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府之戰,一天時間就結束了,短短一天時間,斬首一萬,張問再次感受到了追殲敵軍的妙處。這無疑又是張問的一大功績,少不了上報朝廷。

整座城裏歡呼不已,十分歡快,將士打了勝仗有封賞,百姓避免了遭受亂軍劫掠屠殺,皆大歡喜。張問率軍入城,街道上的百姓夾道歡呼,張燈結彩,甚至放起了鞭炮。

“張問……張問……”眾軍簇擁著張問的戰馬,喊聲響徹雲天。

正在大家都像過節的時候,一輛馬車從小街小巷繞到了北門口。車上坐著柳影憐和她的一個侍衛,另外還有兩三個人騎著馬跟在左右。

馬車駛到城門口,停了下來,一個騎馬的人輕輕叩響車廂,低聲說道:“柳姑娘,城門口的軍士在檢查出城的車輛。”

柳影憐臉色蒼白,想了想,對車上的侍衛說道:“你先下車,我換身衣服。”

侍衛下車之後,柳影憐脫掉身上的衣裙,然後拿了一條白綾,緊緊地係在胸口,將胸前的兩團壓平,繞了好幾圈。纏好胸之後,她又穿上一身男裝武服,對著鏡子將頭發也重新梳理了一下,戴上一塊頭巾。

她收拾好了之後,又把臉也化妝了一下,對著鏡子一看,有幾分像男人了。

準備妥當,柳影憐從馬車上走下來,對一個騎馬的侍衛說道:“你到車上去,我騎馬。”

“是。”

幾個人就這樣走向城門,按照禮節,幾個騎馬的人都從馬上翻身下馬,牽著馬走過去。

果然被一隊軍士攔住,一個軍士喊道:“搜查亂黨,站住!”

柳影憐的一個侍衛陪笑道:“軍爺,咱們是生意人,昨兒剛到溫州,今天就遇到打仗,這不要趕著回杭州了,哪裏有亂黨……一點小意思,軍爺幾個喝杯茶。”

那軍士回頭看了一眼,捏著那塊銀子說道:“這是張大人交代的事兒,該看的咱們還得看看。”

侍衛主動給挑開車簾,隻見車上坐著兩個男人。軍士見狀就將銀子放進了袖子,揮了揮手。

馬夫趕著車,其他人牽著馬通過城門。

剛走幾步,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道:“等等。”說話的人穿著黑色武服,頭戴帷帽看不見臉,手裏提著一把長劍。

剛才給銀子那侍衛滿臉堆笑道:“不知還有何貴幹啊?”

黑衣女子走到喬裝打扮的柳影憐麵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柳影憐站在那裏沒動,也沒說話。

黑衣女子,伸出劍柄,指向柳影憐的胸口,說道:“為什麽女扮男裝?”

旁邊的侍衛見黑衣女子拿劍去戳柳影憐,頓時跳將過來。黑衣女子吃了一驚,唰地一聲拔出劍來。眾軍士也急忙圍了過來。

“唰唰!”車上的男子不知從什麽地方抽出兩柄鐵劍,衝下車,護在了柳影憐左右。

“識相的把兵器放下!”黑衣女子嗬斥道。

侍衛道:“姑娘快上馬走,我等斷後。”話音剛落,城門已經被關上了。

黑衣女子沉聲道:“給我拿下!”

眾軍提著兵器圍將過來,柳影憐的侍衛護住拚殺,一番打鬥之後,傷了兩個軍士,柳影憐的一個侍衛也被一槍捅穿了胸膛。

這時,柳影憐喊道:“住手!把劍放下,不要抵抗了。”

“當當!”那兩個拿劍的侍衛隻得將兵器丟在地上,軍士一擁而上,將幾個人綁了起來。黑衣女子帶著俘虜,向城中走去,押送到巡撫駐地。

那黑衣女子叫人好生看押,然後進屋稟報,見到張問,說道:“稟東家,柳影憐已經被抓住了,還有幾個同夥,怎麽處理?”

張問說道:“把柳影憐送進來,其他人送到溫州府大牢裏,關起來再說。”

“是。”

不一會,柳影憐就被人押進了張問的房裏,張問打量了一番柳影憐,笑道:“別說,柳姑娘的化妝技術挺到家的,要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柳影憐雙臂被綁,依然款款施禮道:“承蒙張大人誇獎。”

張問見狀,對左右說道:“給她鬆綁。”

侍衛聽罷走上去把柳影憐身上的繩子解開,張問又請她坐下喝茶。

柳影憐坐到椅子上,看著張問說道:“張大人打算怎麽處置妾身,你會殺我麽?”

張問道:“柳姑娘見麵就問我殺不殺你,看來你也挺怕死的啊,但是我差點就被你給害死了。”

柳影憐黯然道:“張大人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怪您。”

張問搖搖頭:“我用什麽理由殺你?勾結白蓮教?可我手裏沒證據。陰謀謀害官員?照樣沒有證據,我也隻能是猜測而已。”

柳影憐想說:你是浙直總督,殺一個青樓名妓還需要證據麽?不過她沒有說出來,隻是默然無語。

張問用嘲弄的口氣道:“錢益謙是個什麽樣的人,我現在也算是看明白了。他不是待你如正室夫人一般禮遇麽,現在可好,居然為了謀害同僚,不惜把自己的女人往老子懷裏送。”

柳影憐冷冷道:“我承認我是想借刀殺人謀害大人,你要殺了我報仇吧,但你不能侮辱錢大人。無論怎麽樣,錢大人一世清名,總好過閹黨!”

“一世清名?哈哈……”張問搖搖頭道,“一世清名的正人君子,就是喜歡戴綠帽的主?唉,人真是無奇不有,他利用了你,你還幫他數錢?”

柳影憐道:“我們的事,你這樣的人不懂,也管不著。”

張問道:“好吧,我也懶得和你說這些。我不會殺你,原因有二:一是因為上次你救了我的夫人和女兒,我還你一個人情,現在兩不想欠;二是柳姑娘本身並不是十惡不赦之人,又長得國色天香,我本人沒有辣手摧花的喜好。所以,你不要害怕我會害你性命。我之所以捉住你,是想留你一段時間,免得你回去把什麽消息都告訴錢益謙了,對我可是大大的不利。”

柳影憐聽罷說道:“妾身先謝大人不殺之恩,大人的心胸當真令人佩服。隻是……我想知道,你會怎麽報複錢大人?”

張問沉吟片刻,說道:“法子我還沒想好,像錢益謙這種對付我的陰毒手段,還不是那麽容易想出來的。”

柳影憐緊張道:“你要用什麽陰毒手段對付錢大人?”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還沒想好。”

柳影憐憤憤道:“張大人可以放過我,為什麽不能放過錢大人?如果錢大人不是顧慮你會對付他,他也不會這麽算計你。”

張問一拍大腿,說道:“這句話算你說對了,我就是顧及錢大人會算計我,所以我要算計他。”

柳影憐道:“張大人在遼東為國效命血戰建虜戰功赫赫,原本是於國於民的棟梁之才,何以會投靠魏閹,陷害忠良?”

張問馬上接腔道:“我什麽時候陷害忠良了?房可壯的事兒壓根就不關我的事,對付錢益謙,錢益謙算是忠良嗎?他做了什麽有利百姓朝廷的事?勾結白蓮教裏應外合,準備用溫州全城的人給我殉葬;福建大饑,難民湧入浙江,他作為浙江布政使,連對本省最基本的防範都沒有,還引狼入室,差點就讓白蓮教的勢力滲透進了浙江,這也算忠良麽?”

柳影憐怒道:“錢大人並沒有勾結白蓮教,隻是迫不得已聯絡了白蓮教中的一個壇主,攻取溫州,再說白蓮教隻殺貪官惡霸,並不會屠殺溫州百姓。張大人是站在地主富豪的位置上說話,當然覺得他們是妖魔。”

張問站起身來,說道:“女人陷入感情腦子就不夠使,我懶得和你多說。咱們在南邊鬥,等異族騎在咱們頭上的時候,就知道誰有理誰沒理了。”

走到門口,一個侍衛正好過來,拱手道:“稟東家,沈先生到溫州了,正在院外。”張問道:“快請到客廳說話。”

侍衛道:“是,東家。”

張問徑直向客廳走去,不一會就見到了沈敬。兩人相互見禮,張問笑道:“這南邊的太陽就是毒,沈先生出來不到一個月,曬得更黑了。”

沈敬哈哈一笑,說道:“老夫剛進城,就聽說大人又打了一個大勝仗,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張問道:“沈先生回來的真是湊巧,要是早一點,恐怕還能親眼看見。請,屋裏說話。”

“大人請。”沈敬出於上下之禮,故意走在張問後麵,“百姓說大人用兵如神,老夫看來,也不為過。溫州城的軍隊,不過是烏合之眾,大人卻敢直接帶出城決戰,令人佩服、讚歎。”

二人邊說著話,邊走進客廳,分上下而坐,張問說道:“哪裏哪裏,其實溫州這一千守備軍隊,還是挺能打的,比浙江多數守備都能打。當時我帶兵從南門出城,南門和東門都是烏合之眾,裹挾了大量難民影響賊軍軍心,一觸即潰,然後遭遇賊軍主力,當時我心裏還真沒底。我便寄希望於那一千守備能鎮住場麵,將其安排在前鋒,果然沒讓我失望。”

沈敬陪笑了一陣,從袖子裏摸了一會,摸出一疊圖紙來,說道:“時間不多,我隻實地考察了溫州府的平陽縣,不過浙南其他各州縣我都有收集材料。老夫專程考察平陽縣,是覺得平陽縣適合做屯軍之地。”

張問拿起沈敬的圖紙,隨手翻看了幾頁,抬頭問道:“沈先生何以看上了平陽?”

“平陽縣內屯軍,可以雁蕩山為依托,在山區設立關塞,可守可攻,同時平原地方良田肥沃,可以屯田,河流充足、灌溉方便。如此看來,不是正和我們商議的條件麽?”

張問點點頭,說道:“沈先生言之有理,什麽時候我也去看看,如果適合,就把地方定下來,修城築堡,建立屯兵基地。”

沈敬左右看了看,問道:“錢益謙的事兒,如何了?”

張問道:“被他陰了一把,差點沒送命。不過我已準備妥當,想好了對付他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