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林朵朵是屬於一個不太愛笑的人。

一個不太愛笑的人,被一個不經他同意,便把他心愛的妹妹變成孩子媽,並且極有可能是未來正牌妹夫的人點了台。

這種感覺,親們能替他感受一下嗎?

這種畫麵,有沒有很有愛?

這麽有愛的畫麵,現在就在天字一號房裏上演。

華箏微微一笑,“墨少,為何不飲酒?”

墨羽凡挑眉,勾著唇將葉風翎扔出來:“華箏美人兒,我的酒量可比不上葉二少,你何不與他一飲?”

葉風翎舉著酒杯的手一窒,從杯沿上看了一眼神色間更冷了三分的莫紅,心中狼嚎一聲,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居然要和這妖孽一起上青樓!!

“墨少東家,既來了,為何不盡興?可是本店招待不周?”林朵朵笑得很親切,眼裏也很真誠。

“公子爺言重,桃花美人口碑已是人盡皆知,百花巷第一樓的名頭,讓墨某望而卻步,今兒托了這葉二少的福,有幸見了諸位美人,如何能不盡興?”墨羽凡懶洋洋的撐著頭,半臥在林一一平日裏常用來偷懶的美人塌上。

塌上散發的味道,有一種令他心裏一軟的感覺,他竟不舍得起身,由著林朵朵的眼神似飛刀。

林朵朵也靠回椅上,“既是如此,來,喝了這杯。”

一陣低低的笑聲傳來,林朵朵挑眉,“墨少覺得與我喝酒,甚為可笑?”

“自然不是,”墨羽凡撐起身子,林朵朵還以為他終於要離開寶寶的塌了,誰知道他一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後,酒杯隨意一放,居然直接脫了腳上鞋子,兩腳一伸,十分舒服的躺到了塌上。

林朵朵眯了眯眼,“墨少何意?”

“哎……”墨羽凡心滿意足的長歎了一聲,軟綿綿的歎道:“這桃花美人窩實在太舒服,便連這塌都令墨某不舍起身,恨不能在此一眠,這飲酒之事,真真不如在此塌上睡眼看美人。”

這小子!!真來點台的!!還有,那張塌是給他用的嗎?!林朵朵眯著眼笑,掩去眼中的戾氣。

支著頭看他們兩人一來一往的華箏突然覺得這一切十分有趣,她轉轉眼,起身坐到古箏後,“不知幾位可願聽華箏撫琴一首?”

葉風翎早就坐立難安,一晚上就不敢隨便說話,就怕一開口,又惹得身邊的莫紅不高興,一聽這話,連忙點頭,“好好!還請華箏姑娘賜曲一首。”

此話說的自是有他的道理,華箏平日裏並不隨意掛牌,掛牌也不一定撫琴,前幾日還聽得右相家的肖大公子提及此事,說是那琴撫得如何如何的好,那曲又是如何如何的稀奇,還說了若為人一世,不曾聽得華箏一曲,當真白活。

葉風翎對樂器,最愛便是古箏,這一聽,早就心癢難耐,今日有這機會,當然喜不自勝,大聲應好。

莫紅又淡了幾分神色,隻是看著坐在古箏後的華箏,雙眼裏暗色起浮。

古箏……已有多少年,不曾碰及……睨了一眼歡喜的葉風翎,他,似乎十分喜愛……

林朵朵瞄了一眼對華箏不甚興趣的墨羽凡,臭小子,算你還有點優點!

華箏的姿色說真的,就算是在這他和墨羽凡兩人之間,也不會被掩蓋住,那是一種很淡定從容的風華,就如高山流水一般的自然卻又帶著別具一格的美。

輕輕一挑弦,一勾一抹,悠揚前奏響起,閉目養神的墨羽凡忽的睜開了眼,側頭對上箏後撫琴的人,慢慢直了身子。

妖孽容顏上漸漸凝重,紅唇緊抿,桃花眸裏跳著一團火焰,兩眼直勾勾的盯著華箏不放。

林朵朵勾勾唇角,這小子不笨!

華箏的曲,全是一一所授,這曲《城裏的月光》是華箏最愛,會彈這首,他並不驚訝,不過,這前奏一響起的時候,他還是有點期待墨羽凡的反應。

瞄了一眼他握緊碧玉扇的手,嗯,沒讓他失望!

“每顆心上某一個地方,總有個記憶揮不散,每個深夜某一個地方,總有著最深的思量。”華箏低低吟唱,每字每句砸在墨羽凡的心上,猶如一塊巨石投入早已不平靜的心湖,更是砸出無數水花。

華箏抬眼看他不複平靜的臉,與林朵朵不著痕跡的交會了一下眼神,彎了彎眼,含著笑繼續撫琴唱曲。

“世間萬千的變幻,愛把有情的人分兩端,心若知道靈犀的方向,那怕不能夠朝夕相伴……城裏的月光把夢照亮,請溫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間聚散,能不能多點快樂片段,城裏的月光把夢照亮,請守護他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讓幸福散滿整個夜晚。”

心隨著這歌這詞,酸漲腫澀不堪,‘世間萬千的變幻,愛把有情的人分兩端’,一一,你到底在哪裏?!我們,還有一日,能重逢嗎?

葉風翎聽得癡了,此曲本就纏綿之極,華箏的琴技又已出神入化,這樣一彈一唱,真如仙曲!

隻是……他轉頭看一臉蒼白的兄弟,心裏也替他難過,小凡對一一姑娘,實在用情太深,這幾月數次在生死之間徘徊,昏迷中所喚的來來去去,不是‘一一’便是‘老婆’……

直到華箏最後一個音彈完,墨羽凡重重閉上血紅雙眼,抓著身下錦被的手細看之下,竟在微微發抖!

林朵朵稍有動容,他沒漏掉那眼角的濕意,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男子身上那股哀莫大於心死的悲淒之意,令得場內眾人也沉了心,華箏擰眉,看著朵朵的眼裏有著一抹不讚同。

‘你真不讓一一同他見麵?’

‘還不是時候。’林朵朵微微搖頭。

以眼神交流的兩人,卻不知,此時後院裏剛剛閉上眼的林一一心頭一陣劇痛,一聲悶吭後,嘴角邊猛的流出一抹腥紅!

桃兒與冰婆都不在身邊,她按著胸口,腹中胎兒卻又不安亂動,一時間竟無力張口叫人,隻能蜷在椅上低低呻吟。

墨羽凡雙眼驀的一睜,一聲“一一!”脫口而出!

他有感覺,一一!一一就在附近!!心頭上的刺痛從來不曾有過,想到臨下山時,爺爺交待的兩人若還有緣,餘蠱定會有所反應的話,心中狂喜不已!

桃花眸掃過驚訝不已的眾人,帶著狂熱與幾分殘虐的眼睛落在林朵朵與華箏身上,他們是哪路人馬?一一可是受製於他們?!

危險的眯上了眼,“你們是何人?”一身黑暗冷冰之氣不加掩飾。

葉風翎微微一楞後,想到墨羽凡曾提及林姑娘的曲,再看林朵朵與華箏相視一笑,淡定自若的態度,也皺了眉,“華箏姑娘,不知此曲從何處得來?”

莫紅不說話,卻起了身,站到墨羽凡的身側,冷冷的看著他們。

林朵朵扯著一邊嘴角笑,“可是這曲入不了墨少的耳朵?”

華箏不答反問,“有何不對?”

墨羽凡冷冷一笑,這是不說?

“曲自無不對,華箏姑娘莫要見怪!隻是這曲聽來甚為耳熟,不知華箏姑娘能否賜教,告知此曲出處?”葉風翎對著林朵朵與華箏兩人抱拳相求。

林朵朵搖頭,“桃花美人樓裏,所有曲目全是獨家所有,這曲如何能耳熟?”

“桃花公子這是不肯說了?”墨羽凡嘩的撐開扇,看似無意的扇著,雙眼裏的暗沉看得華箏心裏一戰,好強的殺意!

臭小子,當我嚇大的?和我比狠是不是?!林朵朵冷豔一笑,帶著幾分譏誚,“怎麽?墨少東家想在我這美人樓裏,比試比試?”

眯著眼邪魅一笑,妖孽容顏上的殘忍嗜殺看得葉風翎心驚肉跳,這小子瘋了!他還真想在這裏動手嗎?!要知道桃花美人樓裏,來往的全是朝中重臣,更有不少全是沐陽玉和鳳離霜的人,這一動手,無疑是在暴露自己,他還當不當這暗主?!

一把拉住他搖著扇子的手,匆匆道:“桃花公子誤會了,墨少隻是玩笑,大家莫要當真,莫要當真!”

華箏也搖頭,素來就知道墨羽凡此人城府頗深,老毒物對他也忌憚三分,沒想到一牽涉到一一的事,就如毛頭小子一般。

看著猶自笑得風情萬種的林朵朵,她長歎一聲,算了,她來當這個和稀泥的吧,以後一一若是恢複了記憶,別怪你就好。

“墨少,來,華箏敬你一杯。”這般深情,值得我與你同飲一杯。

墨羽凡睨了她一眼,被她眼裏真誠所感,緩緩舉了杯,也不說話,一口飲盡。

待她放了杯,低低靡靡的聲音又問了一次:“曲從何來?”

華箏看了一眼隻笑不語的林朵朵,上了前來重新落了坐,“不知墨少與這曲子主人,可有交情?”

曲子主人!墨羽凡渾身一震,猛的站起身子,隔著桌子傾身一把扣住華箏的腕,“她在何處?!說!”

華箏淡淡抬頭,對上他的眼,“墨少,男女授受不親。”

雙手環胸倚在椅背上的林朵朵突然涼涼的道,“墨少,不要找借口**美人的手。”

噗,葉風翎一個沒忍住,用來壓驚的酒全噴了出去。找借口**美人的手?誰?鳳天第一美男,墨羽凡嗎?

他用得著做這種事?說美人,好像他自己都長得比華箏美。

“你!找死!”一晚上被他戲弄得脾氣大長的墨羽凡,好不容易有了他老婆的消息,這家夥不說就算了,還一晚上打岔,他要不是教訓他一下,他就不叫墨羽凡!

心隨意動,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反手一扇揮出!

“住手!”這是華箏的聲音,沒有內力的朵朵哪能扛得住墨羽凡這雷霆一擊!

她迅速掙脫墨羽凡的手,一雙玉筷如破空之箭刺向墨羽凡腕上穴位,逼著墨羽凡半途改了招勢。

林朵朵早有防備,一個蹬腿,將椅子推離原位,兩腳用力一踢桌子邊緣,令得墨羽凡一掌拍住朝他而來的桌子後,他又一個後仰連人帶椅險險避開餘下的風刃。

葉風翎暗讚一聲好身手,一把抓住又想欺身而上的墨羽凡:“你給我住手!好好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

抓著他的手臂用力一扣,臉上難得的帶上了一抹叱責,“凡!坐下!”厲聲逼著他坐下後,又掉頭對莫紅說:“看好他,不許再亂來!”

莫紅被他這一吼,下意識的點點頭。

林朵朵自地上一躍而起,麵上神色更不好看,嘛的,這小子還真想殺了老子!一甩袍擺,他單腿蹬著椅子,一手按在膝蓋上,伸出一隻食指對著同樣一臉臭的墨羽凡勾了勾手:“臭小子,我很早就想修理你一頓了,想打是不是?行,把你那破扇子扔了,不要用內力,像個男人一樣好好打一架,敢不敢?”

華箏撫額,這就是愛妹成癡的男人嗎?哪怕再成熟的男人,也不可避免的會有這般幼稚的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