝利之後的喜悅。他旋踵轉身,不假思索又是一刀劈出。刀光目標所在,正是章哉的脖子。勝負雖然已經分出,但對他來說,隻要敵人還在呼吸,心髒還在跳動,那麽戰鬥便沒有結束。

章哉這位銀月長老心神遭受反噬,腦海裏痛得活象被刺進了幾十根燒紅的鐵釘。再加上右臂被斬斷,傷口一直延伸到肩膀,刀氣內侵傷及五髒,連同大量失血,一條老命,十成裏已經去了六七成,連半點自保能力都沒有了,哪裏還擋得住這一刀?霎時間,旁觀的奧雲禁不住大驚失色,下意識抓住藍海手臂,失聲叫道:“藍海大哥,求你刀下留人啊!”

藍海微微一笑,咳嗽兩聲清清嗓子,從容吩咐道:“羅比,住手,回來。”話聲才落,耀如雷霆的刀光驟然消失,森寒鋒刃重新顯現,並且就在距離章哉脖子還不到半厘米的地方憑空懸停。刀雖停,刀氣卻來不及盡數收斂幹淨。章哉脖子上赫然浮現出一條細細紅線。幸虧隻是入肉半分,否則的話,隻要藍海說話再遲得半秒,此時此刻,地上肯定已經又多出了一顆人頭。

銳利刀鋒,森寒如冰。章哉被這股寒氣一逼,神智立刻清醒了不少。他吃力地睜開眼睛,花費了至少十多秒時間,才能將“自己究竟置身於一個怎麽樣的現實之中”這個問題,確實搞清楚。不甘與不忿的情緒立刻主宰了他整個意識。屈辱和憤怒更激發起前所未有的強烈自尊。他抬起頭來,用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羅比,大聲咆哮道:“誰要你停手的?來砍啊!有種的就將本長老腦袋砍下來!〖銀月派〗數百萬弟子都會為本長老報仇。黃泉路上,本長老等著你下來一起走!”

漫罵、挑釁、還有威脅,對於羅比來說,就和耳邊風沒有任何分別。他聽而不聞,依舊保持著這個將刀鋒擱在敵人脖子旁邊的姿勢,全身上下穩如泰山,紋風不動。而章哉盡管叫得厲害,卻也沒有主動將脖子往刀刃上撞過去,反而竭力運轉“細胞重組”,替自己止血療傷。大量失血導致體能下降,顛峰時候十五重天的力量,現在頂多隻能勉強運上十重天。以這微弱力量進行“細胞重組”,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藍海淡淡笑了笑,開口道:“羅比,不可以對長輩這麽沒有禮貌。回來吧。”話聲才落,羅比已經收刀入鞘。他身形一晃,立刻就回到藍海身邊,垂手侍立,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假如不是滿地鮮血,再加上那幾名侍女橫七豎八的屍體,簡直沒有人能夠看得出,這裏剛剛才發生了一場激烈大戰。

“好。現在,相信章長老你也已經冷靜了下來。那麽,咱們就可以重新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說說話了。”藍海眉宇間滿是風輕雲淡,從容道:“畢竟,大家都是為了月球利益著想嘛。所以呢,想必長老你對於剛才劣徒的一點小小冒犯應該可以理解,並且大人有大量地不會計較,對不對?話歸正題,對於章長老的見識和判斷力,在下從來沒有懷疑過。所以關於剛才說過的‘水星計劃’,隻要長老你仔細聽完其中的來龍去脈,相信肯定能夠分辨得出在下講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事情起源,乃是這樣的……”

也不等章哉回答,藍海收斂笑容,正色將“水星計劃”的來龍去脈,一一娓娓道來。從四千多年前水星開始進行星改造時所遇到的怪事講起,再到第七十五代海虎武神白青峰,對這些怪事的研究結果,以及終於作出封閉水星之決定的由來。隨即,藍海又講述了當日關於〖千軍武神〗被開啟所引發的異動,還有眾人對於〖千軍武神〗的種種推測。最後,更是先前藍海自己和三眼武神、克豹他們商議時所作出的分析。

整番說話雖則長篇大論,但條理分明,脈絡清晰。隻要擁有最低程度邏輯分析能力者,都可以聽得明明白白,決不至於出現任何錯謬。但越是這樣,就越能讓人明白到事情的嚴重性。奧雲畢竟年紀還太輕,聽完這番說話以後,他赫然嘴唇發白,情不自禁地伸手用力抓住了藍海衣袖,掌心一片冰涼,顯然手足無措。章哉則神色變幻,眉宇間陰晴不定,令人捉摸不到他內心究竟是個什麽想法。

藍海安慰地伸手拍拍奧雲手臂,示意他不必擔憂。隨即回過頭來,凝聲道:“章長老,現在你都明白了吧?當日‘銀月三聖’遭遇不幸,真正凶手究竟是誰,是非自有公論。當然,站在你的立場上來看,會覺得是我害死了他們,這種心情也可以理解。但是,不管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能因私仇而妨礙公事。死者已矣,隻有活著的人才是最要緊的。關係月球億萬人民的生命,章長老,你應該懂得顧全大局吧?”

傷勢已經初步處理完畢,也沒有再流血了。可惜的是斷臂不能再重生,章哉下半輩子,看來是主動要做個殘疾人了。他神情陰鷙,忽然用左手抓住自己那條隻是掛在肩膀上,活象失靈鍾擺般不停左右蕩來蕩去的右臂,猛地用力向下一扯。

“哧~”怪異聲音當中,被“刀”從中劈開成兩半的這條廢臂,徹底和章哉的身體說了再見。章哉嘿聲冷哼,隨手將廢臂扔到腳下,隨即抬起頭來,正麵正視著藍海,語氣陰側側卻又斬釘截鐵,一字一頓:“藍海,剛才你說的話……哼!分明統統都是胡說八道,本長老一個字也不信你的。什麽水星計劃?什麽用一億生命令宇宙磁場恢複到五千年前的水平?簡直荒謬絕倫!這些狗屁東西,連三歲小孩都不會信,你居然還好意思拿出來蒙騙本長老?哈哈,好笑,真他奶/奶/的好笑極了啊!哈哈哈哈~~”

恣心暢意肆無忌憚,章哉盡情大笑。笑得瘋狂、笑得猙獰、笑得充滿了諷刺、不屑、以及嘲弄。他笑藍海畢竟還是太過年輕,胸無城府,心眼不開竅。以至於竟然會在已經掌握了全麵上風的情況下,迫不及待就早早把底牌揭開。既然已經明白藍海的底線所在,那麽現在,就要換成章哉有持無恐了。

銀河離開之前,明明白白把月球大權交托給章哉代理掌管。所以在章哉自己想來,藍海人生地不熟。要想防備與阻止白無邊段千山在月球實施圖謀,就非得要靠自己這條地頭蛇主動配合不可。否則的話,光憑藍海單槍匹馬,可沒有辦法在茫茫人海裏麵找得到和白無邊圖謀相關的蛛絲馬跡。也就是說,藍海絕對不敢向自己下殺手。既然如此,那麽章哉還怕什麽?根本什麽都不用怕了!

至於什麽水星計劃,章哉也確確實實,一個字都不相信。如此荒謬無聊的話,叫他怎麽有辦法相信了?犧牲一億人的生命,就可以讓磁場環境恢複到五千年前的顛峰水平?根本毫無科學根據好不好?人類的生命和宇宙相比,便顯得如此渺小。哪怕全太陽係的人類都死盡了,又能改變得了宇宙什麽?所以這種說法,在章哉看來,簡直就好比螞蟻企圖改變大象的習性一樣,既可笑,又無聊。

沒有掩飾自己的思想,所以盡管章哉隻是不斷狂笑,什麽話都沒有說出口。但對於藍海來說,對方到底在想些什麽,完全可以一目了然。原本舒展的眉頭,逐漸蹙起扭結;眼眸內所投出的目光,同樣不斷轉趨嚴厲。藍海安坐交椅,冷冷看著章哉的表演,一言不發。然而,房間中的氣氛卻迅速變化。頃刻之間,章哉隻感覺心頭上仿佛壓了塊沉甸甸的大石頭,以至於連呼吸都顯得無比困難。

迫不得已,章哉停下了自己的笑聲。他強自撐持著挺身站起,不甘示弱地惡狠狠反瞪過去,厲聲道:“藍海,月球是本長老的地盤,絕不容你在這裏肆意指手畫腳。以為說些荒謬無稽的大話,就能騙取到月球大權,鳩占鵲巢?你打錯主意了!有本長老在一天,就絕不容你得逞胡鬧!”

藍海微微歎了口氣。他雙手十指交叉,疊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換了個姿勢,繼續安坐椅上不動,凝聲道:“很好。章長老你究竟站在什麽立場上,最終又作出什麽決定,我都完全明白了。非常遺憾,看起來,我們的意見並不能達成一致呢。當然,在我看來,章長老你做出這種決定絕對書不明智的。但現在看來,也不必再多說什麽了。因為章長老你很顯然,不會再改變自己的立場了,對不對?”

章哉冷笑道:“自己明白就最好。害死巨龍、朝天、破訣三位師兄,你和咱們〖銀月派〗之間,早已是不共戴天的死敵!你這種人的說話,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看在銀河和奧雲兩位師侄麵上,今天暫且放你一馬。現在立刻給本長老離開!否則的話,你將要麵對我們〖銀月派〗千萬弟子一致的怒火!”

藍海依舊紋風不動。他又歎了口長氣,道:“偏見、執著、歧視……當人的理智被這些東西蒙蔽以後,竟然就會變成如此偏執,以至於連苦口忠言也都聽不進去。可惜,可惜。”

一股強烈寒氣驟然湧現,並且沿著脊梁骨迅速傳達致腳後跟。刹那間,章哉隻感覺前所未有的危機湧現,致使自己的渾身皮膚都下意識浮現出點點寒栗。雙眼瞳孔急遽收縮,他下意識向後不斷退開,並且厲聲大喝道:“藍海,你想要幹什麽!我警告你,千萬別亂來!”說話之間,他陡然一蹬地麵,身形如箭飛速倒退,反手就瞄準了房間東側牆角,安置於陳列架上的一個青瓷花瓶,大力按下去。

那個花瓶外表看起來隻是件裝飾品,但實際上,那卻是個警鈴。隻要一按下去,那麽“月帝塔”的中央警備室裏麵,立刻就會響起代表最緊急情況的警報鈴聲。頂多隻需要二十秒,十名武神級、三十名司令級,以及二百多名戰將級強者就從分別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將小客廳團團包圍。多等三分鍾,則後繼支援者數量更可再多增加十倍!隻要這些保鏢可以趕得及過來保護自己,那麽章哉深深相信,別說隻有藍海一個,哪怕他那艘戰艦〖燎原火〗上麵的強者們傾巢而出,也休想可以傷得了自己性命!

如意算盤打得好響。但事到臨頭,卻根本行不通。電光石火之際,眼見章哉手指指尖距離那花瓶,已不足咫尺之遙。驟然卻聽到“呼~”一聲狂風呼嘯。無法抗拒的強大力量憑空湧現,然後硬生生將章哉向前接連扯出三步。一度觸手可及的花瓶,馬上便連同這位銀月長老的性命一起,徹底脫離了章哉自己掌握。

變生俄頃,這位銀月長老眉宇間滿是驚恐,不假思索脫口就想大叫。然而喉嚨處隨即就猛地一緊,赫然被藍海伸手掐住。活象鐵鉗似的五根手指用力收緊,先把章哉堵在嗓子眼裏麵的叫喊聲狠狠掐滅,繼而再深深陷入皮膚肌肉,直接壓迫骨頭和氣管。刹那,章哉胸膛裏隻有出氣,沒有入氣。一張麵龐漲成紫醬色,雙眼則活象金魚般向外凸出。這生死關頭,他什麽都顧不上了,當場連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拚命掙紮,同時竭力抓住藍海的手指向外扳,企圖能夠扳開它讓自己恢複呼吸。可惜不管他怎麽努力,統統隻好似蚍蜉撼大樹,根本連半點作用都沒有。

“章長老!不,藍海大哥,手下留情啊!”奧雲吃驚地一下子跳起來,下意識想要走過去分開兩人。然而他才剛剛踏出半步,眼前立即便有人影一閃。羅比悶聲不吭地擋在他麵前,雙眼精光閃爍,虎視眈眈。右手反臂向後,牢牢握住了刀柄。顯而易見,隻要奧雲膽敢再向前多走半步,他立刻就會拔刀斬無赦。奧雲被他殺氣所懾,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腳下自然倒退,急聲叫道:“藍海大哥?”

藍海仿佛根本聽不見奧雲的呼喊,更不答話。他右手捏著章哉的脖子,將他提起來拉到麵前,直視著對方眼眸,冷冷道:“章哉,月球不是你的,你也沒資格代表全體月球人說話。混淆公私,因個人喜惡而置全月球人民生命安全於不顧。更強迫他們承受你錯誤選擇而帶來的後果。章哉,你這樣做絕對大錯特錯。其實有錯也並不可怕。‘亡羊補牢,未為晚矣’。但一錯再錯,還死不悔改,那就真的很可怕了。”

“咳……咳……我……我……知道……錯了!”章哉麵色憋得已經發青,他竭力從喉嚨僅餘的半分空隙之間,將片言隻字擠出嘴巴。乞憐懇求道:“求你……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

“機會?我已經給過你了。否則的話,你以為自己那顆人頭還可以在脖子上留到現在嗎?”藍海憐憫地搖搖頭,冷冷道:“機會可一不可再。錯過了,就再沒有下一次。是你自己不珍惜,所以才將自己逼上了絕路。黃泉路上,好好反省吧。若有來世,千萬別再犯同樣的錯誤了。走好,不送!”

話聲才落,藍海的右手五指用力向內一收。刹那間隻聽見“喀喇~”輕響,章哉喉頭軟骨先被捏碎。緊接著又是第二下“喀喇~”聲音傳出。這位銀月長老頸骨寸寸斷碎。腦袋向旁邊一歪,連哼都沒來得及哼出半聲,就此氣絕身亡,再無絲毫生機。

“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藍海放手拋下屍體,冷冷拍了拍雙手。轉身回首,舉手一揮。羅比放開刀柄,袖手退開。奧雲立刻如釋重負地長長舒一口大氣。下個刹那,他猛然醒覺過來,尖聲驚叫道:“長老!章長老!”縱身撲上去,試圖看是不是還能盡盡人事,再搶救一下。可是他還未走到屍體近前,鼻端陡然便聞到了一陣中人欲嘔的惡臭。

同樣是死,章哉的死法和剛才那七名侍女大不相同。那七名侍女,一人被“天火輪回勢”直接燒成灰燼,另外六人則被一刀斷頭,死得都十分幹淨利落。但章哉就不同了。他是被活生生掐死的。死前因為恐懼、絕望、以及窒息的痛苦,導致他渾身肌肉都激烈收縮至最極限。

但是,當銀月長老因為頸骨寸碎而斷氣倒斃之後,繃緊的肌肉失去控製,立刻就完全放鬆了。這所謂的肌肉,不但包括手臂、大腿、腰脅等身體四肢部位,更包括肛門的括/約/肌。在沒有了約束力量的情況下,原本儲蓄於章哉大腸和**裏麵的糞便與尿液,立刻自動排泄出體外。簡單點來說,就是屍體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