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有人偏愛蓮心苦
西秦國鹹安城,皇宮,勤宣殿。
午後的勤宣殿很安靜,秦柯邊批著奏章,邊聽著周化風的匯報。周華風說道:“王爺他說他去南鳳國,他說皇上您知道他為何去,他說若果真如此,他今生便留在那裏。”
秦柯停筆,說道:“隨他。周卿不必為此憂慮,他這麽做正和朕意。你去吧,和東齊使臣接觸要小心,東齊此回胃口不小。”
周化風領命告退。秦柯站起來,望著殿外快要枯萎的繁花,喃喃自語:“榮華,我也不知我在幹什麽,也不知對還是不對,可是我已經蹉跎了十八年,我還有幾個十八年,人說幾次重逢,便已遲暮,我們多少年未見了?我把蕭蕭放在順安城,心中自也存著一絲僥幸,你說你喜歡遊玩,而楓嶺風光你向往已久,都說母子連心,他在順安城那麽多年,你竟一眼都未見嗎?你怎麽忍心,那燕重垚就如此重要?現在蕭蕭大了,要調查此事,我就讓他查,因為我也想知道,你究竟為了什麽?你到底有什麽目的?十八年夠久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你若還不出現,我就逼你出現!到時,你不要怪我。”
突然殿外傳來吵鬧聲,秦柯停下筆,走至殿門口,見吉安公主秦慕霜與衛兵正在吵鬧,嚷著“我要見父皇!我要見父皇!”
秦柯說道:“吵吵嚷嚷,成何體統!讓她進來!”
秦慕霜進大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跪在秦柯麵前,喊道:“父皇,你去看看母後吧,她淋了雨,現在昏迷不醒,您去看看她吧,我聽您的話,我會聽您的話和親東齊的,你不要怪母後!”
秦柯聽了,俯下身將秦慕霜扶起,說道:“霜兒,父皇平日對你如何?”
秦慕霜抹著眼淚說:“父皇自然是極疼愛霜兒的,對霜兒曆來都是有求必應的。”
秦柯微笑:“那你還有什麽不放心,你無論做什麽父皇都不會怪你,知道嗎?你母後啊,她就是心事太重,想得太多,我怎麽可能害自己的女兒?霜兒放心,朕這就去看你母後,你先回宮去吧。”說完立刻吩咐擺駕永福宮。
皇後病重昏迷,永福宮人人自危,皇上駕臨更使得宮人人仰馬翻,秦柯臉一沉,手一擺,宮人走了個幹幹淨淨。秦柯望著臉紅紅的皇後胡敏,心裏滋味很是複雜,半分無奈半分愧疚。
當初相逢,胡敏也是一個單純婉約的可人兒,大多數男人都會心動,大多數男人都會愛若珍寶,可她偏偏嫁給了他。他給她衣食無憂的奢華生活,他給她一呼百應的皇後地位,但單單不能給的隻有他的心,為此他很愧疚。因為愧疚,他原諒了她父親暗地裏搞的小動作,因為愧疚,他無比寵愛著秦慕霜,因為愧疚,他甚至沒有追究她對秦慕蕭一個六歲孩子的無情迫害。但是他知道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他很無奈。
秦柯看著胡敏眼角淚水流出,也不知是夢到了什麽傷心事。他做到床邊,伸手擦掉胡敏的眼淚,哪知她流得更多,他見胡敏嘴唇幹裂,忙取水為她滋潤唇喉,宮人欲進來幫忙,又讓他轟出,他就這樣在胡敏床邊,過了一夜,照顧了胡敏一夜,胡敏的燒終於退了。他放下心來,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胡敏悠悠醒來,張開了眼睛,見秦柯伏在床沿睡著,不禁有些不信,有些疑惑,更多的則是驚喜。她想起身,動了動,驚醒了秦柯,她不敢再動,看向秦柯,見秦柯一雙黑眸,靜靜地看著她,仍是心思難測,不由心中難過:“他對我也隻能如此!”
秦柯見胡敏要起身,忙上前扶她,胡敏趁機緊緊抱住了他,他僵住。胡敏說道:“皇上,今後臣妾都聽你的,求你不要讓霜兒……”
秦柯用手將胡敏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看著胡敏,說道:“敏兒,你曆來善解人意,心思敏捷,難道你真不知讓霜兒和親的用意嗎?”
“臣妾就是知道,才覺得,才覺得……皇上要用霜兒做棋子,攪動天下一池靜水,這怎麽可以,她是您的親生女兒!”胡敏喊道。
秦柯聽了嘴角略彎,有些冷酷,胡敏縮了縮肩,秦柯見了,無奈一笑,說道:“朕送霜兒和親,無外乎兩種情況,一臨淄王癡傻,霜兒不願,她必想辦法出逃,但朕不會讓她在西秦逃脫,若她得手,必在東齊,東齊將公主弄丟,就給了西秦口實;二臨淄王不傻,霜兒願意,那臨淄王就是居心叵測,必要與太子一爭高下,東齊幽王厭惡太子很久了,臨淄王有西秦暗中相助,必會成功,那時霜兒自然是一國之母,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胡敏越聽越心驚,越聽越不是滋味,“皇上就沒想過那臨淄王若利用霜兒,可還會有真情?”
秦柯默然,望著胡敏,胡敏也不害怕,與她對視。
終於胡敏讓步,說道:“皇上所想雖是周全,怎知天有不測風雲,霜兒時時處在風口浪尖,萬一……”
“朕不會讓這萬一發生,朕已在各國布了各種暗樁,無論霜兒作何抉擇,都會有人相助,霜兒身邊有暗衛貼身日夜陪護,霜兒本身機智聰明,才幹不輸男兒,終生養在深宮豈不可惜?你放心,和親尚未談妥,即使談妥,真正成婚也在一年後,你和霜兒有足夠的時間思考。”秦柯似胸有成竹。
胡敏心中無奈,說話也就沒了顧忌:“皇上將女兒拋出,就不怕將來控製不了局麵嗎?世道大亂,生靈塗炭怎麽辦?”
秦柯起身,踱了幾步,回頭看著皇後,說道:“你以為這世道還沒亂嗎?世道已亂,百年來四國間暗流湧動,台麵上你爭我奪那一天少了?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所缺的不過一個契機罷了。朕不想等了,也不能再等!”
胡敏心中哀婉,說道:“皇上非要一意孤行,非要這天下大亂,究竟是為了什麽?”
秦柯愣住,眼神有些淩厲。
胡敏說道:“皇上這樣,她就會出現?”
秦柯依然無語。
胡敏避開秦柯的注視,幽幽說道:“北燕,南鳳,都有她的親人,她可會原諒你?”
秦柯聽了,露出一絲苦笑,卻也帶了一絲狠勁,說:“對,你說的都對!可是,總比沒一點機會好!皇後醒了,朕叫人來服侍你。”說著轉身欲走。
胡敏喚道:“皇上,臣妾還有一事要問。”
秦柯站定,卻不轉身。
胡敏說道:“皇上,您若沒遇著她,可會可會……‘
秦柯回身,深深看著她,慢慢說道:‘敏兒,人生在世又何來假設,若能假設,我願我從未見過她,可是我若沒見她,就不會想成為皇上,我若不想當皇上,就不會想到要娶你。你不要想太多,我啊,所求不過是再見她一麵,你大可放心。‘
清江上,一艘富貴華美而又不失精致的商船慢悠悠行著,一名美貌貴婦倚著船舷,望著清江水,幽幽說道:“主人,你可知我這些年過得好苦,以前你眼中雖沒有我,但我日日可見你;自你走後,我日日思君不見君,還要強顏歡笑,主人,你該怎麽賠我?”
貴婦臉上有淚,臉色哀怨至極,但身後站著的丫鬟婆子無一人上前勸解,甚至臉色蒼白。那貴婦回身看著他們,吼道:“你們說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
丫鬟婆子都跪下,聲嘶力竭喊道:“是那叫榮華的小賤人!”
貴婦笑了,笑得花枝亂顫,額上紅痣也跟著一抖一抖,她正是那個白衣蒙麵女子。
她肅然止住大笑,說道:“那傻小子去找你了,主人,你可要挺住啊,我倒要看看,當你的愛妻被人說成是蕩婦時,你還會不會窩在離山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