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兜兜轉轉繞不出
“雪兒,四叔的親人可不能再少了。”燕重恩上前說道,“四叔一聽你有事,心都涼了。”
燕洛雪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喉嚨,問道:“四叔,你們都來這裏了,北疆那邊怎麽辦?”
“這個不需你操心,黃齊、宋千裏鎮守著,出不了大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燕京已經收複了,那些屠殺燕京百姓的蠻族首領已經被梟首示眾,四叔派人將人頭送給了南鳳國”燕重恩說道。
燕重恩似輕描淡寫,但燕洛雪卻覺得驚心動魄,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秦慕蕭,秦慕蕭說道:“沒什麽,總要一戰,但四叔自作主張挑釁,父皇還是有所顧慮,所以,傳旨將四叔調回了。不過,這也好,不然如何來得及救你?”
“是啊,四叔就當是雪兒召喚四叔。”燕重恩笑著去摸燕洛雪的頭。
秋月憐將燕重恩的手隔住:“怎麽說的好像是你成了她救命恩人,反我這個勞心費力好幾天的人成了陪襯?”
燕重恩站得筆直,對著秋月憐一揖到地:“娘子辛苦,重恩感激不盡。”
秋月憐說道:“你隨太子殿下回西秦可要謹慎,別忘了我和我肚子的孩子。”
燕重恩神情嚴肅,點了點頭:“放心,我再不做傻事。”
“我還沒想好。”秦慕蕭說道。
燕洛雪剛醒,有些累,但事情又拖不得,她強打精神,說道:“你是想讓我內疚嗎?這才幾天,便讓你來這裏幾回了,你一意孤行,如此不以國事為重,怎對得起你父皇將西秦江山交付給你,怎對得起西秦百姓,若此時南鳳國揮軍北上,你身在東齊,如何抗敵,那死掉的百姓不會是要到冥府告我狐媚禍國?”
說完,燕洛雪閉上眼,躺在了床上,轉身,將被子蒙在頭上。室內寂靜,悄無聲息,門終於響了,腳步聲響起,燕洛雪舒了一口氣,慢慢拽下被子,轉過身,卻見室內隻有秦慕蕭一人,麵帶風霜疲憊。
秦慕蕭過來,扶起燕洛雪,說道:“我若隻要江山又有何意義?”
“我會保重,我不是沒事了嗎?臨淄王不是保證了嗎?我相信他。”燕洛雪說道,“他能如此,你不要再逼迫他了。”
明知燕洛雪剛好,但聽到燕洛雪明顯維護臨淄王,秦慕蕭的醋意還是讓他口不擇言:“你心疼了?”
燕洛雪臉兒扳了起來:“你講講道理,好不好?他在幫你”
“互相幫忙而已”秦慕蕭糾正。
“就算這樣吧,但是我們還是利用了他,逼迫了他,挑唆了他,那人畢竟是他的父皇,是他的異母兄弟,讓他與他們相爭,本來就難以抉擇。”燕洛雪說道。
“他心軟隻會害了自己,他相當清楚,齊遠及齊遠的母係絕不會容他,若他真癡傻,倒有可能,可惜,他裝不下去了,那一切就擺到了台麵上,你認為齊遠會留一個心急如此深沉的人在身邊嗎?”秦慕蕭的話帶著凜冽,“我們不過是推了他走快些而已。”
“那就更不應在此時收回助力,若那樣,臨淄王就會萬劫不複。”燕洛雪直視著秦慕蕭的眼睛,“我不要他死,我要他好好活著。”
秦慕蕭想笑,但嘴唇卻有些僵,他垂下眼簾,“你認為我想要他死嗎?”
燕洛雪搖頭,“當然不是了,你認為他會保護我,你雖然不放心他,但你相信他會保護我。若你帶我回西秦國,臨淄王很快就會被齊遠殺了,很快就會和南鳳國聯合也說不定。”
秦慕蕭擁燕洛雪入懷:“你知道就好,我不會那麽卑鄙。”
“我知道,你對我,從來就狠不下心。”燕洛雪說,“所以,回去吧,不然,我會離開,回幽冥穀,那裏,與世隔絕,不是嗎?”
秦慕蕭沒有說話,隻是抬起燕洛雪的臉,垂下頭,細細密密的親吻,燕洛雪知道他答應了,但卻依依不舍。
秦慕蕭悄悄來,悄悄走,秋月憐本想留下,但燕洛雪卻不依,秋月憐如今有孕在身,怎麽能和四叔分離,兩人好不容易有些夫妻情纏,若再因她而生枝節,她豈不是罪大了。秋月憐毒術得秋婆婆真傳,可說是藥到毒消,隻兩天功夫,燕洛雪便如常人,便催著秋月憐隨秦慕蕭和燕重恩速速離去。
燕洛雪這一病,來的突然迅速,好的也突然迅速,燕洛雪事後才知,她竟然昏迷了近一個月,在她昏迷十天後,臨淄王大鬧了錦華宮,氣得東齊幽王險些對他拔劍相向,臨淄王離宮後,終於允許周善文飛鳥傳書與秦慕蕭,秦慕蕭帶著秋月憐和燕重恩星夜兼程,及時救醒了她,若再晚幾天,她輕則終身受寒疾之苦,終身不孕,重則直接喪命。
臨淄王深深自責,同時也覺得周身危機四伏,父皇已不像以往對他那麽疼愛,以前,他看在母妃麵上,看在母妃慘死的份上,看在他一心一意為母妃報仇的份上,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默許了他裝瘋賣傻,默許了他與惠昌公主時不時交換身份,可是,自從父皇得知惠昌公主早已死去多年,宮中的惠昌公主原來是母妃孟巧音的幼妹孟巧悅之後,自從父皇強占了孟巧悅身體之後,自從他私自離宮到南鳳國,父皇對他的態度就變了,先是派他到北燕做那個卓將軍,然後,又讓他扮作惠昌公主在外遊蕩,最後還讓他留在西秦國,直到惠昌公主的死訊傳來。但即在那時,他就知道了,父皇原本打算永遠將他放逐,是巧悅姨同意做父皇的妃子,才換得了他的歸國。
所以,不管燕洛雪有沒有逼迫他,他也沒有退路了,以前,他可以憑借著父皇的陰涼,躲避齊遠的攻擊,但現在,父皇老了,又有了巧悅姨,填補了他失去母妃的遺憾,他更想享受這種安逸,不願失去這種難得的溫馨,所以,不願意再觸動年富力強的齊遠。
父皇相當清楚燕洛雪是結盟的關鍵,而不是秦慕霜,他在北燕對燕洛雪的態度說明了一切。無論是燕洛雪的清白受損,還是身死在東齊國,都會讓他與西秦國的同盟瞬間瓦解,這雖然會引發西秦國的不滿,但他們手裏還有秦慕霜這個人質可以談條件,父皇的心思一向陰暗,他相當清楚,他絕不可以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
父皇雖然對巧悅姨細心嗬護,幾乎無所不依,但看得很緊,巧悅姨沒有他的陪伴,不得離錦華宮半步,更不允許別人探望,那日,燕洛雪陷入昏迷十天未醒,他絕望了,不顧一切衝進錦華宮,質問巧悅姨究竟想如何,父皇大怒,持劍就要將他刺死,巧悅姨用身體擋在他身前,以死相逼,才平息了父皇的雷霆之怒,但過後,父皇卻對他冷淡至極。
他現在真正是孑然一身,連巧悅姨也見不到了,因為父皇不再帶巧悅姨出現在他麵前。
秦慕蕭離開明華園那天,臨淄王為避免引人注目,並沒有相送,但卻讓明嘉蘭傳話,請秦慕蕭放心,答應秦慕蕭定會照看好燕洛雪,並探聽水茵兒消息。為了巧悅姨,為了自己,為了報母妃之仇,他必須要直麵齊遠了,“齊遠,你等著接招吧,你以前欠我的我要一一取回。”臨淄王在心裏發誓。
臨淄王走進錦陽宮,宮女迎上前,說錦華宮的小主子哭鬧得厲害,想讓王爺找西秦國的太子妃來。臨淄王便離了錦陽宮,向錦華宮行來,宮門外,他父皇的太監宮女們都侯在外邊,一見他來了,忙進去通報。
孟巧悅抱著孩子快步出來,後麵跟著東齊幽王,臨淄王跪下見禮,東齊幽王一把將他拎起,說道:“還見什麽禮?你沒看朕有多著急嗎?”
“父皇,她是不可能進宮來的。”臨淄王輕聲說道。
“那怎麽辦?”東齊幽王說道,“難道就讓他這樣哭死?”
“父皇,小孩子哭不外乎病了,餓了,禦醫可曾看過?”臨淄王歎息一聲,問道。
“看過了,說是有些脾胃不和,吃了藥,卻還是鬧。”孟巧悅說。
“母妃還真以為她那麽神奇?”臨淄王微微一哂。
“她不是什麽天皇神女嗎?說不定我們得罪了她,老天怪罪我們也說不定。”孟巧悅神經兮兮說道,“皇上,不如你讓臣妾出宮一次,就一次,臣妾去抱著竹生見見她就好,就一次,求您了。”
孟巧悅竟抱住孩子跪下了,東齊幽王忙拉起她,說道:“好,好,好,你去見,但朕陪你去。”
“不行,你上次嚇著人家了,人家一病一個月,怎麽還敢見你,你去了,定會稱病不見的,不如這樣,皇上陪臣妾出宮,然後就在明華園外等候,臣妾請教了方法之後立刻就回來。”孟巧悅說道。
東齊幽王還想說什麽,孟巧悅懷裏的竹生哭聲突然高了起來,東齊幽王用手拂拂額頭,說道:“都依你,都依你,雋兒你帶你母妃出宮,朕這次就不去了,但要速去速回,若有差錯,你就別再來見朕。”說完,擺駕回宮走了。
孟巧悅吩咐宮人備車,抱著孩子坐上了車,還招手讓臨淄王上車,臨淄王搖頭,說道:“禮不可廢。”
臨淄王和孟巧悅離開,車中的孩子哭聲減小,遠處花陰下,東齊幽王的臉色沉沉,目光冷酷,顯得分外猙獰。
孟巧悅抱著小皇子親臨明華園,實在令燕洛雪吃驚不小,鳴蟬和豆娘都勸燕洛雪不見,但燕洛雪卻不同意,若得臨淄王,必先過孟巧悅這一關,孟巧悅是臨淄王唯一的親人,她的話,臨淄王絕不會拂逆。
燕洛雪下床,更衣,出門迎接,將孟巧悅讓至屋中,孟巧悅上下打量,說道:“聽說你病了一個月了,今日一見,卻更美了,不再像個小丫頭了。”
這話氣得鳴蟬扭過臉,不願看她,燕洛雪卻說:“貴妃娘娘也是一樣,清減了許多,王爺見你這樣,心裏必不會好受。”她揮了揮手,示意豆娘和鳴蟬出去。
孟巧悅眼圈有些發紅:“這世上隻你一個善解人意的,偏又早早嫁了人,讓我的雋兒日思夜想的。我本來想雋兒麵皮薄,就幫他一把,誰知卻害得你受苦,讓我差點失去雋兒,看來,人真是不能和命爭,雋兒自己願意就這樣守著你,我也隻得依他了。”
燕洛雪說道:“聽說王爺因為洛雪的緣故,傷了娘娘的心,娘娘一心為了王爺,王爺一定會理解您的苦心。”
“是啊,他這樣也是為了我早日脫離苦海。”孟巧悅低頭看著懷裏的孩子,臉上露出厭惡。
燕洛雪以為自己眼花,她想仔細看,但孟巧悅已是笑靨如花,將孩子遞給她,說道:“看看吧,就叫竹生,我本來想叫他畜生。”
燕洛雪沒有笑,“娘娘,你既然不喜歡他,為何還要把他從我身邊奪走呢?”
“你想知道?”孟巧悅問。
“嗯。”燕洛雪點頭。
孟巧悅湊近她耳邊,說道:“因為他是我親生,就是那畜生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