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有資格讓銀河稱呼為“師父”的人,找遍整個太陽係,也就隻有“銀月五聖”而已。身穿無袖長袍,身形肥胖,走在最前頭的是巨龍武神,在五聖之中排行第二。在他身邊左側那名漢子,留著滿臉濃密的絡腮胡子,雙臂各自套著一麵散發出高科技感覺的合金護臂,正是五聖之中排行第四的朝天武神。最後那一位,則是身形瘦削,剃著光頭並且長眉入鬢。原本應該裝飾在眉心之間的銀月印,如今卻被移上了右眼的位置,遮住了自己空蕩蕩的眼窩。正是五聖之中排行最末的破訣武神。

巨龍武神身形雖然肥胖得像座肉山,可是他行走起來動作矯捷,絲毫不覺得累贅。月帝塔酒店的大堂,寬廣處足以媲美一座標準足球場,但他卻隻花了約莫三、四秒時間,便已經走到了近前。麵上那堆肥肉顫抖了幾下,擠出一個還不算太過惡心的笑容,熱情洋溢地道:“藍海武神,歡迎歡迎。老夫巨龍,這是我兩位師弟朝天與破訣。大地第二武神大駕光臨月球,舍下可謂蓬蓽生輝呢。哈哈,所謂聞名不如見麵。藍海武神果然是名不虛傳,英姿煥發,風采令人傾倒啊。”

這巨龍武神不脫胖子本色,口齒靈活之極。一開聲,先就送了幾頂高帽過去。他也不等藍海說話,立隨即就把臉一扳,向著銀河斥道:“怎麽會在這裏?河兒,你這樣問才奇怪吧?為師好歹也還是現任的月武神,來迎接一下貴賓,又有什麽出奇了?居然值得這樣大驚小怪?哈哈,何況藍海武神和你大師兄狂風,可是結義兄弟呢。那麽也可以算作我們的子侄晚輩了。做長輩的過來瞧瞧自己子侄,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麽?嗬嗬,嗬嗬嗬~~”話聲未落,朝天武神與破訣武神兩個,同樣也應和著,放聲大笑起來。

巨龍、朝天、破訣這三位月球武神同時放聲大笑,顯得舒心暢意,無比歡悅。可是霎時間,銀河的麵色卻陡然為之一變。外人不知道狂風和“銀月五聖”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衝突,難道銀河還能夠不知道?雙方的師徒關係,本來就已經有名無實的要緊。再加上發生過那件事之後,彼此更加勢同水火,再沒有任何化解仇怨的餘地。常言有道:愛屋及烏,然而恨屋也會及烏。藍海既然和狂風結義為兄弟,那麽銀月三聖根本就不可能給這位大地第二武神什麽好臉色看,更不可能紆尊降貴地離開月球首都“南巴吐城”,進入他們一直不肯踏足半步的“北巴吐城”來表示歡迎。而他們既然真的這麽做了,那麽就說明……

知師莫約徒。彈指瞬間,銀河對於幾位師父的心思早已經猜測得八九不離十。他麵色劇變,不假思索就閃身移步,將藍海和刹加等客人擋在自己身後,凝聲急喝道:“二師父四師父五師父,藍海武神是我們月球的貴客。所以徒兒會一直陪伴左右的。師父你們日理萬機,應該還有不少公務要處理吧?那麽徒兒就不耽擱師父你們的時間了。二師兄四師弟五師弟,咱們一起來恭送師父回‘南巴吐城’。”

“嗬嗬,河兒你如此會為師父著想,可真有孝心啊。師父們有你這好徒弟,實在感覺老懷安慰呢。”破訣武神習慣性地抬起手來,撫摩著自己當成眼罩一樣,遮擋在空蕩蕩眼窩之上的“銀月印”,語氣陰惻惻地道:“隻不過麽,這次我們三個老鬼過來,同樣也是為了月球的公務啊。所以麽,即使要回去,也不必急在一時,總得讓咱們把事情辦完了再說嘛。”

朝天武神沉聲接口道:“老五說的不錯。而我們這次的公務呢,就和藍海武神你有關了。這裏麵呢,又可以分為兩件事。第一,狂風是我們幾個老家夥的開山門大弟子,以後還指望著由他來領導月球的二億人民呢。可是這孩子,對我們幾個老家夥似乎有了些誤會,前些年竟然離家出走,然後就再也不肯回來了。唉~真是傻孩子。他是我們幾個從小養大的,大家根本情同父子。而父子之間,又哪有什麽隔夜仇可說?藍海武神,既然你現在也來了月球,那就再好不過了。嗬嗬,‘北巴吐城’這裏好玩的東西很多,一年半載之間絕對玩不膩。藍海武神可以暫時在這裏住下,哪天想走了,就派人去地球給狂風那孩子送個信,讓那孩子過來接你,順便也成全我們師徒一家團聚,豈不是皆大歡喜,兩全其美?”

這幾句話說得倒也十分客氣,可是細心聽起來的話,卻不難發現破訣武神的真正意思,竟是想要將藍海當成人質扣押下來,然後以此逼迫狂風回歸月球。銀河聽得麵上一陣紅一陣黑地,既憤怒又尷尬,忍不住脫口呼喝道:“四師父,你們究竟想幹什麽了?這樣做,根本就是……”

藍海雙眉向上輕輕一挑,嘴角邊帶了幾分冷意,伸手搭上銀河肩膀,示意他暫時不要說話。隨即點點頭,道:“三位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這是第一件事。那麽,還有第二件事是什麽?”

“嗬嗬,這第二件事,說起來有些尷尬,我們原本也不大好意思開口的。”巨龍武神還是未語先笑,可是他那滿麵肥肉實在太過累贅,以至於連自己也不能完全操縱自如,所以不管口氣多麽真誠親切,總是給人以一種皮笑肉不笑的詭異感覺。他幹笑兩聲,續道:“我們月球近來的財政狀況,實在不大好啊。藍海武神你是我們家狂風的義弟,東瀛扶桑又是地球上出了名有錢的富庶地方。所謂兄弟有通財之義,所以我們就想和藍海武神你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借些錢給我們月球救一救急。哈哈,也不用太多的,黃金和白銀各一千噸就夠了。這點區區小錢,相信藍海武神不會拒絕的,對吧?”

根據國際公製單位,一千公斤為一噸,而一千噸則是一百萬公斤。據科學家概略的測量與估算,地球黃金儲量大約為四十八億噸。乍聽起來,這真是個天文數字。但實際上,其中有約四十七億噸分布於地核之內,另外八千六百萬噸則在地幔之內,也就是說,地球百份之九十九點七以上的黃金,都埋藏於地球最深處,除非把地球破壞,否則便永遠不可能發掘得出來。而另外還有約莫一千四百萬噸左右的黃金,是存在於地殼和海水裏,因為埋藏過深以及品位過低,同樣也是可望而不可及。

從公元前人類開始懂得黃金的價值而進行挖掘開始,截止公元二千年左右為止,也不過隻有區區十八萬噸左右而已。而根據二零一一年的統計,當年中國的國家黃金儲備總額,也才剛剛達到一千零五十四噸。也就是說,巨龍武神這麽一動嘴皮子,直接就想要從藍海這裏拿走幾乎相當於公元二十一世紀初,全中國所擁有的全部黃金!而且還要再加上相同數量的白銀!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到極點。

這筆名副其實的巨款,東瀛扶桑究竟能不能拿得出那屬於另外一個問題。但是不客氣地說一句,即使藍海自己本人要動用這麽大筆金錢,都必須事先做好了各方麵的溝通工作,分別給予平衡和安撫之後,才能慢慢調動庫房儲備地湊夠數量,絕對不可能要用就用,隨手打發。那麽試問現在,又怎麽可能僅僅對方說幾句話,就傾家蕩產砸鍋賣鐵地交錢了?

東瀛扶桑有多少家底,別人也不太清楚。可是千噸黃金外加千噸白銀,這筆財富實在已經巨大得超乎了普通人的想象極限。除非存心找麻煩,否則任何人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才剛剛見麵,就開口索取如此巨額金錢。這其中的挑釁之意,刹加完全聽得一清二楚。

刹家二少爺本來就是個喜歡無事生非,好勇鬥狠的性格,此刻眼見似乎可能會有打架的機會,而且對手更加是月球最頂尖的武神級強者,卻教他怎麽能夠不為之興奮莫名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踏前兩步,張口就想說話。卻不料藍海及時也伸手出去,搭在自己老表肩膀之上,然後微微用力向下一壓。

製止了老表的輕舉妄動。藍海平心靜氣,凝聲道:“看在狂風義兄的份上,東瀛扶桑借給月球幾百噸黃金白銀,亦算不上什麽了不起的大事。而你們想要和義兄他見麵化解誤會,更加理所應當。隻不過,我看三位所想要得到的,未必就僅僅隻有這些吧?有什麽話,不妨都攤開來說個清清楚楚,也不必這樣惺惺作態地假客氣了,省得我聽得惡心。尤其是你,巨龍武神,請不要再笑。我對肥肉過敏的,謝謝合作。”

巨龍武神麵上那堆肥肉陡然一僵,果然再也笑不下去了。他猛地揮揮手,大堂裏麵的樂隊立刻停止演奏,四周盡變鴉雀無聲。那幾百名的月球武士隨即散開,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形,將藍海和刹加等人團團圍困在中間。藍海背負雙手,微微冷笑。刹加興奮地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明察秋毫”、“蛇蠍美人”、“黑暗牢獄”等三名火星武神各自如臨大敵,屏息凝神,嚴陣以待。

酒店大堂內的氣氛,眨眼間就從輕鬆歡樂變成劍拔弩張,空氣中到處也彌漫了火藥味,戰火隨時一觸即發。破訣武神收起笑容,凝聲喝道:“虎兒河兒天兒,還有雲兒,你們幾個立刻出來,過來師父身邊。”

電虎和冰天兩個,向來都聽慣了師父的吩咐,雖然不明所以,但仍然不假思索地,立刻就離開了藍海等人,快步走出包圍圈,改為站到銀月三聖身邊。銀河滿麵憋得通紅,也不知道究竟是氣的,還是羞的。他屹立原地不動,雙肩止不住地連連顫抖,緊握拳頭顫聲質問道:“三位師父,你們瘋了嗎?這種事……這種事……你們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藍海武神可是救了二師兄他們的命,對我們月球有恩啊。”

“區區小恩小惠而已,算得上什麽?”巨龍武神麵上肥肉顫動,喝道:“師父們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大人做事,小孩子別胡亂摻和。河兒還有雲兒,我已經叫你們退下了,還站在哪裏幹什麽?連師父的話都不聽了嗎?”不由分說就抬起雙手,同時向內一收。兩股旋風氣流同時飆出,分別卷向銀河和奧雲。

奧雲向來崇拜大師兄狂風,藍海和狂風既是結義兄弟,再加上剛才在〖長生京〗號飛船上,聽過了藍海當初如何統一東瀛扶桑的的經過,所以連帶著對於大師兄的結義兄弟,也產生了幾分崇敬之情。再說,他年紀雖然在五師兄弟之中最小,然而對於“知恩圖報”的道理,卻早已經知道得明明白白。

看眼下這架勢,三位師父明擺著要和藍海武神等幾位自己的救命恩人過不去。奧雲縱使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卻本能地知道三位師父這樣做肯定不對。盡管不敢像三師兄那樣公開質疑三位師父的命令,但仍然用行動來表現了自己的立場。霎時間,這位〖銀月派〗小師弟漲紅了臉,低聲輕喝,催動了十二重天的磁場力量,用力將那道龍卷旋風震得崩潰破碎,絲毫帶不動自己挪動半寸。

與此同時,銀河也做了同樣的事,寸步不肯離開。震破龍卷風之後,他順勢把心一橫,大聲道:“三位師父,雖然月球現在由你們當家,但我身為〖銀月派〗弟子之一,同樣有責任維護月球和本派的榮譽,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別人說一句:月球上都是忘恩負義之輩。什麽一千噸黃金和一千噸白銀?更加簡直荒謬!咱們月球就是窮,也要窮得有骨氣。難道為了這些區區金銀,就要把尊嚴賣掉嗎?”

銀河胸中激動義憤,這這幾句話說得義正詞嚴,油然產生了一股凜然正氣撲麵而來,霎時間,竟令銀月三聖麵上同時也為之一紅。朝天武神“啵~”地重重吐了口長氣。厲聲道:“小孩子懂得什麽?狂風那個可惡的叛徒大逆不道,竟敢親手弑師!假如不將他抓回來明正典刑,那麽我們月球綱紀何在?河兒,你難道把自己大師父和三師父的養育之恩,統統都忘記得一幹二淨了嗎?哼,藍海既然和那個結拜為義兄弟,那麽也好應該有難同當。咱們暫時將他扣下來,並不會傷他性命的。隻要狂風那叛徒肯回來投案自首,咱們自然放了這個藍海。非常情況用非常手段,又有什麽不對了”

朝天武神這兩句話說出來,霎時間聽得藍海禁不住“哦~”地低聲輕呼,腦海中隨之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在狂風眉宇之間,總會有那麽一份化不開的憂鬱和傷痛?為什麽他從來不願意提起自己在月球上究竟發生過些什麽,以至於不得不自我放逐?為什麽原本總是共同行動的“銀月五聖”,此刻隻到了三人?一切迷團,也盡在此時此刻有了答案。原來“銀月五聖”之中的老大屠龍武神以及老三虎風武神,竟然已經死在狂風手上!試問,一名弑師逆徒外加謀殺現任“月武神”的凶手,月球又如何再能夠有他的容身之地了?可是事情同樣也奇怪在這裏。既然明知道是狂風殺死了屠龍武神和虎風武神,為什麽銀河和奧雲他們竟然絲毫也沒有流露出對大師兄的憎恨,反而依舊尊敬崇拜不改了?

狂風殺死了屠龍武神和虎風武神這件事,絕對屬於〖銀月派〗的家醜,絕對不適合外揚。所以銀河才一直小心翼翼,注意著不要將這樁醜聞揭開。可是他辛辛苦苦地遮遮掩掩,沒想到得到頭來,這樁醜聞還是被自己的師父主動揭開了給外人知道,兼且還將那什麽“藍海既然和狂風結拜,就應該有難同當地替他扛罪”的歪理,也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銀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簡直不敢相信真是自己師父說的話。

刹那之間,驚訝、詫異、憤怒、尷尬、羞恥……無數種類似的負麵情緒,就在銀河腦海裏同時湧現出來,並且仿佛走馬燈一樣來來去去,永無止歇。舉目望出去,視線之中一片模糊。從小將自己養育長大,熟悉和親切無比的三位師父,此時此刻在銀河眼眸內,赫然完全扭曲變形,隻令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銀月三聖”自然知道,自己這番強詞奪理的話,其實根本就站不住腳。然而形格勢禁,他們之所以這樣做,同樣也有著非得如此不可的理由。更何況這個世界成皇敗寇,弱肉強食,哪裏有這麽多道理好講?隻要拳頭夠硬打贏敵人,那麽即使再荒唐的謬論,同樣也能夠成為真理。所以他們本來的目的,也就隻是想要找一個可以出手的借口而已。眼見銀河氣得嘴唇發白渾身顫抖,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的模樣,銀月三聖心中自然也感到有些許愧疚。可是這區區幾分愧疚,卻始終抵不過巨大利益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