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翁婿之間的較量(2)

此時,陶正華已經分不清陸君浩這句話是實話還是什麽,不過他卻成功的被激將了,硬是憑著一口硬氣咽下胸口鬱結的憤怒和火焰,良久之後,漸漸平和下來,閉了閉眼重新振作。

“我,我不會讓你們家得逞的!”語氣尚顯虛弱,不過那一股子硬朗之氣卻錚錚的剛強。

陸君浩淡淡點頭,“很好,我也不希望你這麽容易就被氣死了,婉如會傷心的,我不舍得看她傷心流淚。”

“假惺惺!”陶正華唾了一句,不過又想起什麽,話鋒一轉,眼神也犀利異常,“你早就知道了婉如的身份,卻還要接近她,為什麽?”從未正眼瞧過陸君浩,今天既然有機會好好談談,陶正華也想弄明白他的真實意圖,而後勸勸女兒,那樣就算死也瞑目了。

陸君浩低了低頭,眼神中有一劃而過的溫柔,“你想知道原因,我當然願意告訴你,隻是不見得你會相信。”平淡的語調聽不出絲毫情緒,不過眸底還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神色,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你可不要跟我說是因為什麽狗屁愛情!”陶正華反諷道。他不覺得陸家的人會懂什麽是愛,他們隻會借著愛的名義行齷齪之事。

陸君浩淡淡勾唇,漫不經心的笑,“那迷戀呢……這個詞可以接受嗎?”

陶正華頓了頓,一雙渾濁的老眼直直看著他,顯然更不相信。

“我認識婉如,早在陶家沒落之前。”低沉清冷的嗓音多了幾分柔和,陸君浩顯然回憶著什麽,“那時候,她才剛剛上高中,而我還在部隊服役。”

陶正華緊緊皺眉,冷哼一聲,“你又開始編故事了吧?以為我真的病入膏肓連這點分辨能力都沒有了?你自己都說了,你還在部隊裏,婉如才上高中,你們怎麽能認識?看來你們兄弟倆都不是好東西,一個個借著愛的幌子靠近婉如,真實目的都歹毒至極!”

陸君浩不理會他的話,隻是沿著記憶裏的痕跡回顧那一段情感懵懂的日子,“婉如剛上高中那一年,我因為在一次軍事演習中沒有按照預先計劃服從軍令,雖然最終也贏了那場軍演,但還是被首長下放懲罰了一頓。當時XX高中正迎來新生開學,舉行為期十天的軍訓,校方正是跟我們部隊聯係聘請教官的,我就帶隊執行任務了。”

陶正華聽到這裏,終於抓住重點,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你在那個時候就認識了婉如?”

“不算認識。但是因為她格外不服管教,給我留下的印象比較深,事實上,直到軍訓結束離開,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她大概也恨死了我這個魔鬼教官吧。”說到這裏,他低低笑了一下,“那幾天的時間,她被曬得脫了一層皮,儼然一個非洲人。”

陶正華順著他的話回憶起了女兒剛讀高中參加軍訓時的模樣,那時候陶家還在鼎盛時期,他天天忙著工作,很少有時間在家陪著老婆女兒,不過也知道女兒軍訓十天回來後在家裏哭的很是淒慘,而且確實整個人都變了樣子。

原來,那時候負責女兒軍訓的教官是陸君浩!

婉如十六歲讀的高中,這樣說來,陸君浩認識女兒居然已經有十多年了!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十六歲,還未成年,原來你有這種變態的愛好,那我更不放心讓婉如跟你在一起。”陶正華冷言。

陸君浩淡淡的解釋,“我又沒說那時候我就喜歡上了婉如。我隻是說,她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後來一次探親休假回來,我無意之間發現辰浩的女朋友是她,當時隻覺得巧合,但卻沒想到君浩是在執行一次臥底任務。那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麽心理,得知辰浩跟她的戀愛隻是權宜之計時,我就很擔心婉如會受到傷害。果然……後來你們陶家就出了事。”

其實,警察臥底是很機密的事情,按理說陸君浩是不可能知道的。但他那時休假在家,成天也沒事做,一次無意間撞見辰浩跟一個女孩子親密相處的畫麵,心裏便起了疑--明明辰浩在外地警校就讀,紀律嚴明的,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千島,而且還跟女孩子走的那麽近。

畢竟也是軍人出身,而且那時候他已經被特種部隊錄取,各項專業技能都有了飛速的提升,這點偵察難度對他來說完全不值一提,他悄然跟蹤了幾天,便發現了端倪。

後來,是父親找他談話,嚴肅地提點了幾句,他才知道辰浩是在臥底執行任務,便沒有再過多幹涉。不過,當他得知所謂的女朋友不過是為了執行任務方便而踩的墊腳石,他曾冒著風險找辰浩談了一次,但結果並不理想。

最不好的預感成真,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辰浩自己也假戲真做了,他居然真的愛上了陶婉如!

陶家落難後,一時樹倒猢猻散,陶夫人還暴病而亡,他得知消息後就一直暗暗跟蹤著陶婉如,那時候看著她落魄如行屍走肉的模樣,他心裏才漸漸有了異樣的感覺。

或許英雄難過美人關吧,更何況是孤苦無依潦倒無助的美人,那一晚,他照常跟蹤著陶婉如時,發現她深夜去了墓地,就知大事不妙。

果然,她在陶夫人墓前自尋短見了。

他救了她,並且被她當做唯一的依靠抱著睡了一晚。那時候他才發現,那個脾氣倔強刁蠻任性的小丫頭,已經發育成熟了,或許就是那一晚,他的心境才發生變化。

但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就不告而別了,這一別就是四年。而一千多個日夜,他不斷沒有忘記這個萍水相逢的女孩兒,反而越發對她記憶深刻。

這些過往又在腦海裏細細播放了一遍,陸君浩臉色不自覺的溫柔下來。陶正華觀察著他的反應,幾度皺眉,“你別以為你這麽說,我就相信了。”

“你的相信與否對我來說並不重要。”臉色重又恢複平淡,他無所謂的道,“反正婉如已經嫁給我了,我們孩子都三歲多了。你要是不放心婉如跟著我,就應該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你活得越久,就越能守護著女兒。”

“可是,要我接受你的恩情,我寧願死!”

陸君浩哼笑,“看來你在監獄這些年都白呆了。你從風光無限的千島首富淪落為毫無人格尊嚴的階下囚,現在又成了隨時可能一命嗚呼的重病患,你還看不透人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麽?

你以為我真有這麽高尚願意為你捐一顆腎?我不過是不想我心愛的女人傷心罷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命運終究掌握在你自己手上,你有權決定你自己的生死,別人無權幹涉。不過,你想一想,你這輩子是不是失敗到極點?前半輩子榮華富貴,看似風光,但你跟家人在一起相處的日子有多少?你對你的老婆孩子虧欠有多少?你這樣的男人,誰跟了你誰倒黴,誰做你的子女誰倒黴。你進了監獄,老婆暴病而死,留下女兒一人,你可知道那些日子你女兒過的什麽日子?

她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時,你這個做父親的在哪裏?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遠走它鄉,從一個衣食無憂的千金大小姐到學會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你想過她受了多少罪嗎?她盼了這麽多年,終於盼到你出獄了,可開心的日子沒幾天,你又得了這樣的重病。她千方百計想治好你的病,想過過溫暖家庭的日子,這是多麽卑微的要求啊。可你呢--你拒絕治療,一次一次傷她的心,天底下怎麽有你這樣做父親的?你不自私不狠心嗎?

骨氣算什麽,你若是因為不服這口氣不肯接受腎移植手術,你傷害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我們陸家,而是你的女兒。她孤苦無依的過了這麽多年,你卻狠心的讓她在享受了幾天父愛溫暖之後,從此徹底失去。你到了陰曹地獄,怎麽有臉麵見陶夫人?”

至始至終平淡無波的語氣,卻將陶正華心裏那塊矗立數年的石牆一點一點摧垮。他一直以為自己活著是連累女兒,從來沒想過女兒真正需要的是什麽。他當然知道自己虧欠老婆孩子,除了給她們衣食無憂的生活以外,陪伴他們的日子少之又少。出事後,他更沒想到妻子會突然暴病而亡。當他在看守所聽到這個消息時,悲痛的無法形容,隻能用頭不停的去撞牆,卻無法換得執法人員的一點同情--他連妻子最後一眼都沒看到!

這些年支撐著他在監獄裏度過的唯一支柱,就是僅剩的女兒。可現在呢,他卻在傷著女兒的心。

臉上的憤怒漸漸被悲傷自責的情緒取代,陶正華無力的靠在床上,枯敗蒼白的老臉隱隱**,渾濁的雙眼裏浮動著淚花,顯然已經被陸君浩這番話說動了。

“是啊……我對不起婉如,我也對不起她媽,這麽多年,我連坐在家裏陪她們吃一頓飯的機會都少的可憐。”衰弱的男人兩眼發直的盯著天花板,艱難哽咽著吐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