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有灼灼其輝。繁星不語,卻遍點蒼穹。風起,迷了抬首望月的眼,白衣女子淒涼迷離的丹鳳眼裏,點點淚意也似星子墜了一地。
“小姐,您又在想少爺了啊?”小翠怯生生的問著院子裏的凝雪。
凝雪聽到那人,便嬌軀一震,無力的閉起雙眼,任淚水滑落腮邊。無語凝咽,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女子淚如雨下,卻偏偏咬著唇不發一語。
無言的淚水最讓人心疼。小翠心裏也跟著難過,“……小姐,莫再哭了,你這幾日,天天落淚,到時少爺還不來,你隻怕已經病倒了!少爺若是來了,心裏也會不舍的。”
嗬,不舍嗎?他嗎?凝雪自嘲一笑,他的心裏若有她,又為何會自那日後,近半月有餘不曾來看過她,難道他不知她心中所苦嗎?
這煙花之地,從來最不由已,想自己日日都得強撐著笑臉伺候著那肥胖無比的沐陽玉,這幾日更是得與那紮爾莫虛以委蛇,心中所支撐的無非是他的隻言片語!
而他卻從那日給自己送了藥後,便不再踏足這小樓,怎麽叫她心裏不氣苦,不悲淒!!
“凝雪姑娘~”拱門處傳來小貴子恭敬的聲音。
凝雪拭去淚水,緩緩側了身子,“何事?”
小貴子規矩的站在原地躬著腰,“梅媽媽差了小的來喚一下姑娘,說是沐王爺來了,還說今夜王爺請了墨少東家和任大少,請姑娘速速的打扮了接客。”
“小貴子!你可有聽錯?說的可是墨少東家?”小翠欣喜的扶著同樣激動的凝雪朝著拱門走了兩步,急急問道。
小貴子笑眯眯的又哈了哈腰,“是的是的!梅媽媽說了,是墨少東家!”
“小翠,快拿了銀子來,辛苦小貴子了!”凝雪蒼白的臉頰上浮起一抹紅霞,丹鳳眼顧盼生姿,纖細柔荑自小翠的手中接了碎銀,親自遞到了小貴子的手中。
受寵若驚的小貴子連連謝賞,哈著腰原路退回了前堂。
身後兩主婢匆匆的上了樓,凝雪俏臉生霞,歡喜得兩眼晶亮。小翠見自家小姐難得的喜慶,心裏也歡喜得很,手腳利索的幫她備下了一應物品,開始緊著打扮了起來。
落雪閣裏,一張長案上布滿了各色菜肴,六個杯子,六份碗筷安靜的在案上等著來人。
小榻的對麵是一架古琴,壁上掛著琵琶和七弦,甚至還有蕭與笛。
沐陽玉坐在長案首,饒有趣味的聽著身後人的低語,不知聽到甚麽,兩眼撐大,發出狼光,“此話可當真?那女子真有那天仙之姿?”
身後人麵目普通之極,一綹山羊胡子卻保養得極好,油光發亮且裁剪得十分得當。
聽得沐陽玉的問話,他嘿嘿陰笑兩聲,“吳用怎能欺騙王爺!那歐陽浩甚是緊張那女子,且那墨羽凡也對那女子猶為不同!”
“哦?有趣!真有趣!如此甚好,吳用,你真是本王的好謀士!一旁自個兒去尋個快活!等今夜事畢,本王定會重重賞了你!哈哈哈哈!”一陣猖狂笑聲中,吳用諂媚一笑,便如蝙蝠一般自一旁的窗子無聲的掠了出去。
“落雪閣貴客兒來了~~”小貴子尖著嗓子綿長著調子高聲唱諾,帶了墨羽凡一行人等上了樓,進了落雪閣。
正走到前堂偏門處的凝雪一聽,腳下一個趔趄,心中生出無限情怯,匆忙停下了腳,扶著門框再也不能前進。
小翠在身後著急的催著她:“小姐!您倒是走啊!少爺都進了落雪閣了!”
凝雪抿了抿唇,隻覺得自個兒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跳得她甚是慌亂,她又伸手理了理鬢邊,對著小翠道:“小翠,你且再看看我可有不妥之處?”
“哎喲,我的小姐啊!您這一路上,已經問了五六遍小翠了!您啊,就放一百個心吧!今夜的小姐啊,真真是天仙下了凡塵了!少爺若是見了啊,隻怕也會挪不開眼的!”小翠邊笑邊推著她跨過那門檻。
“喲,凝雪啊!來了怎的不上樓呢?來來來!梅媽媽同你說啊!今夜啊,可真不得了了!”梅媽媽一看凝雪,便眼前一亮,擺了擺手示意小翠兒下去。
她心裏忖道,還真就是這一襲紫衫最是適合這凝雪了,那既嬌且羞的神態,真真是我見猶憐!
凝雪紅著雙頰,羞怯的低下頭去,嬌聲如鶯啼:“媽媽~凝雪有禮了。”
“哎呀呀,我的好凝雪啊!你可真是媽媽的寶貝兒啊,你看看,這一打扮啊!媽媽這丹彩樓啊,都亮堂了十分呐!”梅媽媽笑得眼都不見了,拉著她那一雙嫩手,便快快的上了樓。
人還未到,便亮著嗓子帶著歡喜道:“哎喲喲,今兒是吹的什麽風啊?!把咱們這鳳天出了名的墨少東家給吹來了我這小地界兒!”
讓梅媽媽牽著不能退卻的凝雪,跟在她身後進了門,一抬頭,便對上了長案後,同樣是一襲紫衫的墨羽凡。
絕美容顏依舊,隻是那眉眼還是讓她看不夠,四眼一相對時,便如膠著了一般,他勾唇輕笑的搖著扇子,那般熟悉的姿態看得她心酸難忍且無力再往前去。
忍不住停下了腳,卻不料被一心想到案邊同他們打招呼的梅媽媽拉著絆了一絆,正自低聲驚呼時,身後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上了她的腰,另一手扶著她被梅媽媽牽住的手,幫著她穩住了身子。
她驚然抬頭,頭上那一臉剛毅五官冷硬線條的英俊男子,卻是任天。
懷中這個人,一別數月,思念漸漸。他不禁輕輕緊了緊手上的力道,低低道:“小心。”
凝雪也微紅著眼看著他,自數月前一別,她便再也沒見到這位總是寡言少語卻總是待她如妹妹一般的任大少。
任天眸中掠過一抹不忍,看著她精心打扮的容顏,心下了然她定是為了墨羽凡而來,一顆心浮浮沉沉。
對她輕輕點了點頭,便冷冷的放開了她,疏遠有禮的拱了拱手,“姑娘,請!”
凝雪咬了咬唇,別過臉來對上一臉假笑的沐陽玉,俏臉上帶了一抹嬌笑,如柳之姿的款款上前,福了一福,“凝雪見過王爺。”
“不用多禮,來,凝雪,坐到墨少這邊!”沐陽玉恣意一笑,指著墨羽凡身旁的墊子,示意她坐下。
墨羽凡姿勢不變,淡淡的睨了一眼安靜垂首坐在歐陽浩身邊的林一一,眸中意味不明。
林一一猶自低頭沉思,自從被歐陽浩扶著進了這房間後,她便開始努力回憶昨天晚上進了西廂房之後的事。隻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她隻要一開始想,這頭便會抽痛不已,就象運轉不過來的硬盤一樣,一到了那些損壞的扇區,便卡住不能前進。
不對!這一切都太不對勁!心思沉重頭痛不已的她,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他人,索性幹脆一直低著頭兩耳不聞。
聽了沐陽玉的話,令得凝雪心中歡喜不已,見墨羽凡不曾推拒,便連忙抬了步近著他便坐了下來。
“唉喲喂,我的爺啊!您這可真是神了!您看這凝雪與墨少東家這一並排坐下了,那真是神仙也似的一對兒啊!!”梅媽媽誇張熱情的話,終於讓一直沉於自己思緒裏的林一一微微的抬起了頭,對上他的意味深長掃視過來的眼,再看到他身邊那位絕色的女子,她抿了抿嘴,又匆匆別開了臉。
墨羽凡先是心裏一喜她的抬頭相看,剛要看清她的表情,卻又對上了她漠然的側臉,心裏不禁又開始糾結。
好不容易壓下的怒意,又有抬頭的趨勢。
他勾唇邪魅一笑,陡的舒了臂,一把攬過了身邊的凝雪,靡著聲音道:“梅媽媽,你那話可真中聽,等下少不了你的好處!”
任天緩緩坐到長案另一頭,側臉看了他懷中一臉霞紅低頭不勝嬌羞的凝雪,心中又痛了一下,一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坐在他一邊一直不曾開口的歐陽浩,見狀蹙了蹙眉,“任兄,為何今夜這般飲酒?”
任天淡淡一笑,“難得安國公有請,任天不勝榮幸,僅以此酒先開了這席,謝過安國公。”
“哈哈哈!這江湖傳言任大少如何無趣,依本王看來,那些皆是些愚人之言!來來來,任大少,本王敬你一杯!”一直在探尋著林一一的沐陽玉回頭哈哈大笑一陣,舉了杯子遙遙對著任天舉杯示意,一仰頭,也喝幹了杯中酒。
不待放下杯子,便又轉首看向歐陽浩,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又低頭不語的林一一。
“歐陽兄弟,這身邊之人是……”美人總是低著頭,令他是心癢難捺,沐陽玉幹脆直接問。
瞟了墨羽凡一眼後歐陽浩轉頭凝著她,一臉溫柔深情道:“是歐陽心上之人!”
此言一出,林一一頭垂得更低,放在袖子裏的手絞了又絞,才沒有讓自己拍案離去。
哈哈!沐陽玉對著神色不變的墨羽凡哈哈一笑,指著歐陽浩,笑得別有深意:“墨小哥兒你聽聽歐陽賢弟此話之意,可是春風得意的很,這卻是和佳人已經情投意合了?”
墨羽凡勾唇邪魅一笑,漫不經心的睨了他們一眼,攬著凝雪的手卻不由得一緊,抓痛了凝雪,她低低一聲嬌呼,身子便軟軟的靠上了他的胸膛,“墨少……”
低頭似笑非笑的睇著她,沙啞著聲音,誘惑人心:“美人兒,可是弄痛了你?這模樣兒真讓人心疼,待無人時,本少再好好疼了你便是。”
話中狎昵之意頗深,引得被林一一勾得心癢癢的沐陽玉轉了注意力,哈哈笑著拍了拍桌子,“好!本王就說了,這鳳天啊,最是風流多情知趣兒的,便是這墨小哥兒了!來,大家敬了這對神仙人兒一杯!”
歐陽浩淡笑著舉了杯,看了看身旁安靜的林一一,笑道:“一一,你也敬墨少一杯,莫卻了王爺的好意!”
被墨羽凡的話震得心中疼痛之極的林一一把唇咬了又咬,終是狠了心抬起頭來,迎著燈光對上了那對姿勢親密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