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殺人無形麵不驚

南鳳靈帝聽了燕洛雪的話,不斷冷笑,卻在這時,東齊幽王說道:“既然如此,當是小郡主救了大家,諸位何不將這件事揭過去,本皇發起此次會盟,實是想與列國永世修好,卻不想弄巧成拙,內心實在有愧,本皇對北燕太子燕重燁和太子妃裘許穆的事致歉,願奉糧米萬擔以表心意。”

北燕君王燕熙捋須沉吟,歎道:“本皇有此逆子,甚是遺憾,奈何舔犢情深,人之常情,尊駕既然理解,本皇豈能再做糾纏,隻要尊駕交還計子橋,本皇願立契約,與東齊國永世修好。”

北燕國此次遭四國悍然入內,國威大損,但燕熙病體垂垂,新君未立,怎麽會在此時願與他國發生衝突,東齊國能如此退讓,應是東齊國給了北燕國一個台階,燕熙豈能不知,至於這台階的代價,那是以後的事!

見東齊國和北燕國有望達成和解,西秦武帝秦柯正要說話,可裝扮成“卓將軍”的臨淄王一擺手,眾人側耳傾聽,不一會兒遠處煙塵四起,煙塵之中北燕旌旗顯現,燕重垚懸著已久的心終於放鬆,陳寒陽率領的大軍趕到了。

南鳳國靈帝袍袖一甩,南鳳國將士擺出迎敵態勢;東齊幽王麵色難看,指責的目光看著燕熙;西秦武帝秦柯麵色平靜,甚至嘲諷一笑,看了看燕重垚。

燕洛雪見她皇祖父滿麵笑容,神態輕鬆,也知形勢發生逆轉,於是放下心來。

燕熙說道:“諸位不要誤會,實在是形勢所迫,北燕逆臣計子橋背叛,矯詔妄為,國門大開,形同虛設,故調兵至此,擒拿此賊。”

東齊幽王沒有說話,臨淄王微微一笑:“逆臣?計子橋本為東齊國太子府幕僚姬歡之子,北燕國用人不當,難道這個責任還要東齊來扛嗎?”

燕熙臉色發紅,呼吸明顯急促起來,燕重垚冷淡目光看了過去,臨淄王笑笑,垂下眼簾,說道:“北燕國難道不報東齊幾次相助小郡主的大恩嗎?”

這個臨淄王挾恩圖報,真是!燕洛雪目光接觸到他的邪魅,猛想起他的術,便馬上垂了眼,臨淄王笑了,說道:“看來小郡主心虛得很,可知當時東齊若有半分不敬,小郡主怎會安然站在這裏?”

燕熙站起,說道:“既然如此,北燕無話可說,但東齊國要立刻撤軍,兩日之內全速離境,若不然,北燕就當做與東齊開戰。”

燕熙態度雖和緩但軟中帶硬,他很清楚東齊幽王的真正意圖,卻不便明說不與齊遠結盟,隻用言語暗示。東齊幽王見目的達到,心滿意足,與臨淄王快速離開了祭神壇。

見東齊乖乖撤走,南鳳靈帝似乎沒有了先時氣焰,但卻仍然堅稱燕重垚圖謀不軌,燕重垚心煩不已。鳳飛華再有不是,他也是榮華的弟弟,他決不能和他完全撕破臉皮,傷榮華公主的心。想到這裏,燕重垚鄭重說道:“當年我與榮華公主定親,我舍棄了北燕,選擇了南鳳國;如今,我在此立誓,我燕重垚若做過一絲一毫有損南鳳國之事,讓我和榮華公主永生永世不得相見!”

“夫君!”榮華公主一聲悲戚。

西秦武帝秦柯,默然看著燕重垚,有些明白為什麽當年榮華公主選擇了燕重垚,而不是他這位意氣風發,位登大寶的少年天子。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的生活,他給不了,也不能給。秦慕蕭呢?

西秦國朝中表麵似在他掌控之中,實際上也顯現隱患,瞬息之間,就可能翻雲覆雨,若無朝堂經驗,若無根基,如何在朝中立足?而建立人脈,積累經驗的最好方式就是與朝中閥門聯姻。當年的他不就是如此嗎?他為了能有能力保護榮華公主,他用盡心機娶了丞相之女胡敏,禮部尚書之女孟巧嫣,他羽翼漸豐,才擊敗了太子,登上了皇位。然後呢,卻隻有悔恨、孤寂日日夜夜啃噬著他的心。這樣的生活,他一個人嚐過就夠了,怎麽還會讓自己的兒子去承受!可是,他該怎麽做,才能幫助這個孩子?

南鳳靈帝似乎對燕重垚發下重誓也很意外,他臉上神情變幻,懷疑,不確定,燕洛雪知道他為何如此,因為他忌諱燕洛雪留在西秦國。他搖頭,他後退,一句話脫口而出:“你若想證明無辜,就讓燕洛雪回南鳳國!”

燕重垚怒火中燒,冷聲問道:“你是把雪兒當做人質嗎?”

“人質”二字秦柯想起了榮華曾為南鳳國入西秦國十一載,“人質”二字讓榮華想起了她在身西秦國,心係南鳳國,到頭來,她的親弟弟不信任她,疑她夫君,害她愛女,今天,她決不能在讓當年禍事重演。

榮華公主說道:“雪兒已經嫁人,如何能為人質?”

燕重垚就要發火,西秦武帝秦柯擺手製止了他。秦柯看了看燕洛雪,又看了看秦慕蕭,淡然說道:“尊駕的要求太過無禮,燕洛雪是西秦國太子妃,我堂堂西秦國皇家太子妃豈能去做人質!”

南鳳靈帝羞惱異常,他冷冷看著燕重垚,說道:“南鳳國和西秦國有殺母之仇,你們如今卻將女兒許給仇人,還說沒有謀反,朕說你們是想聯合他奪朕的皇位,滅朕的南鳳國!”說罷,拂袖而去。鳳夜瀾匆匆跟在後麵。

榮華公主望著南鳳靈帝的背影,久久不語,她知道,鳳飛華再不認他這個姐姐了。

鳳飛華一走,燕重垚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但還是鼓起勇氣,向秦柯拱了拱手,說道:“尊駕之恩,燕重垚銘記在心。”

秦柯側身,厭惡皺眉,隻看榮華公主,撇嘴說道:“連妻女都不能護衛周全,還有什麽資格在本皇麵前講話。”

燕重垚並不惱,他促狹一笑,說道:“周全與否,可不是憑你說,對吧,娘子?”

榮華自然知道燕重垚又想氣秦柯,她使勁捏了捏他的手,瞪他一眼,秦柯心裏怎麽還會無動於衷,他轉身就走,榮華公主忙叫道:“兄長留步。”

秦柯站定,並不回身,他說道:“你不要謝我,我不要你謝,我隻想讓你活著,能見到你安然無恙,我心願已了。你的女兒,你們隨時可以探望。”說完,毅然狠心離去。

榮華公主突然流淚,說道:“我舍不得雪兒。”

燕重垚心中咒罵秦柯,他伸手為她拭淚,順勢說道:“他是小人,我們以後不要理他。”他心裏何嚐不知榮華公主為何哭泣,不過榮華此時此刻還能顧及他的感受,他怎能將薄紙戳破,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見事情圓滿解決,燕洛雪本該高興,但事實並非如此,事情結束得太快,就好像你滿心看場好戲,結果戲未完,人已散場,不對,不對!東齊國撤軍何以這麽幹脆?南鳳靈帝的所謂大開殺戒呢?難道南鳳靈帝就會沒有預料到北燕大軍的到來嗎?

燕洛雪抬頭看著祭神壇,祭神壇是關鍵啊,南鳳國距北燕國最遠,卻按時抵達,顯然曾與東齊國互通消息,共定計謀都有可能,會是這樣嗎?

見燕洛雪若有所思,秦慕蕭以為她是倦了,便讓她回車中休息,但燕洛雪搖搖頭,燕洛雪走到燕重垚身邊,說道:“爹,我總覺得不太對勁,爹爹不覺得皇帝舅舅前後變化太大嗎?他最後,好像急於脫身似地。”

“你在懷疑什麽?”燕重垚問道,“他檢討不到便宜,還賴在此地幹什麽?”

“東齊國發起此次會盟,就是為了讓北燕國不再支持齊遠?”燕洛雪問道。

燕重垚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隻說回撤途中會多加小心。燕洛雪雖不放心,但無實據,又想不出南鳳靈帝的可能手段,所以還是灑淚蹬車,與秦慕蕭隨著西秦武帝秦柯踏上回返西秦國的旅程。

燕洛雪在車中,正欲沉沉入睡,哪知卻被遠處傳來的巨響驚了個魂飛天外。

燕洛雪跳下車,見西秦將士各個伸長脖子向北眺望,北方又是陣陣煙塵騰起,燕洛雪心裏“咯噔”一下,撒腿就往北狂奔,秦慕蕭縱馬追來,將燕洛雪抱上馬,向祭神壇方向疾馳,身後周化風率領幾十名親兵跟著。

祭神壇已化作成一片瓦礫,這還不算,祭神壇周圍數丈開外的地方現在已成了巨大的深坑,坑內到處是石楞石柱,還有青磚土塊,地穴內哀號聲傳來,北燕士兵很多被埋在了那裏。秦慕蕭一聲令下,令士兵救人。燕洛雪跳下馬,扭住一個受傷的士兵問道:“我娘呢,我爹呢?”

那士兵眼露恐懼,避開燕洛雪,不斷呻吟,眼一翻,竟然昏了過去。燕洛雪大聲喊:“爹,娘,你們在哪?”

秦慕蕭見洛雪陷入瘋狂,上前抱住她,說道:“你爹娘輕功都好,不會有事,你別擔心!”

燕洛雪推開他,跳到坑裏,去扒埋在士兵身上的厚土,這時聽到一聲弱弱低呼:“小郡主救命!”

燕洛雪抬頭,不遠處,一人頭部露出,全身卻在土中,臉色紫漲,燕洛雪和秦慕蕭過去,奮力將他拖出,這人正是北燕軍統帥多林城城主陳寒陽。燕洛雪激動問道:“我爹娘呢?”

“不見了。”陳寒陽瑟縮著說道。

“不見了是什麽意思?”燕洛雪使勁搖晃著陳寒陽,大喊著。

“皇上要上祭神壇查看,三皇子和三皇子妃陪在身邊,我們在下麵,誰知地突然塌陷了,我們被埋進了土裏,這之前,我看見皇上三人已經在祭神壇上消失不見了。”陳寒陽眼中充滿恐懼。

“不,不會的,他們不會有事!”燕洛雪低聲喃喃著,“我一定要找到他們!”

燕洛雪甩開陳寒陽,又去扒那石塊,說道:“你們不能有事,你們絕不能有事,我不會原諒他們的,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你們不能有事,你們一定要看著我為你們報仇。”

秦慕蕭抓住她,說道:“讓別人幹吧,你去那邊等。”

“我不要等!我怎麽能等,都怨我,我明知道可能出事,為什麽還離開,為什麽?”燕洛雪一口氣沒上來,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