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起,吹落漸枯的葉,也吹亂了桃兒的發。
風從身後來,所以,三千青絲,盡數飛舞在麵前,迷了她的眼,亂了她的心。她這般仰頭看著那天神一般的男子,萬丈金光中,一步步似踩在她心上一般,帶著無人能擋的強勢靠近她。
林朵朵在離她一臂遠的地方站定,俊美,陽剛,瀟灑。
美得令人眩目。
對住怔仲間的桃兒,倏爾露齒一笑。
這抹笑,化做有形的東西,重重砸上心頭,爾後,濺起無數浪花。
慌亂間,她隻能,匆匆低頭。
看到他站在自己的影子上,身子好似也被定住,寸步難移。
“桃兒,”華麗性感的男中音,“你抬頭,看我。”
恍惚中的桃兒,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唇抿成了一線。
“你這樣低頭,可是不想見我?”收去剛才話裏的那抹強勢,他改用這樣低低的,略帶了委屈的口氣。
令得桃兒吃驚的抬了頭看她,見他收了笑,眉頭微皺,臉上表情困惑且有一絲委屈和不解,她慌忙搖頭,她哪是不想見他?她隻是不敢見他,不敢見他對著她笑的模樣。
因為,那會讓她覺得,這顆心,好似不再歸自己管轄,一切的跳動,全隨他。
這種感覺,她太過陌生,也太過惶恐。
林朵朵見她眼神中,有慌亂也有迷惘,還有一絲悲傷,突然就湧起一股想要保護她一輩子的想法,這個想法,像來勢洶湧的潮,一浪疊住一浪,然後盡數湧上岸邊。
一輩子啊……嗬,輕笑睨著她,小白兔啊,我用一輩子,搏你一生,就算是你再能跑,你能跑到天荒地老?
“我們好好談一談?好不好?”這口氣端的有如春風。
談?談什麽?談他那夜一時衝動,輕薄了我,談他要對我……負責嗎?
想到那日她無意間聽到的,他對一一說,我是衝動了,我會負責的!轉身急急離去的她,隻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但心裏卻說不清是到底是什麽讓她覺得悲哀。
這幾日,心裏腦裏就一個想法:原來,她之於他來說,僅是一時衝動後,必須負起的責任。
壓抑著心事的桃兒,茫然的將視線落在院角那株新栽的桃樹上,明明是不應移植的季節,卻因為被人所喜歡,而不得不在這秋風裏,努力掙紮適應新的環境。
桃兒看著秋風裏,小小樹幹頂端上,那片搖搖欲墜的葉,心裏不知怎的就悲涼了。
“不用了。你我之間,有何可談?”聲音低低,帶著她獨有的溫婉。
“當然有,而且不少。”
這是想戲弄我嗎?被他不正經的話所惱,桃兒有些賭氣道:“我隻是一個下人,公子有事,吩咐就是。”
林朵朵深呼吸,不氣,不氣!雖然一直對自己說不氣,可是看她冷淡的表情,時刻想逃離的姿勢,心情難免也受影響。
但他仍然很溫和,“你不是下人,我也不是公子。人人都是平等的。”雖然改變觀念很難,但是也要一點點滲入,不然以後她總當自己‘下人’,那他要是想讓她當‘上人’的時候,怎麽辦?
如果桃兒知道現在林朵朵想的是這麽噴血的事,她鐵定不會繼續站在這裏聽他說話,也就不會有之後的爭吵。
千金難買早知道,小白兔始終不能理解大灰狼的想法,所以,她雖然生氣,不平了,還是乖乖的站著讓大灰狼哄騙。
“桃兒自小便被少爺帶入墨府,桃兒便是墨府的下人。”她抿抿唇,這是事實,林朵朵不明白,她便對他說清楚。
“你姓寧,不姓墨。”在口才上,林朵朵上了幾年的學,便當了幾年的主辯,和小白兔辯一辯,就象切豆腐。
桃兒一窒,確實,少爺一直也不曾讓她簽過賣身契,她也一直享有保持自己姓氏的權利,且墨家一直待她如親人,自小到大跟著少爺的她,享受的待遇其實比一些小戶人家的女兒還好。
林朵朵見她無話可說,又一笑,“寧予桃,你不喜歡我?”
桃兒羞惱的瞪他,這人恁的厚臉皮,怎麽光天化日之下,這般問人?
“不說話?那好,你默認了。”滿意的點點頭,他接著道:“既然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那你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
寶寶說不能太直接,會嚇到小白兔,那他就委婉一點,不說讓她當他的女人,先交往看看,這是必須的吧?
桃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懷疑自己聽錯了,於是,她學著他的話,遲疑地道:“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那是什麽意思?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
“好啊,我和你交往。”林朵朵很幹脆,很爽快的答應了她。
“……”
看他壞壞的笑,桃兒恨不能一掌拍死自己,臉上有些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話沒有說完,便被他極快的打斷,“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麽意思?說話要算數,你已經開口問了我,我也答應你。做人怎麽能出爾反爾?!”
“你!你、你……”桃兒簡直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這人,這人!
“我?其實你可以叫我親愛的,我不介意。”林朵朵現在才發現,其實自己和那墨羽凡,也沒什麽差別,臉皮都可以厚到一定的程度,尤其是騙自己女人的時候。
張口結舌的看著他,語塞的桃兒不明白,怎麽一句話,事情便成了這樣?那一個不明不白的吻,甚至提都沒提,而他對自己,都不知道是真心還是遊戲,他就成了那什麽什麽‘親愛的’!
“我不與你胡鬧!我要整理藥材,公子若是無事,還請離去!”壓下心裏惱怒和失落,她轉身背對他,繼續挑揀藥材。
胡鬧?他林朵朵第一次開口向人表白求交往,雖然用的方法有點陰險,但那也是為了讓她同意接受他,和‘胡鬧’這麽沒品的兩個字,有屁關係?!
眯著眼繞到她麵前,“你把話說清楚,什麽叫胡鬧?!”
嗬,他問我什麽叫胡鬧?!他居然敢問我!桃兒也火氣上來了,杏仁大眼裏也有了一小叢的火苗:“自然是你胡鬧!難道會是我嗎?你若太閑,前堂上去坐著,莫在我麵前晃!”
這一番話說出來後,桃兒就一個感覺太爽了!
她爽了,顯然有人就不爽了,讓他太閑了去前堂上坐著?這意思是讓他趕緊接客去?她這是寧願我去陪別的女人也不想看到我,這是直接趕我了?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很閑?”林朵朵口氣也衝了起來,沒辦法,這幾天,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火,今天本來想著要克製,可是該死的,為什麽她就是這麽容易惹怒自己?!
“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你走是不走?”桃兒跟著林一一久了,牙尖嘴利談不上,這被逼急了,還是很有POWER。
“你這是巴不得我快走,最好永遠都看不到我是不是?”這話有點沒水平了,可是顯然林朵朵已經氣昏了頭。
怎麽,這幾天不理我,感情是練嘴皮子去了?回起話來,是要噎死人嗎?!
桃兒火大,這人講不講理?不就是讓他去前堂呆著,怎麽就成永遠不要看到他了?想到他終究還是會回去屬於他的世界,這個永遠忽然讓她更加鬱怒不平!
你輕薄了我,還不許我有脾氣了?你這隨時想走就走,一走便是永遠,你又來逗弄我做什麽?!
難道我寧予桃,就是一個供你隨意戲弄的女子嗎?!
“是!我就是這個意思,你走是不走?!”衝口而出的話,顯然嘴不對心,隻是說的人和聽的人,此時此地,又有誰能明白這話有多麽的言不由衷?和話後麵深深壓抑著的感情?
所以,童鞋們,和情人吵架,或者和自己喜歡的人吵架,實在是一件很傷感情的事,因為人的嘴,總比心快,也比心不老實,一來一往間,感情就這般被拉鋸得遍體粼傷。
輕易不要用語言爭吵,話是用來溝通的,不是用來吵架的,一吵,問題一點也沒解決,還製造無數爭端,簡直糟糕之極!
強大如林朵朵直到現在才明白,被自己喜歡的人傷了是什麽滋味,就是一句話,僅僅是一句話!
他的臉色鐵青,聲音開始冷厲,“寧予桃,我林朵朵也不是個死纏爛打的人,你要是真這麽無法容忍看到我,我走就是!”
被他指名道姓,外加那委實與自己想法完全南轅北轍的話,讓桃兒白了臉,她咬著唇死死瞪著他,然後看著他眼裏那受了傷的一暗,再看他的臉色一點點從憤怒變得冷淡冷漠,她的心裏開始抽痛。
知道自己的話確實是傷人,可是,話已出口,如葉已離枝,怎麽收回?怎麽回到曾經?
看她仍然緊緊咬著唇,終是不開口反駁自己,林朵朵的心一點一點涼了下來。
原來,情動的隻是自己,魯莽的也確實是自己,那個讓自己明白心意的吻,顯然對她來說,是個令她厭惡到不想再見到自己的根源。
突然就感覺可笑之極,就在剛才,自己還想著一輩子守著她,護著她,而如今聽到的卻是她親口對自己說,你走,我不想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