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在哪裏?”黃仁直和沈敬在各個衙門都沒找到張問,直接找到了張府。卻被張問府上的人告知不清楚,黃仁直指著那青衣小廝罵道:“趕快進去問曹安,耽誤了事兒拔了你的皮都頂不了罪。”

隻見黃仁直身上穿著大紅色的仙鶴官袍,牛比轟轟的樣子,旁邊的矮個子黝黑老頭沈敬也是紅袍,兩個人都是大員,那青衣小廝不敢怠慢,讓他們稍等。

這時有個見識比較多的門丁悄悄說道:“剛才發火那個老頭子是黃仁直,老早就跟東家打天下,咱們得小心應付。”

青衣小廝聽罷急忙進去找曹安報事,走到前院的一間倒置房時,遇到另一個家丁道:“曹總管前幾天就出門了,還沒回來。”小廝隻好回到大門,對黃仁直說曹總管也不在。

黃仁直怒道:“府裏沒一個管事的人?”

這時沈敬忙拉住黃仁直道:“老哥別動肝火,何必和這些奴仆一般計較,我倒是想到一個法子。”

黃仁直問道:“什麽法子?”

“找夫人問去。”

黃仁直想了想,既然張府的管家曹安不在,張家院子裏的女人也不一定買他們兩個老東西的帳,找張盈確實是最好的辦法。於是黃仁直便點了點頭,和沈敬一塊離開了大門口,上馬車去紫禁城找張盈去了。張盈一般在設在紫禁城的玄衣衛總衙裏,就算不在,衙門裏的人也知道她去了哪裏。

“其他事兒咱們還能和元輔商量著辦,可這事兒不讓張大人親自拿主意成麽?”黃仁直在馬車上說道。

沈敬點點頭道:“老哥所言不差,這事兒必須得大人拿主意,否則別人要是知道是咱們擅自處理的,唾沫都得淹死咱們。你說這上書要大人登基,怎麽是熊廷弼的人最先跳出來?我此前還想著可能是西大營的那些老將或者朱燮元,卻沒想到是熊廷弼。”

沈敬是黃仁直的同鄉,又是黃仁直推薦到張問麵前的,所以和兩人幾乎是穿一條褲子的人。當初他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了,酒癮也犯得厲害,慘不堪言,幸虧有黃仁直這個同鄉引薦找了份差事,日子才過得下去。他倒是沒料到混了十來年竟混出人頭地了,比考進士都容易……所以屁股正才是王道,跟對隊伍最關鍵。

黃仁直摸了摸胡須說道:“以前我也沒料到是熊廷弼,不過事情發生了之後一想倒是合情合理。賢弟想想,這幾年朝廷傾全國之力平定遼東,這是多大的功績,以後封侯封爵還不得論功行賞?可偏偏每次都是朱燮元在前麵立功,熊廷弼在後麵搞後勤,這次大人回京之後,仍舊這麽安排。熊廷弼鎮守遼東那麽多年,總得設法扳回一次局麵不是?”

沈敬聽罷點點頭:“上折子那個馮西,我查過檔了,和熊廷弼是同鄉,平日也有書信往來。熊廷弼在朝廷外邊呆了那麽多年,手段倒沒有太生疏,用一個小官打頭陣試探試探,成了功勞是他的,不成也罰不到他頭上。”

“正是如此。”黃仁直撚|著胡須,看著外麵的路,已經到棋盤街了,他頭也不回地說道,“現在天啟帝死了,信王在西北的浪頭也快被楊鶴撲下去了。當今天下,滿朝全是咱們的人,新軍一百多萬上下也全是咱們的人,都盼著開國論功行賞,天下大勢一目了然。馮西上書張大人順應天命登基的事兒,全天下都看著,大人的態度就是一個信號,不得讓大人親自拿主意麽?”

沈敬脫口道:“要是大人問起咱們有什麽建議,如何回答?”

黃仁直白了他一眼,說道:“賢弟老糊塗了麽,事兒不是明擺著,當然是當著眾人的麵斥責馮西,然後不動聲色升他的官。朝臣的眼睛都睜得老大,眼見這麽副情況,大夥兒還不明白?”

“老哥真是……老奸巨猾。”沈敬笑罵道。

他們在東華門下車,先去了內閣衙門,然後派人進去問張盈。過了許久,回來的人傳來張盈的話:張問在老宅。

張問的老宅就是青石胡同裏那所破舊的院子,是張家的祖宅。黃仁直等人隻好又輾轉趕去老宅。他們的馬車行到青石胡同口,這胡同太窄,無法行大車,他們隻好下車步行。

冷清幽深的胡同,兩旁的宅子大門多數沒有向著胡同這邊開,幾乎看不見有人走動。張問發達之後就搬離了這裏,兩邊的房屋照樣破舊,突然有一眾身穿華服的人走在其中,倒顯得十分突兀不相稱。

沈敬納悶道:“大人到老宅來做什麽?”

這時黃仁直突然作恍然狀,壓低聲音道:“是了,前些日子不是死了遂平公主麽?大人恐怕是因為這件事兒……”

沈敬看了一眼黃仁直,說道:“……大人不像那樣的人吧?”

黃仁直瞪眼道:“難說。”

沈敬道:“如果真是為這事,倒沒什麽大不了的。以後後宮佳麗三千,沒兩日就忘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理是這麽個理兒……”黃仁直突然揶揄地笑道,“對了,聽說老弟新納了個小的?看不出老弟還老當益壯啊。”

沈敬老臉一紅,“咱們誰也別說誰。”

黃仁直笑道:“咱們從小玩到大,你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家裏有兩個姿色不錯的,要不咱們換換?”

既然找到了張問在哪裏,他們心裏也不急了,有說有笑地走到張家老宅門口,黃仁直回頭對跟班道:“敲門。”

生鏽的銅環“哐哐”響了幾聲,沒過一會,角門就開了,竟然是曹安親自開門。雖然曹安隻是張家的奴仆,可他是看著張問長大的人,張問心腹中的心腹。黃仁直等人心裏清楚得緊,比較客氣地說道:“喲,怎麽是曹總管親自開門?”

曹安笑道:“黃大人沈大人大駕光臨,老朽自然要親自開門。”

其實是張問沒有帶別的奴仆回老宅,曹安也不說破,繼續笑著臉道:“咱們少爺這幾天心情不大好,正在靜養,所以……招呼不周,請二位不要見怪。”

“沒事,咱們就不進去了。”黃仁直一揮手道,“不過朝裏有一件要緊的事,必須要大人拿主意,你看能不能問問大人的態度?”

曹安道:“方便對老朽說麽?老朽進去幫二位問問。”

黃仁直遂屏退左右,將小官馮西上書請張問登基的事兒說了,又說道:“馮西是薊遼督師熊廷弼的同鄉。就這麽對大人說,其他也不用多說,大人會明白的。”

“好,老朽這就去問,請你們稍等,怠慢怠慢。”

曹安說罷便轉身走進院子,老宅的院子很小,就是個二進的四合院,從北角的一個月洞門進去就是內院,整個地方一目了然。

隻見張問正坐在院子中間那口枯井旁邊的青石板上,手裏拿著一個瓷罐,正慢騰騰地抓起瓷罐裏白灰忘枯井裏麵扔。聽見曹安的腳步聲,張問頭也不抬地問道:“曹安,來的人是誰?”

那口枯井深不見底,黑漆漆的死寂洞口就像人的心……這種意象還讓人不禁聯想到女人的陰|部。

“禮部尚書尚書黃大人,還有沈大人,他們說有個小官馮西上書言登基事……馮西是薊遼督師熊廷弼的同鄉。想聽聽大人的態度,怎麽處理?”

“熊廷弼?”張問一麵抓起一把白灰丟進井裏去,一麵沉吟道,“他們都找到這裏來了,這事兒確實挺重要的……以內閣的名義斥責馮西,讓黃仁直知會吏部尚書崔景榮,讓崔景榮親自過問,過段時間找個理由升馮西一級,調到京師來做京官。”

因為是朝廷大事,曹安謹慎地在張問麵前複述了一遍剛才的話,確認並無差錯,這才出去給黃仁直和沈敬傳話。

張問伸長脖子,向井裏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他心裏冒出一股莫名的好奇,又仔細往裏麵看了許久,這才作罷。

他呆坐了許久,然後把手裏的瓷罐直接丟進井裏,片刻之後,聽得裏麵“哐”地一聲悶響,又看了一眼手上的白灰,拍了拍手,大喊道:“打盆水來。”

不一會吳氏便端著一盆溫水走過來。如今張問在這裏住了幾天,就叫了曹安和吳氏兩個人來,都是以前住在這裏的人,仿佛一切都不曾改變。

這時候他覺得住在這裏還舒坦些,不過他是回不到以前了,這皇帝他不當也得當,不當他甚至有性命之憂!

要麽虎視天下,看誰不順眼就殺誰;要麽成為新貴勢力的共同敵人被拋棄……他要怎麽選擇完全沒有懸念。

張問把手伸向井口,讓吳氏倒水衝手,將手上沾的白灰都洗進枯井裏。不經意間,他的目光從吳氏身上掃過,忽然覺得她十分性|感。

已經三十出頭的吳氏韻味猶在,更別說當初和張問住在這院子裏的時候她才二十來歲。這麽一個豐腴的女人和張問住在一起,讓他心猿意馬也是人之常情。

張問總覺得今天吳氏特別誘人,可細看之下,她的衣著舉止一如往常並無什麽不同,隻是領口有兩粒紐扣沒扣,露出一點空隙,可以看見鎖骨之處的肌膚,還有上襦裏麵露出了一點白色褻衣的下擺……大概是幹活的時候不注意,這才導致衣服細節上不太嚴整,不過這樣倒是更有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