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蜜兒就要凡哥哥嘛!娘,答應嘛~”膩在她身邊的鳳蜜兒撒著嬌,抱著鳳清夢的手臂直搖,嘟著粉菱小嘴,嘴裏一再的求著,一臉無奈坐在清心殿正堂龍椅上的鳳清夢揉著額角。“好了好了,你再搖下去,娘親都讓你晃散架了!”

其實,她本意也是屬意於墨羽凡的。若是他,這鳳天大業,她便可安枕無憂了,而照那日玉歡所言,羽凡那孩子對蜜兒也不是全然無心……那如此一來,蜜兒也不至會同自己一般,為了這鳳天而犧牲自己的幸福……

想到這裏,鳳清夢的心底不期然的又一痛,鳳眸裏浮出一抹慟色,輕輕撫著背的手慢慢的停了下來。

鳳蜜與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今夜便能一圓自己從小的心願,嫁與凡哥哥為妻了!背上娘親那麽溫柔的輕撫,讓她舒服得像隻盤在主人腿上的小貓咪一樣滿足。

背上的動作怎麽停了?鳳清夢的變化讓趴在膝蓋上的小女孩子抬起了頭,擔心的看著自家娘親那黯然神傷的臉,她緩緩收了笑容,小心翼翼的問:“娘~,您又在想大爹爹了嗎?”

嬌嬌柔柔的聲音,又將女皇帶回過往,那時,蜜兒還很小吧?有多大呢?三、四歲的小人兒一個,圓滾滾的臉,圓滾滾的手腳,總愛纏在他的身邊,玩得累了,便隻找他哄著入睡,誰也不要。

每日午後,清風亭裏,玩得累了的小丫頭,甜如蜜的聲音嬌嬌的喚著:“大爹爹、大爹爹……”而那一襲淡藍色鳳衫的男子,總會抬首溫和淺笑。磁磁的聲音裏,帶著如春風一般的溫暖,輕掩了手中的書卷,接住飛撲過來的小丫頭,也不顧那一身的泥,將那小泥人兒抱在膝上,修長而白皙的手指溫柔的整理著粘在額前的發絲,“蜜兒,讓大爹爹看看,可是小豬兒又滾了泥?”

“大爹爹,蜜兒才不是小豬兒呢!蜜兒隻是想捏個同大爹爹一樣的泥人兒,好夜夜陪著蜜兒睡呢!”小丫頭這般委屈不平的話語,讓身邊一幹奴仆都笑了,男子也笑得更加溫潤,那抹斜陽柔柔灑在他的側臉,讓無心政事尋他而來的她,心裏都醉了。

“蜜兒,又來纏煩大爹爹!玉歡,你也不給她洗洗,你看,這堂堂鳳天的小公主,簡直如那農家娃兒一般。”擺手示意隨伺的人都退下後,青春美貌,貴氣逼人的鳳清夢俏生生站在亭外,對著回頭看她的男子,笑得柔情似水,眉梢唇角俱是小女兒幸福之色。

聽到她的聲音,如玉君一般的男子回頭含情帶笑,對她緩緩伸出手,那般優雅從容的動作,讓她的心更醉了三分,急走了兩步,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總是溫溫幹燥的手心裏,由著他牽著自己坐到身旁的椅上。

看他為了蜜兒擦臉,喂茶水,如此平凡細瑣的動作,由他做來,卻仿若仙人拈花一般的美好。她漸紅了臉,暗歎自己從小到大,總是看不膩看不夠他這般行雲流水的舉止,每每見到便猶如懷春少女一般心蕩神馳。

仰著頭的鳳蜜兒見娘親又是愁苦神傷,又是勾唇淺笑,知她又是想起過往,少女的心裏也酸酸甜甜的,大爹爹是那般風姿綽絕的男子,那一派溫潤如玉君的行止,便是與他最為神似的霜哥哥也差之極遠,雖是幼小時的記憶,她卻也時時想起,更何況對大爹爹用情至深的娘親呢?

“娘親~您莫再傷神了,若是大爹爹知你又為他憂心傷神,他定也會心疼不已的……”剛開了情竅的少女,總是更加容易動情,她雖是勸著自己的娘親,自己卻忍不住的滴下了淚水,掩飾的低下頭抹去淚水,心裏卻下定了決心,凡哥哥,蜜兒定不會如娘親這般,日日夜夜為了心上人神傷的!蜜兒要與你天涯海角,不離不棄,此生不悔!

聽到鳳蜜與的勸慰,心傷的鳳清夢收回思緒,將往事再放入心底深處,方才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你也該回去好好做準備了,今夜可得好生打扮一番,給你那凡哥哥仔細看看,咱們這小丫頭,也長大了!是個小美人兒了!”輕笑著逗著已經一臉羞紅的鳳蜜與,這一刻,鳳天最尊貴的女子,慈祥溫柔如世間所有平凡母親。

“娘~~”被說中心事的少女,又羞又喜的站了起來,不依的跺了跺腳,“娘親最愛取笑蜜兒,蜜兒不理娘親了!玉歡,我們走,再不來找這壞娘親了!”

說過拉著笑得合不攏嘴的玉歡,低著頭跑出了清心殿。少女輕靈柔軟的身段,裹在淡粉的衫裙裏,隨著少女急急離去的步子,那飛揚的裙擺上繡著的同色玫瑰,搖曳輕舞,開得燦爛而多情。

鳳清夢笑著搖了搖頭,隻聽她漸漸遠去的歡喜笑聲,她的心裏也不禁寬慰了不少,隻要她快樂便好,皇家的孩子,快樂總是不多,她喟然輕歎,重又埋首於那些紛繁的政事。

夏日午後的風似頑皮的精靈,輕輕翻著那一頁頁的字,在人想要伸手輕壓的時候,它又飄飄忽忽的落了下來。

風中的梧桐花香,泌人心脾,靜了這一室的光影搖動,過往如今。

京城。謐王府。

鳳離霜在蘭園裏獨自行走著,月牙色的輕便長衫,沾上葉上的水露,衣裾處濕了一片。行至小亭處,他緩緩撩起濕潤的下擺,在石桌旁坐了下來。

今天的如蘭君子,不再淡然溫潤,神色間的恍惚更是讓人看不明白,總是一片清明的鳳眸裏,迷離落在一園蔥鬱上。

種類繁多的各色蘭花,皆是上品,這個季節,隻有四季蘭盛開吐露著濃鬱的香氣,一園的綠葉蔥蔥。

夏蟬在府外的玉蘭樹上鳴叫,此起彼伏,吵雜不堪。已是五月了,夏已經無處不在,天藍中帶灰,雲層片片,那火熱的日頭在雲中穿行,忽隱忽現,照得今日的京城忽陰忽晴。

昨日那一幕,不停掠過男子的心間。

從得知林一一未死的那日,他便讓青龍入崖底一探。一日一夜,最終的結果卻是無功而返,至崖頂而下,不到半途便會被崖下衝天而起的瘴氣所侵,月字堂裏的人手,折了不少。青龍無奈隻得撤回後再如實上稟。

鳳離霜抽出腰上玉蕭,輕輕擦拭後,放到唇邊,薄唇微勾如君子抿嘴微笑,修長的手指握著白玉蕭身,指肚輕壓蕭孔後,一聲長吟悠然逸出。

一曲《離人淚》,吹得府內上下一片愴然。似羽站在園外拱門處已經一個時辰有餘,直到這黯然銷魂的曲子奏完許久,那亭內獨坐的人,還是不曾回頭看他一眼。

爺這時是不需要我的,我……苦澀的又放下剛提起的腳,少年郎的苦悶讓他自己的心備受折磨。

“羽兒,為何佇足不前?”掏出方巾將玉蕭緩緩擦拭後,方才開口相問。

隻是這溫潤聲音,淡淡相問,便已經讓他心裏一熱,幾欲落淚,……爺,你可知羽兒心中所苦,心中所憂?爺……何時,你才能放下那人……似羽張了張嘴,終是口不能言。隻是放在身側的拳,緊了再緊,直到那指甲掐入掌心。

等不到少年郎的回答,鳳離霜微微有些詫異,轉身時卻看到匆匆低下頭別開臉的少年,“羽兒?可是人不舒服?”

少年抬了頭搖了一搖,又別過臉,從末有過的失態讓他羞於啟齒。他用力的眨眨眼,眨去眼中的酸澀後,才又笑著抬頭看著朝他而來的鳳離霜,“爺,宮裏來了信,讓爺日昳時先行進宮,皇有事相商。”

“可是昨夜累著?”鳳離霜近了身前,雙指放在少年郎精致的下巴上,輕輕抬起,雙眸交視間,這般溫柔的問,讓少年頰生雙霞,一雙總是帶火的桃花眼,生出無限情意,他軟軟粘上高出他許多的男子懷裏,兩手交握於背,“……爺的恩寵,羽兒,求之不得……”

“可是怪爺這陣子冷落了你?”攬過少年,將下巴支在那頭柔軟的黑發上,修長的手指穿過發間,一下一下撩撥著少年情動的心,懷中少年喃喃碎聲:“……爺、爺……羽兒從來,不曾怪過爺一分,便是爺現下裏就要了羽兒的命,羽兒也便將心掏出送上!”

少年低碎卻又斬釘截鐵的話語,如風吹入心裏,那裏的一潭死水,微微一漾。環著少年的手,不覺加重了力道,手下用力一抬,映入眼裏的是少年如壯士斷腕的決絕。

鳳離霜長眸微眯,攫住少年紅豔雙唇,唇齒相抵間,兩舌交纏時,少年情不自禁的呻吟著,下意識的抬了腿摩擦著男子的長腿。

“纏人的妖精!”男子終於停下那熱辣到幾欲失控的吻,情`欲在鳳眸裏浮沉,看著酡紅了臉半張著嘴,靠在胸前的少年,那雙與墨羽凡極其相似的桃花眸裏是不加掩飾的深情和纏綿綣眷,男子心頭又是悶悶一痛,何時,他也能對自己露出這般的眼神?

日已漸漸西斜,進宮相商?嗬,與我相商嗎?將我所要之人,賜了給你心愛的女兒,又來與我相商?

想到這裏,他唇邊的笑便冷了幾分。深如沉潭的眼裏閃著捉摸不透的光,倏忽又是一笑,想來,今夜皇宮定會精彩不已,且讓我一看,你又該如何左右得了他!

恢複了冷靜的鳳離霜,鬆開少年郎,又是一貫的淺笑,“你且先歇著,待本王回來,再陪你。”

少年不知他心事,隻是心滿意足的點頭離去。雀躍的心裏,全是方才那一吻。爺好似是第一次在房外吻了他,這讓他心裏添了不少的信心,爺對他還是不一樣的!總有一日,爺定能明白他的心意!這世間,再不能有那樣一個人比得上爺在他心裏的分量,為了爺,縱是殺盡天下,他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