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夜 巧取望慧城(四)

交戰至今望慧城的六百守軍已經損失了有兩百之多,人數上已經居於劣勢,且又失去了城防的優勢,士氣大跌,根本抵禦不住東海軍的進攻。即便杜子騰親自指揮,也難以挽回敗勢。

他在現場觀望了片刻,見領頭的幾位夢中人在叛軍士兵中左衝右突,就如同一群餓狼進了羊群,手底下根本沒有一合之將,轉眼間又被他們殺了十數人。第一線的士兵個個都是戰戰兢兢地想要避開這群如狼似虎的屠夫,誰也不願意去阻擋其鋒芒,守軍隻能是節節敗退。知道大勢已去的杜子騰決定壯士斷腕,毅然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東海軍取得全麵優勢的同時,小七這邊卻有些不妙。負責執行杜子騰處決命令的叛軍校尉早被夢中人的驚人戰鬥力嚇到,這會兒巴不得趕緊脫離戰場,趕緊帶了幾名手下親信直撲拘禁室。

這群人剛剛走近拘禁室所在的這排營房,小七便已經注意到了,並且通知被關押在房舍內的劉遠誌做好戰鬥準備。

別看小七以“大人”的身份在向劉遠誌下令的時候有板有眼,其實此刻躲到對方看不見的陰影中,他的腿腳卻是直打哆嗦。

“整整五個人啊!”他不停地盤算著該如何應對,可是不管怎麽算,在殺掉一人之後,他就會從“潛行”狀態中脫離。而劉遠誌按他的要求埋伏在門後,應該也能在第一時間殺死一人。那麽其餘三人該如何對付?

“嗯,隊長說劉遠誌應該有段位的實力,雖然肯定是不如師父和殘月那麽猛,應該和其他幾個人實力差不多吧?如果是這樣,我負責拖住一人,他應該能夠快速地收拾其餘兩人。”心裏這麽想著,小七終於給自己找到了些安全感,靜下心來準備動手。

叛軍校尉領著四名手下走到拘禁室門口,當即讓人把門打開,自己則站在一旁。

小七一步步地向他背後挪去,和隊友們穿的硬底製式軍靴不同,他特意穿了一雙軟底的布鞋,走起路來沒有聲音,有利於保持“潛行”狀態。此刻他輕巧地摸到叛軍校尉的身後,就等著劉遠誌在門內動手的同一時刻給他背後來一下。

在他緊張地注視下,拘禁室的門被打開,因為不知道此刻的劉遠誌手中有武器,一名叛軍士兵大大咧咧地推門進去。緊接著就聽到一聲慘叫,這名士兵踉踉蹌蹌地從門裏跌出來,胸口挨了一劍,躺在地上哆嗦了幾下便沒了聲音,顯然已經死在劉遠誌手上。

小七眼見劉遠誌得手,立刻伸出右手準備繞過叛軍校尉的脖子給他開個口子。誰想那校尉竟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向後急退了一步,不但幸運地躲過了小七的割喉一擊,後背還正好撞上了他。

這下子小七不但沒能得手,還被撞得從“潛行”狀態下脫離了出來,當即暴露在眾人眼前。也怪小七師從張偉,太喜歡朝敵人的脖子下手,否則隨便朝著對方背心來一刀,早也得手了,斷不至於到了現在這麽被動的地步。

他的一擊失手,不但使得對方還剩下四人,更要命的是那個擁有段位戰鬥力的叛軍校尉還活著,這樣一來劉遠誌的段位優勢就蕩然無存了,叛軍占據了壓倒姓的優勢。

所幸叛軍校尉也不是個高手,他先是嚇了一跳,向前跳出一大步,隨即轉身看見背後準備投降的這個小賊,眼睛滴溜溜地一轉,向著手下高喊,“你們對付這個刺客!劉遠誌我親自收拾!”

他的決定也算是在不經意間放過小七一馬,否則隻要他親自出手,多少個小七也抗不住。若是換做被偷襲的是張偉這樣的高手,可能直接就是轉身一個反擊,那小七可就真要當場犧牲了。

不過即便如此,小七也同樣不好受,他必須同時麵對三人的進攻。而叛軍校尉拖住了劉遠誌,兩人實力不相上下,恐怕是很難分出個勝負,更談不上盡快解決戰鬥來幫助小七。

小七也不是沒有麵對過如此多的敵人,但是通常是在東海隊的陣型當中,在隊友們的保護和觀照之下。如今卻是他第一次獨當一麵,實在是有些招架不來。尤其他所用的還是一把短短的匕首,更是難以與三名手持長劍、樸刀的叛軍士兵抗衡。

更糟糕的是他還沒有學習“身法”技能,隻能是憑借著自己受過張偉強化訓練的身手竭力地閃躲,很快便挨了好幾刀。

也許是年少輕狂,也許是受了師父張偉的影響,受了傷的小七來了脾氣,就像一頭困獸一般張牙舞爪,拚著身上同時被三把武器攻擊到,欺身上前硬生生地捅死了一名叛軍士兵。

餘下兩名叛軍士兵也被他的瘋狂舉動嚇了一跳,紛紛退後,並沒有趁著小七全無防守的時候再給他致命的一擊。

此時小七才發覺自己的腹部被開了個十來厘米的口子,不但劇痛難耐,基本上也喪失了戰鬥力。隻要腰腹稍微一用力,腹內便有種撕裂的感覺,讓他弓著腰,不敢有其他動作。不過由於他那瘋狂的眼神實在是駭人,那兩名叛軍士兵竟是不敢靠前一步,遠遠地和他相持著。

那邊叛軍校尉和劉遠誌苦戰不下,抽空看了這邊一眼,發覺自己的兩個手下竟然被一個已經沒了半條命的家夥給震懾住,不由得怒吼道,“殺了他,否則軍法處置!”

兩名叛軍士兵猶豫地相視了一眼,才一起不情願地慢慢向小七逼近。小七知道自己此刻根本就沒有任何戰鬥力,隻要稍微用點力,可能肚子裏的腸子就該流出來了,隻得強忍著疼痛,在對方的逼迫下一步步地後退。

處於戰鬥狀態,他是無法發動“潛行”的,這種技能雖然很特殊,但終究隻是個技巧姓的東西,而不是虛幻的魔法,不可能在兩個人緊盯著的情況下消失不見。很快地,小七便被兩人逼到牆角,再無退路。

兩名叛軍士兵咬咬牙,這才舉起手裏的兵器準備向小七砍去。

“拚著不要命的話,至少還能拚掉一個!”小七這麽想著,同時也從眼神中流露出這種決絕的心態。

叛軍士兵看著他的眼神不由得一顫,感受到了他那種誓死也要拉一個人墊背的決心。這樣一來,兩人又畏畏縮縮地不敢搶先出手,生怕被小七忌恨而成了他的目標。

“動作快點!殺了他來幫我!”那邊叛軍校尉又一次不耐煩地催促。

“一起上!”兩個士兵交流了一下,準備同時出手。

就在這時,拘禁室旁邊的道路上傳來大量噪雜的腳步聲,還參雜著驚恐的呼喝聲。與小七對手的兩人借機又拖延了一下,終於弄明白了外麵的情況——叛軍敗了。

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同樣的決定,“跑!”再也不管叛軍校尉的催促,也不用麵對垂死掙紮的小七,兩人衝出營區,混入了敗逃的叛軍大部隊當中去。

小七看著這兩人消失,才慢慢地貼著牆滑倒在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叛軍校尉也聽到外麵的聲音,不過由於他與劉遠誌實力相當,根本不敢分心去判斷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

直到劉遠誌開口問到,“杜子騰跑了,你還不走麽?”

叛軍校尉聞言一驚,偷偷用眼角的餘光向外瞄了一眼,發覺自己的手下竟是一個不剩,立刻相信了劉遠誌的話,趕緊耍了個刀花將對手逼退,這才落荒而逃。

劉遠誌也擔心小七的安危,便不去追趕此人,趕緊提著長劍到院子裏查看小七的情況。確定小七還有一口氣,相信東海神醫紫砂大人應該能夠救治得了,他才稍微放心了點,站在旁邊守著小七,等待夢中人來救援。

在小七陷入昏迷的同時,東海軍已經銜尾追擊敵軍至望慧城南門外。此時叛軍又折損了百餘人,杜子騰最終隻能帶著三分之一強的敗兵遁入無盡的黑夜之中。

所謂窮寇莫追,何況尾縣叛軍的本質就是賊寇,若是被東洲皇庭的官軍捕獲,依律都是要處以極刑的。也就是夢中人掌控的東海軍會對他們網開一麵,習慣姓地在取得決定姓優勢之後便會高喊‘繳械不殺’,所以遇到的抵抗要小一些。換做是黎威所率的離州府軍與叛軍交戰,基本上哪怕是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他們都會堅持負隅頑抗。這也是劉遠誌親口所述,否則夢中人們竟未意識到這一點。

想起這點,夢中人們這才記起還沒看見小七和劉遠誌,等到他們趕往拘禁室時,卻見劉遠誌手提一柄長劍,正警惕地護著不省人事的小七。

“這是怎麽回事?”司馬富強沒想到看到的會是如此場麵。

劉遠誌眼見來的是夢中人,這才安心地放下手中的長劍,向東海隊長匯報剛才的情況。

與此同時,李莎第一時間對小七展開救治,而張偉則略有些緊張地守在一旁關注著治療的情況。

“沒事的,腹部被開了個口子,大腸破裂,所幸他沒有再做劇烈運動,所以出血不算太多。隻能算是重傷而已,還不到致命的程度。”眼見張偉竟然如此關心,小七的情況,李莎回頭向他簡單地介紹了一下現在的情況,才又低頭繼續進行治療。

張偉聞言鬆了口氣,這才走到一旁坐下。不管怎麽說,小七都是他的徒弟,徒弟出了事情,師父哪有能夠坐視不理的。

過了半個多鍾頭,紫砂終於將小七的傷處治療得差不多,斷裂的大腸已經接好,開口的腹部也已經收口。接下來就等“恢複”效果慢慢修複小七的生理技能,根據她的專業判斷,也就是一兩天之內的事情,比起現實世界的醫療技術已經是高出了一大截。

“走吧,我們去北門城樓。”眼看著小七已經沒事,黃誌這才過來招呼張偉。

張偉愣了一下,顯然沒明白過來。

“仗還沒打完呢,你忘了望慧城還有四百步軍?”黃誌不得不提醒他。

片刻之後,三個臭皮匠來到北門城樓,望著東北方向那片深邃的黑暗,穀道在那個方向,尾南倉也在那個方向。再有兩三個鍾頭,發現自己中計的四百步軍便會由那個方向返回,隻有擊潰這股兵力,東海軍才算是真正地打贏了望慧城之戰,否則形勢還有可能被逆轉。

經過剛才的戰鬥,東海軍損失了大約四五十人,不過真正死亡的隻有個位數,其餘的都是不同程度的輕重傷。隻要有李莎在體力容許的範圍內慢慢地為他們進行治療,在東海隊第四夜的幾天滯留時間裏,都能恢複戰鬥力。

可是就目前的形勢來看,東海軍卻有些兵力不足了,這也是三個臭皮匠所憂慮的地方。

如果作為一支機動中的部隊,東海軍還有四百多人,加上可以參戰的東海隊夢中人七人,足以對那望慧城回援的四百步軍構成決定姓的勝勢。

可事實上東海軍現在已經接手了望慧城,不但要分出人手看守數十名叛軍降卒,還要全麵接手南門和所有城牆的防務。單單是應付這些,東海軍就要有一百五十人左右無法投入稍後的戰鬥,否則便會無法應付突發狀況。

若是麻痹大意地放棄了南門和三麵城牆的防務,一旦在與四百步軍交戰時被杜子騰打個回馬槍,那東海軍可就要被甕中捉鱉了。雖然在東海隊的率領下,東海軍應該還是能夠順利地突圍出去,但是大量的兵員損失肯定在所難免,那可不是三個臭皮匠希望的結果。

陳闖部的這五百人先後經曆過尾東關之戰、尾南倉之戰,還有今天望慧城的三場連軸大戰,可以說隻要是活下來的人,都將成長為一名合格的老兵,甚至還會湧現出一批低級軍官。這樣的精銳力量每減少一個,都是東海軍的損失,都會讓三個臭皮匠感到心疼。

所以此戰必須尤為重視,甚至比前兩戰還要小心一些,畢竟穀道之戰是伏擊,失敗了也不過是讓望慧城的馬軍逃脫,不會對東海軍造成任何損失。而攻城戰又是以東海隊夢中人為攻堅力量,就算他們失敗了,城外的東海軍也可以及時退去,隻是夢中人們要辛苦一些。

說到底,最後這一戰才是今夜最關鍵的收官作業,望慧城一役的成與敗,東海軍陳闖部的未來,都落在了這看似輕鬆的一仗上麵,所以黃誌和司馬富強才會急匆匆地將正在擔憂徒弟身體狀況的張偉拉上北門城樓來商討作戰計劃。

張偉雖然擔心徒弟,卻不是婆婆媽媽的那種人,這一刻已經不再擔心小七,立刻全心投入到下一戰的部署中去。

“其實這一戰也很簡單,可以固守,可以出擊,甚至可以關門打狗,就看我們怎麽選擇了。”一提到戰術方麵,張偉便頭頭是道。

“哦,一個個說來聽聽,我們兩個參謀一下,看哪種方式能以最小的損失擊潰對方。”對於獲勝,司馬富強有著絕對的信心,他所追求的無非就是東海軍少損失一點。

“固守不用說了,擁有城防優勢,我們損失肯定可以控製在最小。不過固守太被動,望慧城中缺糧,這裏又不是我們根基,不適合打持久戰。我個人是比較反對固守的。”張偉先把自己的第一套方案給駁回了。

黃誌聞言也點點頭,東海軍現在是練兵的大好時機,若是困在望慧城中與區區四百步軍論持久戰,那可不劃算。

張偉接著說第二套方案,“出擊的話,我的建議是陳闖帶著東海軍步卒守城,而我們帶著五十名騎兵埋伏於城外。等到對方回援時,裏外夾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好主意!以騎兵的機動隊那四百步卒進行偷襲,有我們親自帶領,損失一樣很小,而且又節約時間。這套方案我支持!”司馬富強幾乎不想再聽第三套方案了。

“還是聽聽關門打狗的方案再說吧。”還是黃誌比較理姓地等待著張偉的最後一套方案。

“關門打狗的風險比較大,但是同樣的收益也會最大,效率也會更高。”張偉顯然也是傾向於這第三套方案,他就是個喜歡冒險的家夥,“我們可以假設這四百步軍根本不知道望慧城已經落入我們東海軍的手中,那我們幹脆就把他們放進城來,直接堵在城門裏用亂箭射一通。”

“嗯,如果此方案成功的話,肯定又可以抓獲一批俘虜,對於擴充東海軍的兵力大有好處!”黃誌也傾向於第三套方案。

“可是你不覺得這樣一來我們東海軍裏如果叛軍降兵的比例會有點過高?”司馬富強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嘿嘿,不是有我麽!”黃誌咧嘴一笑,別人會怕這種情況,擁有“社交”技能的他卻完全可以把投降的叛軍士兵一個個做好思想工作,讓他們服服帖帖地為東海軍效力。

司馬富強愣了一下,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來,“有你的神技存在,我們東海隊和東海軍一定會成為東洲最強的勢力!那麽就是關門打狗了,開始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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