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說服
“東，東家，您不是開玩笑的，”何老管事目瞪口呆地聽著，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那些肮髒汙穢的東西，居然還有這等用處。
“當然不是開玩笑的，”林蕊蕊點頭。
肥田這個事情謀劃得晚了點，她也就沒有安排係統地對外形成收購，不過也沒關係，反正現在租戶們嫌臭還不會怎麽大用，收購也沒什麽意義，等明年何家山這裏的租戶看到田地裏的收成對比，知道這肥料的好處，自然會主動去收購，到時候自己再出馬，還能除臭，左右不讓他們吃虧就是。
見東家如此自信，何老管家也不好再說什麽，畢竟以往東家所做的事情，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最終成果都是喜人的。
三日後
幾輛糞車就被何老管家指揮著，推到了阡陌相交的一塊略大的平地上，糞車的臭味驚得附近的頑童捂住鼻子，有人好奇看，也有人跑回家。
突然何家山的大鍾“鐺鐺”敲響，這是族內要開大會的意思。
很快，幾乎所有隸屬何家山的農戶佃戶都跑了過來，均詫異地看著擺在最前方的很臭的糞車，捂住鼻子，指指點點，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林蕊蕊身後跟著何家山的一幹神色莫名的何開來族老，因為林蕊蕊還沒有告訴他們，所以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林蕊蕊咳嗽了一聲，離臭氣遠了一點，暗忖，還是應該弄出一個配方化肥，起碼靠近自己這塊的地要用，老這麽臭也不是個辦法。
然後直視一眾疑惑的莊稼漢們說道：“是這樣的，為了提高租戶們的農產量，我建議大家趕緊開始種植番薯與土豆，要知道土豆與番薯的產量可是粟米的十倍。”
“東家不是開玩笑的吧！怎麽可能有十倍以上的產量？！”
“番薯與土豆又是何物？怎麽沒聽說過啊？！”
“我聽說過，就在東家門前院子的大罐子裏有那什麽土豆，但是這玩意真那麽厲害？”
“嘿，東家可是讀書人又是少上造，總不會誆我們！”
……
農戶們針對林蕊蕊的發言開始怯怯私語，沒辦法，對於從沒見過的種物，哪怕發言的是如此有威信的林蕊蕊，都令人難以信服，更嚴重的是，以前種了小麥，第二年粟米的產量極其低，這要是種了番薯與土豆，明年春播可怎麽辦。
但礙於林蕊蕊的麵子，農戶們也沒辦法直接出口拒絕。
林蕊蕊看著眾人，她早就料到這麽個結果，要讓別人做一些從未做過的事，就得許以重利，便道：“你們不必擔心，願意種番薯與土豆的有三個選擇，其一，等來年番薯與土豆豐收了，不必上交做租，所有產出我們這邊成本價購買！其二，番薯與土豆收割後老老實實全部交給我，今年和明年粟米的租就不用交了，其三，番薯與土豆豐收後交給我一半，粟米的租子也減免一半。除了三個選擇外，番薯與土豆收獲產量是何家山所有人前三名的，有高額的獎勵！”
聽到林蕊蕊的許諾，很多人都有些意動了。租子可是大頭啊，雖然林蕊蕊這邊不苛刻，甚至說是很寬厚了，但也要交四成的收成，一旦減免，等於是收入翻一翻，最重要的是，今年的租子可都還沒有交呢。若是種了番薯與土豆，隻要選擇第二項，就可以減免兩年的租子，粟米可以全部歸自己，毫無疑問是賺大了。
隻是……種植了番薯與土豆，明年粟米還能產的好嗎？
林蕊蕊看著眾人，幹脆說：“我明白大家的顧忌，放心，隻要按照我說的去做，我保證，種番薯與土豆不會影響明年粟米的產量。”
“那俺們該做啥子呢？”一個有些意動的農夫心急地開口道。
林蕊蕊看了何老管家一眼，何老管家領會地點點頭，然後走上前，命令裝運糞車的男子將這些糞水挖出來，分著倒進農田中，圍觀的眾人已經從莫名其妙的表情，變成瞠目結舌了。
“東家，東家這是要什麽意思？”一個漢子驚詫地連連搖頭，“這些汙穢的髒水倒進地裏是幹嘛？不是還讓我種地嗎？”
在場所有人幾乎都和這漢子一個想法，往地裏倒糞水什麽的，聞所未聞，要是汙染了土地，明年春播可怎麽辦，更何況，隻要一想到播種的時候，踩在土地裏，用手和那些土裏的糞便打交道，心裏怎麽感覺怎麽不對勁，太惡心人了。
“肥沃田地的，”林蕊蕊回道。
“什，什麽意思？這汙穢的東西能肥沃田地？”
“東家不是開玩笑的嗎？”
“東家，這東西太臭了！”
……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反問起來，林蕊蕊見狀心裏歎了口氣，雖然知道大家一起開始接受不了，但是沒想到眾人的反應會這麽強烈。思及此，林蕊蕊向下壓了壓手，原本有些嘈雜的村民立刻安靜下來，畢竟是神醫又有少上造的貴族身份，再加上煤礦、暖炕等等事情，給何家山造福不少，如今林蕊蕊的地位在村民心中幾乎和族長何開來平行了。
沒有一個人，敢無視林蕊蕊的動作。
“各位先冷靜下來，”既然農戶們的反應如此激烈，那麽也不能什麽都不解釋強硬的去命令，好比說，你沒辦法命令一個不吃土豆的人寫出一篇讚美土豆的文章，隻有讓他們了解到土地施肥的好處，才會不再抵觸。
“大家，還記得我說過的，種植番薯與土豆後，來年的粟米也不會減產嗎？”林蕊蕊緩緩地開口。
一眾租戶認認真真地點頭。
“那麽我要告訴大家的是，將糞水按一定的計量倒進田地裏，才能肥沃土地，來年的粟米才不會減產。知道嗎。”林蕊蕊繼續沉聲道。
周圍的租戶麵麵相覷，沒有開口說話。
“怎麽？不相信我嗎？”林蕊蕊知道，沒有看見過一次實例想讓眾人相信太難，那麽這種時候就隻有利用個人魅力與信服力了。
“信，怎麽可能信不過東家！”沉默片刻，一個佃戶突然站出來高聲說道，“東家是有大智慧的人，怎麽做怎麽說，我們不懂，但肯定是為了我們好，當初那個黑窟窿的煤也是這樣，炕也是這樣，東家做之前誰又知道那些玩意那麽好呢？！”
“沒錯沒錯，東家可是個聰明人，定有深意”一個村民附和道。
“想想也是啊，東家在詩花會上還奪魁了呢！可是蜀城第一聰明人啊，東家怎麽可能有錯！”
“既然都這麽說，那……那俺願意！”一個佃戶聽完眾人的嘀咕，第一個冒出頭來，“俺信東家的，不管是什麽，俺都聽了！”
“好！”林蕊蕊衝他露出讚賞的目光。
頓時就讓旁邊眾位農戶對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人露出嫉妒的視線，畢竟不管在任何地界，想要爭寵的下屬比比皆是。
緊接著，立刻又有幾個農戶表忠心的表示願意種植番薯與土豆。
這些都是第一批接觸林蕊蕊的人，也是僅有的幾個見識過曲轅犁的人家，他們更加相信林蕊蕊對農業是有大研究的，不會坑人。
零零散散，答應的人已經過了大半，還有一些人麵露猶豫，還有幾個則說是要回家商量一下。這個倒正常，不是所有人都有賭一把的勇氣。
林蕊蕊此時也無所謂，畢竟答應的人已經過了一大半，因為紅薯與土豆的育苗都是從空間裏培育出來的超級種，所以一年可以種植兩到三次，粗略算了下，完成與劉煜打賭的那個指標綽綽有餘。
於是平靜地點點頭，道：“很好想種的都過來和我說，不過希望能在三日內考慮清楚，畢竟已經秋末，必須在十日內將各位的種子種完，也就是說，來晚了的話就沒有機會了。”
“十，十日怎麽可能種完啊！”一個租戶突然驚呼。
“怎麽？”林蕊蕊疑惑地望過去。
何老管事在旁邊低聲提點道：“播種之前得先整地，前段日子不是陰雨綿綿麽，很多田都積了水，這水太多的田是要不得的，得先把水排幹，曬個十天左右，等土都幹了，然後才翻地用石棍碾碎土塊，這曬田、翻地，碎土起碼也要半個月，之後才是播種，這又要好些時日，”何老管家一邊說，一邊無奈東家不了解田地，也在擔憂那番薯與土豆真的能如東家所言長那麽多嗎？！
“全由牛替代也不成？”林蕊蕊說道。
何老管家一愣，這才記起他把一大勞動力耕牛給忘記了，但還是搖搖頭說：“會快上很多，但還是不成！雖然這些都是熟地，但都是下等地，下等地本就幹且不肥沃，所以必須多次翻動，若是是上等田，隻怕會好得多。”
“這樣啊，”林蕊蕊蹙眉，突然想到了自己空間裏麵的紫田，擁有改良土地的效果，沉吟片刻後開口，“不必擔心，紅薯與土豆的生長能力很強，到時候過來領育苗的時候，為了不傷到根植的筋脈，記得連土一起種下去就行了，保管沒事。”紅薯與土豆不挑剔是事實，另外她已經打定主意，給每一株育苗都沾上一點紫田裏麵的土壤，一點點土壤雖不至於徹底改造下等田，但豐收應該是沒問題。
何老管家看林蕊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將心底的質疑的話又給咽了回去，他畢竟是仆，進諫是可以，但也要分清楚場合與時機。
其餘農戶見林蕊蕊充滿信心的樣子，他們都不是什麽聰明人，隻要領導他們的人表示出有信息，心裏的那塊大石頭自然也放了下來。
林蕊蕊繼續說道：“這樣，願意種植土豆與番薯的過來登記一下，將名字與土地畝數都記載後，就去我的府邸領育苗。”
眾位鄉親們點點頭。
說完之後，林蕊蕊就對身後的何開來與族老說道：“各位隨我來。”
何開來族老麵麵相覷一番，也跟著林蕊蕊到旁邊的一顆大樹下。
林蕊蕊先是對諸位抱拳，歉意道：“這事急了些，忘記與你們商量，真是……”
族長何開來與族老心裏本來還有些不痛快的，因為這土地的稅收不僅僅需要給東家，還有一部分農戶是需要交到族裏做貢獻的，林蕊蕊這麽一處理，豐收的話還好，給族裏的租子左右是不會少的，若是豐收不了，他們族裏的租子可也就遭受重大損失了。
可聽林蕊蕊這麽有誠意的話，他們也不好生氣，何開來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道：“東家，原這事本就是您的權利，我也不便說什麽……隻不過族親之間，總有某居某戶是貧的落魄的，孤兒寡母的，總得用公糧幫襯一二，而這公糧的來處正是每年的租子。”
說到這裏，何開來的本意就是點醒一下林蕊蕊，也不繼續，繼續說就有點撕破臉皮了。
“是我沒考慮妥當，若是真有減產，我自會補貼進去的，”林蕊蕊沉吟片刻後，突然又道：“何家山有多少人識字？”
族老一愣，旁邊一位長老啞然道：“該說沒幾個進私塾的吧……農忙得很呢，私塾又貴，哪有時間上啊！”
林蕊蕊蹙眉，她覺得何家山的人大多不錯，樸實沉毅，盛世莊園如果想要發展起來，人品好壞是關鍵中的關鍵，她還是想多招攬一些有品德保障又熟悉的人，可若不會認字的話，比較麻煩啊。
“這樣，族長啊，你把何家山比較聰慧的十來個青壯年推薦給我，我給他們弄份體麵的有關農田管事一類的長工，不過一定要能吃苦又聰慧的，畢竟還要教他們讀書識字才行，”林蕊蕊詢問地看著族老。
族老先是詫異，然後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連連點頭：“這是天大的好事啊！東家，沒問題，保管找的妥當。”
林蕊蕊點點頭，沉吟片刻又道：“每次臨時教人讀寫也麻煩，這樣吧，來年，等寬裕了我便在何家山腳下起一個私塾，請些讀書人來當先生，給孩子們啟蒙如何？”
族老又是一愣，這一次楞的時間比較長，長到林蕊蕊都誤會對方不樂意了，又勸誡道：“讀書可是好出路，縱然以後考不上秀才，但若是出去做工做事，外人對識字之人總會高看幾分。”
“好，好！當然是好了！自然是好的，”何開來眼睛放亮地看著林蕊蕊，他已經不知道要如何感謝林蕊蕊了，隻會一個勁地會所，“好好好……”
林蕊蕊點點頭，突然又道：“曲轅犁怎麽樣了？現在庫存有多少個？”
一提到犁具，族長何開來的心情就非常的好，原本就笑眯眯的臉上如今更是連聲音也歡快起：“有幾幅了呢，具體多少的還得去問一下大柱。”
“恩，他在哪裏？”林蕊蕊點點頭。
“不遠呢，就在旁邊那個草屋裏麵！”何開來趕緊說道，看林蕊蕊有過去的意思，便在前麵引路。
林蕊蕊順著走過去，正好瞧見被圍得結結實實，外麵還有幾個警惕的青年拿著鋤頭守著的木屋，心裏囧了一下，不就是一個犁具麽，怎麽搞得好像是保護秘密武器一般！
殊不知，對於古代農戶而言，曲轅犁可不就是超級秘密武器麽。
何老與林蕊蕊的身份自然是可以進去的，一進去，就看見三四個工匠正在忙碌地拚著什麽東西，另外一個土爐麵前利用鼓風或撒入精礦粉等方法，進行炒鋼。
仔細一看，地上還擺著兩個已經成型的犁壁。
大柱早已不是前些日子看到的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此時他正一臉嚴肅地給旁邊一位工匠指著犁部件說著什麽。
林蕊蕊上前一步說道：“大柱，這犁壁和犁鏟，做出了幾副了？”
“回東家，已經做好了十三副了，”大柱見到林蕊蕊明媚的笑容，心裏忍不住晃了晃神，紅著臉回道。
他這副模樣，可是驚呆了不少已經習慣被他怒吼指責犁問題的手藝人。
回答完，大柱趕緊領著林蕊蕊去看了那十三套已經做好的犁壁和犁鏟，林蕊蕊看了看，心裏對大柱忍不住點了個讚，做工隻能用精湛來形容。
林蕊蕊又道：“大柱，現在又要忙農活了，你能在三天內趕製出二十幅嗎？”
二十副還是讓那些農戶輪換著用的最小值了。
“這，這麽多！”大柱咂舌，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東家，這十三副花了很長時間的呢。”
其餘人也是用一種看“絕對不可能”的樣子看向林蕊蕊。
林蕊蕊微微笑了笑：“大柱啊，你這裏不是有七八個工匠麽，你再去招幾個過來，每個工匠在三日裏隻生產一樣東西，就好比你就隻製作犁鏵，而他就隻製作犁壁，三日的時間，你能趕出二十個犁鏵嗎？”
林蕊蕊這是將後世工廠的流水線作業給搬了過來，每個技工隻做一樣的好處就是熟能生手，效率不知道能提高多少。
大柱認真思考了一番，最後咬牙點點頭：“成的，東家！”
“那好，就看大柱的了，”林蕊蕊看著這些犁具，起身道。
到下午的時候，堆砌在外院的番薯與土豆苗已經全部被領完了。
林蕊蕊就讓何老管家去轉告那些沒有過來領的租戶，不必再來，猶猶豫豫來晚一步，或者根本就看不上紅薯土豆的佃戶們，反應各是不同，有的是暗中煩惱，覺得自己沒有抓住機會，有的則是暗中竊喜，覺得自己英明神武沒有亂聽東家忽悠。
他們會這麽想也不奇怪，對於佃戶來說，這種植番薯與土豆的後果實在是不容想象，若是失敗了，哪怕不要交租子對家裏來說也是很大的損失，畢竟東家並沒有承諾補貼，可若是成功了，還得到很多好處，後年再跟進也不遲啊。成敗未必可知。
佃戶們心裏有計較，可不知林蕊蕊心裏未嚐沒有計較。
要知道，那些第一批主動上門求育苗的已經被林蕊蕊記錄在一個小冊子裏麵了。這代表什麽，這代表以後有什麽好事，肯定是先緊著小冊子裏麵的人來，理由很簡單不是麽，因為這裏麵的人更加相信林蕊蕊，也更加支持林蕊蕊，遠近之分，親屬有別，人心都是偏長的。
又是三日後
林蕊蕊就來到了大柱那裏，見到林蕊蕊到來，正在忙著拚接曲轅犁的大柱以及他的父親，就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迎上前來，問候：“東家，幸不辱命！”
在這後院裏，林蕊蕊見到了三十三具已經打造完畢尚未裝整的曲轅犁。
“好，快與我裝好這三十三具犁，有大用，”林蕊蕊滿意地點點頭。
“諾”大柱與身後的工匠們齊齊點頭，上前開始裝配起來，一盞茶的時間，三十三具曲轅犁就已經完成了組裝，待得按上犁壁和犁鏟後，便可以下地耕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