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雪落紛飛倍思君

時近冬月,燕洛雪收到了秦慕蕭的書信,得知自己的爹娘竟然出現在了儀鳳鎮,還帶走了兵敗的鳳夜瀾。她知道她爹娘因為她再一次拋棄了南鳳國,爹娘也很無奈吧。但不知鳳夜瀾是否能安心留在離山?南鳳靈帝縱然是無情,但畢竟是他父皇,況且他母後,皇弟、皇妹尚在宮中,他如何割舍得下?

秦慕蕭對如何打敗鳳夜瀾寫得甚是輕描淡畫,但越是如此才越見凶險,秦慕蕭不願她得知戰場血腥,不願她對他心生厭惡。

秦慕蕭信中還提到秋月憐如今已是大腹便便,舉步蹣跚,脾氣異常古怪,弄得駙馬府上的下人苦不堪言,不過,苦日子就要到頭,不到春節,小嬰兒就會呱呱墜地了。秦慕蕭這段話字裏行間俏皮靈動,但燕洛雪卻知他辛酸至極,若她腹中孩兒還在,也許都已抱在懷中了,還用羨慕別人嗎?

燕洛雪想起她來東齊國路上,秦慕蕭一路相送,在藥王穀與她度過的那一夜,原以為不喝藥還有可能懷孕,卻不想她受寒毒,險些丟了性命,今生能否懷孕,她實在是沒底。想到這裏,她苦笑一聲,臨淄王真是可笑,他竟然盯上了她還沒有影的女兒

現在她身居迎風山莊,不似在明華園,臨淄王一次都沒有來,倒是秦慕霜以皇姐身份,常常來看她,來告訴她臨淄王與齊遠之間的關係,還有明嘉蘭肚子裏的孩子。

燕洛雪問秦慕霜後不後悔一點都沒有爭取臨淄王對她的愛,秦慕霜搖搖頭,說這或許是她的幸運,話語間神色有些淒涼,燕洛雪出言安慰,但秦慕霜卻說道明嘉蘭才是她應該安慰的對象。燕洛雪默然無語,明嘉蘭與臨淄王之間她是不便多說的。

轉眼臨近春節,這一天,天下起了大雪,東齊國位置中南,這麽大的雪可不多見,燕洛雪將鳴蟬和豆娘都趕走了,自己支起了窗子,將炭火放到床邊椅上,然後縮在床上,裹了厚厚錦被,靜靜地看著雪花紛紛揚揚飄落。

天與地相接,心與心相連,不知秦慕蕭若看到落雪,會不會想到這是她漫天的思念飄向他?會不會覺得溫暖些,少了冬日的寒意?

院外響起了咯吱咯吱的腳步聲,似乎還不止一人,是誰這麽不識趣,在這樣的天氣中還來打擾她?鳴蟬從自己房中出來將院門打開,燕洛雪看見迷蒙雪中,臨淄王披著黑色的帶帽鬥篷,站在院外,身後,好像還跟著什麽人。

燕洛雪忙下床,披上了紅色的棉鬥篷,推門走了過去,鳴蟬回過身,臉上是說不出的表情,燕洛雪的心突然像漏了一拍,她停下,望著門口,臨淄王側身讓開,隻見一人長身玉立,站在雪中,任雪落在他發間鬢角,他眼裏暈著笑,望著她,說道:“才半年多,娘子就不認得為夫了嗎?眼神怎麽如此陌生?”

那人是她的夫君秦慕蕭啊。

不知是雪遮住了她的眼還是她的淚太多,燕洛雪根本看不清秦慕蕭是怎麽來到她的身邊,怎麽將她抱到屋中,而旁邊鳴蟬說了什麽,臨淄王說了什麽,她都聽不到了,她隻聽到秦慕蕭的心跳聲是那麽響,那麽真切,那麽急迫。

屋子似乎隻有兩人的心跳聲。秦慕蕭伸手擦去燕洛雪眼中淚水,啞聲說道:“天這麽冷,怎麽還開著窗,是在看落雪嗎?”

燕洛雪點點頭,說道:“我在想你,”她將臉貼近秦慕蕭的心口,“我在想你,那落雪是我在想你。”

秦慕蕭將燕洛雪緊緊摟住,“我也想你,前一陣,我去燕京城,那裏下了雪,我就想來看你。”

“你這次怎麽會來,也不裝扮一下?”燕洛雪問道。

“這次,我是西秦國使臣,前來與東齊幽王見麵,商談北界疆域劃分之事,名正言順,為夫在東齊期間,就住在迎風山莊。”秦慕蕭笑吟吟說道,“這回可不用偷偷摸摸的。”

燕洛雪看著秦慕蕭的笑顏,眼淚止不住又撲簌簌落下,秦慕蕭垂下頭,吻上她的唇,燕洛雪的手環上他的腰,柔順閉著眼睛。

兩人情生意動,都忘了要關上窗子,臨淄王就在屋外,見此情景,如石像一般,想要挪動腳步,腳卻生了根,沉重得動不了,心中聲音叫囂著:那人為什麽不是我?

窗子吧嗒落下的聲音驚醒了燕洛雪和秦慕蕭,燕洛雪推開了秦慕蕭,看著自己的已被秦慕蕭扯開些的衣領襟口,又看了一眼窗子,臉紅紅的,局促地站在那裏,秦慕蕭笑了:“你是我的妻,誰會笑話?”

窗外傳來鳴蟬的快言快語:“王爺請到別處休息吧,我們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才來一次,一定有好多私密話要對太子妃說。”

“你這丫頭真是小氣,他們都不介意演春宮了,你多什麽事?”臨淄王的話多了一分放浪不羈。

鳴蟬生氣說道:“王爺你就見不得他們恩愛,是不是?你有了公主,還有了明嘉蘭,還不知足嗎?我們殿下可就隻有太子妃一個,還讓你弄到東齊國受著分離之苦,你怎麽如此壞心,當心你……”

“行了,好鳴蟬。”秦慕蕭支起了窗子,“你主子和你如今寄人籬下,這樣說話可不太好,不怕他以後公報私仇嗎?”

鳴蟬垂下頭,臨淄王哼了一聲:“這丫頭真是無規矩,不知誰調教的,不如將她送給我當我幾天新寵,保準變得八麵玲瓏,任誰都喜歡。”

燕洛雪想到他身邊叫蒼耳的宮女也是個直腸子,便說道:“那你先將蒼耳教好,再來調教鳴蟬不遲。”

臨淄王悠然一笑:“蒼耳如今更囂張了,她可深得吉祥公主的倚重,對著嘉蘭橫眉冷對呢。”

臨淄王似乎想起了什麽,拱手道了聲告辭,轉身匆匆離去。鳴蟬見他走了,將大門拴上了,回自己的屋中去了。

這天地完全屬於燕洛雪和秦慕蕭了,秦慕蕭將窗子關好,回身望著燕洛雪,燕洛雪見他麵上還帶著風吹雪凍的紅潤,身上還透著雪融化的潮意,便走了過去,將他拉到床邊炭火旁,伸手將他的外麵的錦衣解下,然後伸手將他束發的玉簪拔了下來,拿了絲帕,為他將頭發擦幹,秦慕蕭摟住了她的腰,讓她貼近他,她手裏的帕子落到了地上。

“你這個樣子,我會離不開你。”秦慕蕭歎道。

“那你想我怎樣,不見你嗎?”燕洛雪輕聲說道,“那你去別的院子住吧。”

秦慕蕭抱得更緊,“你舍得嗎?”

燕洛雪推開他,抬起了頭,秦慕蕭一笑:“我們成親之後一直奔奔波,難得過幾天舒心日子,如今正巧可以聚上半月,怎可以分開。”

他打橫抱起燕洛雪,將她放到床上,低身將她的鞋子脫下,然後,上了床,將床帳落下,說道:“你便當這迎風山莊是我們的無情山莊,這裏是我們的新房,知道嗎?”

燕洛雪知道他心裏厭惡這裏屬於東齊皇家,才說出這番掩耳盜鈴般話語,不由得笑了,說道:“你在哪裏,那裏就是家。”

秦慕蕭躺了下來,蜻蜓點水般吻著燕洛雪,一邊將燕洛雪的衣衫一一除去,說道:“為夫這回一定要讓你懷孕,秋姐姐現在太壞了,總用她生的那個臭小子欺負我,逼著我叫那小子弟弟。”

燕洛雪聽了,睜了眼,問道:“是個兒子?四叔知道嗎?四叔一定會很高興。”

“秋姐姐能不通知他嗎?別管他們了,我們還是多想著我們自己的事吧。”秦慕蕭的手放在了燕洛雪的胸前,慢慢撫摸著,燕洛雪將他的手握住,側身投入他的懷裏。

燕洛雪隻知道在秦慕蕭身邊,她的心就格外安定,她可以什麽都不去想,隻靜靜地窩在他懷裏就行了。

臨淄王坐在車中,閉著眼,眼前晃動著燕洛雪意亂情迷的紅紅俏臉,他知道他應該睜開眼,讓這幻影消失,讓周圍的一切戳破這美麗,但他舍不得,雖然燕洛雪不是為他,但他仍是欣喜,就好像滿足了他心底將她擁入懷中的。

冷風灌入車中,他咳了幾聲,他掏出手帕,掩住嘴,不一會兒,他安靜了下來,隨意看了看帕子,輕蹙了眉頭,然後厭惡地將那帕子扔掉,扔在了車外,任其隨風而逝,任其被落雪掩埋。

他回到王府,徑直向明嘉蘭的院子走去,院外,看見蒼耳端著一盤子出來,蒼耳見了臨淄王,跪下,委屈說道:“王爺,您好歹也勸勸側妃娘娘,側妃娘娘脾氣是越來越大,根本不將正妃娘娘放在眼裏,正妃娘娘天天忍氣吞聲,側妃娘娘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正妃娘娘如此識大體,她還如此咄咄逼人,剛才將奴婢送來的安胎的湯都潑了,碗也打碎了。”

“蒼耳,你不要以為本王將你給了正妃娘娘,你就有什麽機會淩駕於他人,你給本王聽好了,側妃娘娘萬一有個好歹,本王第一個先想到你,識大體?你小小宮女,知道什麽是大體?你隻盡你的本分,侍候好正妃娘娘就好,滾回你的院子,以後少來。”臨淄王陰森森責罵蒼耳,蒼耳抹著眼淚,飛快地走了。

臨淄王進了院,見明嘉蘭披了衣,手撫著隆起的肚子,站在屋門口,顯然,是聽到了他與蒼耳的對話。臨淄王走近,扶著她回了床上躺好,說道:“天冷,腳底下又滑,不要隨便出屋子。”

明嘉蘭側過身子,對著臨淄王,說道:“天天演戲,很累人,能不能不讓她們來了?”

“好,我就下令。”臨淄王說道,“隻怕到時你又嫌沒人和你說話。”

“王爺在時,我就看著王爺,就如同與你說話,王爺不在時,我就和肚子裏的孩子說話,這樣的日子嘉蘭最喜歡了。”明嘉蘭的大眼睛閃著光亮。

臨淄王有些不敢再看,說道:“嘉蘭睡一會兒吧,剛才又是吵鬧,又是潑藥打碗,一定累了。”

明嘉蘭說道:“好,那王爺要陪著我,王爺還幾天都沒在我房裏過夜了,那幫丫頭以為我要失寵了,都躍躍**試呢?”

臨淄王笑了笑,“我這幾日有些風寒,怕將你們母子過上,哪裏就猜到你要失寵,看來,我還要對她們再嚴厲些。”

“染了風寒,可服藥了嗎?”明嘉蘭要做起來。

“服了,服了,你不要起來,告訴你你便著急,對兒子不好呢。”臨淄王說著將明嘉蘭按回,躺著,“我這就回去服藥。”

臨淄王離開明嘉蘭的院子,回到了他的書房,他坐在椅子上,臉色有些差,忽然,他垂頭用手帕捂嘴,一陣壓抑的咳聲掩飾不住傳出來。

“你為什麽要這麽硬撐著呢?你這樣不找人醫治還能活多久?”秦慕霜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他的書房,看著他手中潔白的帕子被浸潤出淡淡的紅,那是血色。

“告訴秦慕蕭吧,他是天機老人教的,醫術應該不在林彩幻之下。”秦慕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