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竇家的思量
“你……你，”竇弘文指著林蕊蕊，“你真是好膽，好膽！”
在情況變得更壞之前，竇弘善低低咳嗽了一聲，然後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茶幾，意味深長的看向林蕊蕊，說道：“林丫頭，不要繼續激怒族長？”
林蕊蕊心裏一緊，然後看向說話的老人，無辜的眨眨眼：“這位長老在說什麽？”
“嗬？這世上沒人是傻子。
竇弘文聽聞恍然，這小姑娘是激起他發怒，好趁此徹底撕破關係呢。
是啊，明明調查裏麵是一個審時度勢的女子，怎麽今兒見麵就和吃了火藥一樣，明顯是有預謀啊！果然，還是大意了啊，特別是在知道她的性別後，原本的震驚慢慢轉化成對女性的輕視，這次才這麽容易就中了計。
林蕊蕊呿了一聲，剛剛那種不尊重的語氣與神態確實是故意擺出來的，理由嘛很簡單，看他們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不舒服，想要重新掌握主權，不過她沒想到這個族長居然這麽配合，嘖嘖。
竇弘善衝竇弘文微微額首，然後替代竇弘文對林蕊蕊說道：“林丫頭，氣出完了嗎？”
林蕊蕊負手而立，淡淡地點頭：“我並沒有生氣，那麽說，無非是想試探一下竇家對我的態度。”
“哦？你看出了什麽？”
“嘛，起碼不是敵視吧，”林蕊蕊淡淡道，“不過，今兒會有這麽大陣仗，還是因為我有價值吧。”
竇弘善微微一笑，說道：“為何這麽說？”
“從你們那麽順利調查出我的身世就可以看出了，”林蕊蕊淡淡的有點冷意地瞥了竇家一眼，“母親生我的時候就算能瞞天過海，就算最初你們確實不知道我和我哥的存在，但是父母去世的時候，認真點有心點去調查還是能夠調查出來的，我與哥哥的生活也不會那麽糟糕，可是你們並沒有。而是冷眼旁觀。”
“所以說，還是對我們有怨嗎？”竇弘善微微歎了一口氣，竇弘善開口道，“我想，我能給你一個解釋。”
“我早就說過了，我並不怨，”林蕊蕊淡淡地開口，眼底滿滿都是諷刺，再怎麽解釋也掩蓋不了確實將一對孤兒拋棄在林府的事情，她想，林府最開始那麽爽快接手林氏兄妹的時候，心裏還是對竇家有所期盼，自認為這兩兄妹能讓林府走上更高的高度，所以在最初的幾年才會依舊對兄妹兩那麽好。
誰知道竇府居然是若有若無的冷淡與忽視。
這麽一來，兩兄妹的價值自然直線下降，林府老太太也是一個心胸狹隘的，當然就把所有的過錯都丟在林氏兄妹身上，這才導致嫡子留下的孤兒生存得異常艱難。
“不過你的解釋，我洗耳恭聽，”林蕊蕊看了一眼麵露羞愧的竇弘彥，淡淡道。
反正就算這次拒絕，以後這人應該也會想盡辦法的說出所謂的真相與解釋吧，倒不如今日就一並解決了。
“那好，就由老夫來說明一下吧，”竇弘善看了一眼沉默的竇弘文，“既然你都被封為少上造了，想必對洛國的世家門閥有一定的了解。我們竇家在幾十年前不過是一個小官吏家庭，好在聖上選妃並不怎麽看待家庭，又或者說太上皇對沒有外戚的姐姐更加放心一點。你說的沒有錯，若不是老姐姐她成為了太後，隻怕我們竇家根本達不到如今這個高度。
老夫如此坦白的說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當年，我們竇家之所以有這樣的榮光都是因為太後，若是太後不高興的事情，太後想要逃避避開的事情，我們竇家是絕對不會湊上去的。
想必聰敏如你應該對自己的身世有一定的了解了。你的母親是竇太後的嫡親最寵愛的女兒，也是當今聖上的親姐姐。
當初你的母親備受寵愛，被稱為洛國的無雙公主，不知多少有識之士青年俊傑拜倒在你母親的裙下，可是，可是卻被一個鄉野間出身的小軍官給叼走！甚至在所有人反對的情況下，你的母親做出了私奔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老姐姐差點沒氣出病來，在床上養了好些時日才好。中間你母親曾獨自回來過，他們說了什麽老身不知，不過最終還是竇太後與陛下妥協，而老姐姐他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每年竇公主獨自一人上京覲見，但不準談論其夫家的消息。
十來年都是這麽過去的，本來以為已經沒事了，哪想到你夫妻與母親相繼幾年內突然離世，竇太後與皇帝陛下都有點遭受不住打擊，便刻意忽視竇大公主的所有信息。
是以，你以為的無所不知的皇帝陛下與太後娘娘，根本不知道你與你哥哥的消息。而我們竇家，一開始也是不敢透露分毫的。”
這番話乍聽一下似乎滿是漏洞，但戲劇源於生活卻低於生活，生活往往比唱戲裏的更加糾結狗血。
林蕊蕊聞言一怔，怪不得，怪不得明明是公主之女卻活得那麽憋屈。
可是……
那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如果她沒有穿越過來，沒有帶來紙張等東西引起皇帝與門閥的注意。
她的前身，也就是真正的小公主還不是會憋屈的在那裏，不為任何人所知，被一紙婚約拖累，被一個賤男人困在後院裏，悲苦一生。
所以說，現在提起當年的事情又有什麽意義呢？
所有的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既然當初放棄了，選擇了無視，那麽今日再來討好又有什麽用呢？
林蕊蕊的目光依舊冷冷地開口：“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不會計較。不過以後的事，還是讓我各歸各位吧。”
“原來是這樣，”竇弘善不知從林蕊蕊這番話裏麵理解出什麽，“我想讓你明白，竇家從來沒有拋棄你。”
林蕊蕊在心裏翻個白眼，會信才奇怪吧。
竇弘善繼續道：“你再怎麽說也是竇大公主的血脈，太後娘娘當時不想見你，不代表以後不想見你。最初我們沒有主動去聯係你也是有這個因素的。”
林蕊蕊在心裏冷哼一聲，因素？還不是打算將她偷偷地拽在手心裏，等竇太後想起來了，再做一個驚喜拋出來，若是竇太後一輩子都不想看到她，那就一輩子裝作不知道。
多麽，多麽讓人厭惡的自認為可以掌控別人命運的高高在上啊。
“真是自私又虛偽啊，完全沒有考慮過一對孤兄妹，要如何在勢利眼的林府生活下去，”林蕊蕊有些惡意地開口，她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哪怕瘸了腿也努力扛起家的兄長。
竇弘善很坦承的搖頭：“這是我們的疏忽，是真的沒想到。其實當初我們有要求他們好好照顧你們的，隻不過，沒想到林府後期會那麽的沒有眼色。”
林蕊蕊壓住心裏淡淡的不屑於失望，說道：“事已至此，還是保持沉默吧。”
“但是太後娘娘自從知道你們的存在，已經念叨了整整一年，若不是陛下擔心有其他勢力會去煩擾你，隻怕太後娘娘早就找你了。可縱然如此，太後娘娘今日也微服出來，就是想要見你一麵。”
太後娘娘，竇太後麽……
林蕊蕊對這位老人的心情很複雜，無疑，自己的母親是不孝順的，為了愛情氣得她的母親臥病一年，但是這位太後依舊包容了自己的母親，原來，她也愛屋及烏的念叨著自己麽，甚至還為了自己微服私訪了麽。
原來，這個洛國還是有人真的掛念著原身的啊。
心情溫暖很多，但林蕊蕊對竇府的人依舊沒有笑意，開口道：“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今日為何排場這麽大來找我的原因。因為竇太後，對麽。”
“確實如此。”竇弘善直言不諱的承認。
“那麽，你真的有信心我會偏向你？”林蕊蕊第一次不是淡漠而是眼含嘲弄地看著竇弘善，“就不怕我會對竇太後說竇家不好？不怕我會毀了竇家？”
“不怕，”竇弘善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林蕊蕊，“你怎麽可能那麽做呢？竇家是你的根啊！”
這就是古代，傳承與家族永遠比個人重要，所有人都認為家族是最重要的，所有人都認為個人理所當然的要為家族付出一切，哪怕是以前被拋棄的孩子。
“嗬，我說你是不是看錯我了，”林蕊蕊十足十的嘲諷，“按道理說，陵城林家才是我的根基所在，不過你們應該也調查到我是如何對待林家的吧。怎麽，你們現在是要如何利用我呢？真不怕像陵城林家一樣被我反噬嗎？”
“不會的，”竇弘善感覺得到林蕊蕊對家族的抵觸，這讓他覺得萬分不解，“竇家隻是要求你認祖歸宗，我們是你的後盾，並不會要求你做什麽。”
林蕊蕊聞言，捂臉，低低的笑聲從她的喉嚨裏出現，笑完後，看著四位長老，說道：“真是可笑，認祖歸宗什麽的都是你們一派之言。或許你們認為家族很重要，是你們可以為之付出生命的東西，可對我而言！家族這種玩意，哈，既然從出生起就沒有出現過，那麽現在也沒有必要了！我是不會認祖歸宗的！”
雙方的交談陷入僵局，竇弘文重新站起來，認真地看著林蕊蕊說道：“如果竇家發誓以後絕對不利用你做事，你要做什麽都可以去做，也不必擔心其他家族的人挑釁，以後成婚了竇家也會站在你身後支撐你，這一切隻需要你認祖歸宗。如何？”
林蕊蕊愣了一下，冷哼一聲說道：“簡直就像是天上掉餡餅一樣。可我隻相信利益交換而不相信口頭之言，不知竇家能從中得到什麽？”
竇弘文與另外幾位長老對視了一下，竇弘善微微笑了笑，一臉和煦的表情：“還以為林丫頭在外麵被養歪了，如今看來不過是涉世未深嘛……”
林蕊蕊蹙眉。
竇弘文接著竇弘善的話語說道：“你啊還是太單純了一些。老夫一開始不就是說過了麽，我們家族是因竇太後起家的。竇太後能拉上我們就能將我們重新拋下。你回府後，竇太後衝著你都能繼續為竇家謀劃一二，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占便宜呢？另外，你是一個有才華的女子……和，和你的母親很像。”
說到這裏，竇弘文用一種很複雜的目光看著林蕊蕊，似是在追憶又似是在煩惱。
頓了頓，竇弘文繼續說道：“你如此有才華，定然還會做出許多的功績，等你認祖歸宗，不管你做出什麽功績，陛下以及其他人都會說，不都是竇家人嘛，這便是除去竇太後之外竇家得到的最大的利益，是的，這個利益甚至比竇太後還要大，能洗刷掉外戚帶來的負麵印象，能讓帝王更加看重我們竇家，讓陛下因為你的存在而不會隨便動我們竇家。這些，滿足你對利益交換的概念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