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魑魅魍魎各肚腸
秦慕蕭垂眸看著燕洛雪,眼中的冰寒逐漸消退,化為難以言表的委屈與無奈,他移開目光,鬆了手,附身拾起地上的兩支火把,輕聲說道:“你知道就好。我們過去看看那道門有什麽古怪。”
天機老人誇張叫道:“我已經出來了,若不是洛丫頭要臨陣脫逃,我們都進去了。”
天機老人食指點向那畫中那衣衫華貴正與丫鬟嬉戲的女子手中的團花,那地方陷了進去,裏麵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音,石門咣當一聲,向裏麵彈開了。
原來,這團花與下方門栓相連,團花動,將門栓帶出,門便彈開了,這就好像是平日裏拴上門栓,顯然,設計機關的人並沒有想徹底攔阻外人的意思。
火把似乎不再起作用,牆壁上嵌著碩大的夜明珠,溫潤的珠光映照著這間地下居所。這是間頗有情調頗為幽靜的寢房。烏木桌,烏木椅,烏木茶具桌上擺;紅木床,青羅帳,桃粉錦緞被鋪床。隻是床上之人卻躺在一冰棺之中,那人,正是七百年前的巫族之王孟久襄。
這裏,真的是孟久襄的往生之地孟久襄側臥在冰棺中,就似熟睡一般,並沒有像秦慕蕭所說的或者是所盼望的變成一堆骨頭。
燕洛雪站在石門邊上,遲遲挪不開腳步,她被莫名牽引真地來到了孟久襄的往生之地,難道她還要親自將他喚醒?
殷寧、柳兒、包括臨淄王都急忙到了床邊,跪了下去。為什麽?他們了解孟久襄的真正動機嗎?他們是對孟久襄有所求嗎?以至於迫不及待地不擇手段。
秦慕蕭低聲說道:“那個冰棺與幽冥穀的一樣。”
“是,孟久襄一定是對自己施了招魂術。”燕洛雪低聲卻是十分肯定。她在幻境中見到的應該是孟久襄的半分魂魄。她打量著周圍的每個人,心中暗暗思襯:“是誰,會與孟久襄的那半分魂魄重合?”
殷寧不斷磕著頭:“求先祖賜我法力,讓我救活曉妹吧。”
原來是這樣,孟久襄能讓人死而複生啊。可殷寧知不知道,實施招魂術會要了施術人的性命,孟久襄就是這樣死的啊。想到這,燕洛雪心中一陣難過,不知是何滋味。
突然,殷寧止住了磕頭,眾人也都停止了竊竊私語,牆壁上的夜明珠忽明忽暗,這寢房突生一道陰風,眾人手中的火把全部熄滅了,水茵兒尖聲叫了一下,林總管忙輕聲安慰。
地麵傳出了聲音,地麵微微震動起來,殷寧、柳兒和臨淄王趕緊站了起來,迅速後退。隻見在他們下跪的地方,現出一個方洞,一個身穿白色綢衫的小童手捧著裝有一個金色盒子的翠玉托盤,慢慢從方洞中升了上來。
這童子麵容似生,卻神情呆滯,究竟是生是死?眾人都緊張地屏住了呼吸。好半天,殷寧嚎啕著跪下:“先祖神力啊,曉妹,你不要著急,我定會救活你的,你千萬等著。”
他說完,站了起來,衝向那個童子,柳兒一把將他扯住,喝道:“你忘了你還是我的俘虜?”
“我是救你母親”殷寧喊道。
“然後呢?然後讓你們來向我報仇?”柳兒問道。
殷寧忍無可忍,手指成爪,向柳兒抓來,父女二人打了起來。臨淄王趁他們纏鬥之際,走到了童子身邊,仔細觀察。他看了半天,依然沒有任何動作,燕洛雪和秦慕蕭對視一眼,正要上前,臨淄王卻正好回頭,說道:“這金盒上麵有鎖。”
有鎖嗎?那就需要鑰匙啦,而秦慕蕭胸前就恰恰掛了把不知是開哪把鎖的紫玉鑰匙。
秦慕蕭拉著燕洛雪走了過來。天機老人他們也都跟了過來。臨淄王微微一笑:“怎麽,怕我偷襲你們太子爺嗎?”
“這件事你不是沒做過,林總管不是奉了你的命令?”燕重恩冷笑著問道。
“是嗎?林總管,我可有命令你去偷襲?”臨淄王斜睨著林總管。
“是屬下自作主張,覺得他是個強敵,不好對付,所以想要一招製服,使王爺手中多些籌碼,好方便以後行事。”林總管說道。
“聽到了?不過,本王聽了,覺得甚是悅耳,本王也這麽認為。不過,本王現在卻不會了。”臨淄王望著秦慕蕭,“因為本王覺得擁有太子爺這樣的對手是天底下一大樂事。”
“自認為可以做我的對手了嗎?你認為你這個先祖給了你底氣?”秦慕蕭譏諷說道。
秦慕蕭垂下眼簾,看了看那個童子,然後伸手去碰童子那兩隻手,他眼神冷淡,對燕洛雪說道:“是個僵屍。”
僵屍?這個童子年齡不會超過八歲,為什麽就長眠在了地下?是為孟久襄殉葬嗎?燕洛雪看著那童子的眼睛,眼睛仍然是清澈無邪,他的人生還是一張白紙,沒有絢麗的圖畫就結束了,為什麽?
燕洛雪伸手拿過盒子,問道:“這鎖可能打開?”
“試過才知道。”秦慕蕭伸手到了脖頸處,將金鏈子掏出,眾人好奇看著,連殷寧和柳兒也停止了打鬥,圍攏了過來。秦慕蕭看了看,突然邪邪一笑:“圍得這麽近,我怎麽放心?不會我一打開盒子,就會喪命吧?”
周善文喝道:“都退到三步之後。”
臨淄王笑笑,率先退了開去,別人也在離他三步之遙站定,秦慕蕭身邊隻有燕洛雪。
秦慕蕭接過金盒,將那月牙形的鑰匙向那鎖孔插去,然後向右轉動,轉了一下,就聽見“哢噠”一聲,但盒子並沒開,他繼續轉,卻再也轉不動,他便向左擰,也不知轉了多少圈,那鎖環開了,秦慕蕭側身扭頭,盒蓋子自動彈開,裏麵並無暗器毒煙。
裏麵是一顆血紅的珠子,珠子下麵是寫有血色字跡的書信。燕洛雪取出書信,那是孟久襄的字跡:“我生,你生;我死,你死。”這字跡寫在符咒之上。
“你”是指誰?是這眼前的弱童,還是秦珍兒?秦慕蕭抓起了那個珠子,然後施了內力,想要將之毀去。臨淄王大喝一聲:“太子爺不管你母親了嗎?”
秦慕蕭木然站在那裏,燕洛雪說道:“死又怎樣?那又怎樣呢?他也是敗了。”
秦慕蕭點了點頭,將那珠子擲向臨淄王,四條人影前去爭奪。殷寧、柳兒自不用說,還有臨淄王和林總管。
珠子卻隻有一顆,臨淄王最終得到,他眼神邪魅,看了看林總管,說道:“林總管這是何意?”
林總管訥訥說道:“屬下得到也要交給王爺的。”
“那可要多謝了。”臨淄王左手托起那顆珠子,“這珠子叫做血魂珠,是曆代巫族之王的法力和魂靈結成,擁有它,就等於掌控了巫族,林總管見多識廣,又身為巫醫,當是聽說過了?”
林總管白著臉,不敢接話,臨淄王微微一笑:“但是你要它何用?你不懂咒語,依然不能使用它。”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去殺一個有殷家血脈之人,那麽它就是你的。”臨淄王眼裏充滿著嗜血的光芒。
林總管聽了臨淄王的話,立刻轉頭看向水茵兒,水茵兒眼中的恐懼與驚愕難以形容,林總管充滿殺意的臉上充滿著猶豫,秦慕蕭叫道:“你若這麽做就上了他的當,那是巫族之王的東西,他怎麽會給你?他在利用你”
林總管還是看著水茵兒,水茵兒臉色已恢複平靜,說道:“我這條命是你救的,當年要不是你,我早被柳兒殺死了,雖說我也自燕重燁手中救下了你,但你為我自殘身體,入宮保護,這份恩情我無以為報,今天我就用這命還你,我見到了我的孩子,已經死而無憾。”
林總管艱難開口:“你眼裏始終都是別人,我無論怎樣待你,你也不肯真心對我,你難道不知,我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傷害你。現在,你躲到一邊去。”
林總管說著抓住了水茵兒,一把就扔給了秦慕蕭,秦慕蕭抱著水茵兒,一時間真有些手足無措。燕洛雪說道:“我們想辦法快速離開這裏。”
就在他們迅速衝向石門的時候,臨淄王持劍攔在那裏,說道:“為什麽急著走呢?難道你不想看看我怎麽得到我想要的嗎?”
臨淄王注視著燕洛雪,燕洛雪鎮定地說道:“王爺不是得到了嗎?”
“還沒有。你不覺得奇怪嗎?聖物隻用了兩件,還有,你頭上的這支鳴鳳釵呢,你說說,這釵能怎麽用?”臨淄王鬼魅一般,躲過了周善文的攻擊,來到了燕洛雪身邊,將燕洛雪摟在了懷裏,輕挑地取下了鳴鳳釵。
秦慕蕭手裏抱著水茵兒,隻氣得瞪圓了眼睛,他將水茵兒交給周善文,說道:“你和師公師婆帶著她先走,四叔,姐姐,你們護著那小子也先走,注意,別被曉寧樓的人發現。”
周善文答應一聲,抱起水茵兒出了石門,天機老人和秋婆婆卻沒有離開,天機老人嘻嘻一笑:“這巫族先祖機關設置得甚是奇特,我待會再走。”
鳳夜瀾也說:“不行,表妹落入那小子手中,我怎麽能走?”
秦慕蕭紫玉簫指向臨淄王:“你這是要和我決一勝負嗎?”
臨淄王一笑,將燕洛雪推還給了秦慕蕭,說道:“隻是請你們留下繼續欣賞。”
他手按向石門,石門砰然關上。“好戲還在後頭,怎麽可以中途就走呢?那我會很寂寞。”
燕洛雪看著臨淄王,心頭的不安更勝,這臨淄王對孟久襄的安排到底了解多少呢?他知不知道招魂術?對了,他可是懂咒語的那個人,孟久襄的咒語透露了什麽嗎?
那邊林總管瘋狂地攻向了殷寧和柳兒,這對父女前翻廝殺,轉瞬卻結了同盟,兩人奮力對抗者武功高強的林總管。林總管前時受了周善文一掌,現在卻神勇不似常人,應該是服了什麽靈藥,不愧是巫醫。
秦慕蕭暗暗著急,不管怎麽說,殷寧是自己的外祖父,雖說殷寧本身定然對他沒太多感情,但他怎麽能眼睜睜看血親送命,若這樣任他送命,水茵兒會很失望吧?可到底該如何才能幫到他呢?
秦慕蕭靈機一動,威脅誰不會?這裏不有現成的嗎?他們誰都忌諱他摟了燕洛雪,縱身,躍上了孟久襄的冰棺,喝道:“住手。”
林總管停止了攻擊,望向他,殷寧和柳兒氣喘籲籲,臨淄王說道:“太子爺這是幹什麽?想要開棺掘墓嗎?”秦慕蕭說道:“你們不都是對他有所求嗎?”
那幾人默然無語,秦慕蕭冷笑:“都還沒有見其威力,隻憑傳說,就自相殘殺了起來,巫族先祖會不會再地下痛哭流涕?”
臨淄王冷著臉,說道:“你懂什麽?我這是在祭奠先祖欲喚先祖魂歸,須得殷氏血祭,你不要他兩人死,莫不是想要自己替代?”
什麽?糟了燕洛雪驚訝變了臉色,剛說了聲“小心”,殷寧和柳兒已經雙雙攻至麵前,秦慕蕭抱她躍起,右腿用力,柳兒如斷線的風箏落到了地上,林總管上前一腳踏上,柳兒強自掙紮,從地上抬起頭來,罵道:“小孽種,要不是我,你哪裏會來到世上,你不思感激,反來害我。”
秦慕蕭手握成了拳頭,凜然望著殷寧,他的好心竟轉眼就被無情踐踏。
燕洛雪也有些茫然,這世間緣分就是這般奇妙,恩怨交織,愛恨糾纏,誰是誰非,真是難以定論。柳兒殘忍毒辣,心如蛇蠍,可她確實是秦慕蕭來到這世間的推手啊。
燕重恩喝道:“你這毒婦也有今天,用你來血祭,正可告慰我父皇母後”
柳兒笑了,滿是汗水的臉上有著不盡的恨意:“告慰?造成這一切的是你那位嫂子,是她帶給你北燕國災難,你應該找他算賬,或者你去殺了南鳳靈帝,我不過是他的妃子,他若不同意,我會殺死他們嗎?”
“你住口”燕洛雪喝道,“若不是你為泄私恨,挑撥離間,他們怎麽會死?你死到臨頭,還要挑唆我四叔恨我爹娘。”
燕重恩挺劍欲刺,殷寧突然上前攔住,說道:“慢著,我有話要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