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到一刻鍾,陸展元已經拉著還在齜牙咧嘴的弟弟陸鼎元出現在了客廳。對著木峰歉意地一笑,“木兄見笑,在下父母早亡,隻剩弟弟這一個親人,所以不免有些……,嗬嗬”,木峰兩世為人,怎會是不通世故,再說現在自己卻也有求於人,即使在這些禮節上稍有怠慢,但是也不會如何放在心上。

宋代,程朱之學盛行,所以對於這日常生活裏的禮節等細枝小節也是很注重,普通人家尚且如此,而像陸鼎元這樣的有頭有臉的人家就更不用說了,剛才那一幕雖說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已經是失禮於人前了,所以這才有此表現。

兩人一邊品著西湖龍井這樣的香茗,一邊交談。木峰雖說自重生以來每日裏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習武練刀,但是前世他對於古典的東西喜歡的不得了,曾經花費老大的力氣去品讀一些經典,不管是詩詞歌賦還是諸子典籍,都是有所涉獵,雖然不是專家一級的人物,但是也算是業餘的資深人士了,再加上前世網絡時代,人們的視野和涉獵可比現在這時代廣闊多了,所以這一番交談下來,木峰固然是對這陸鼎元的學識佩服不已,而陸鼎元更是被木峰的表現大吃一驚,原本以為有著如此高超的身手的木峰,也就是一介武夫,誰知胸中卻是別有丘壑,對一些事情的看法比起他自己來更有一種大氣磅礴,深刻透徹,如此一來更是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當木峰說起要在太湖邊上蓋一座山莊,想讓他幫忙張羅一下之時,陸鼎元神情一愣,接著便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在他看來,這樣一個人物能住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以後更是方便來往,心下自是有些歡喜,滿口答應下來。

接著兩人對這山莊進行了一些初步的規劃,當然他們兩個都算是門外漢,主要的事情還是要等陸鼎元找到工匠之後再做細致的調整。

解決了一件心事,木峰心下愉悅,便在這陸家莊和陸鼎元兩兄弟一起吃了一頓酒,人逢喜事精神爽,喝起酒來也就沒有個節製,所以最後即使是木峰都有點頭暈,而陸家二兄弟更是不堪,直接醉的不省人事了。

在下人把兄弟二人安頓好之後,木峰也沒有再在此多留,至於山莊的事情更是不用他操心,以他的眼力看,陸鼎元此人雖然有時候有點迂腐,但是卻是一個一言九鼎的漢子,既然他答應下的事情,就一定會去盡全力做好的。

陸鼎元雖然有著武林人士的背景,但是從根子上來說,他還是一個讀書人,也可以算是“士”,而古代的“士”,那往往都是讀書修身,修德行,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可見“士”的品行。

交代陸府下人讓陸鼎元有事到嘉興城煙雨樓找他之後,木峰便飄然離去。

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些時候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不一定要太多的接觸,所以盡管陸府占地廣闊,房宅如林,但是木峰還是毫不猶豫地離去。

江湖人,武林人,也許注定就是要漂泊的。

一路走來,木峰已經開始逐漸融入這胡漢烽火連綿的世界。

北地肅殺粗獷,漢人地位低下,女真人跋扈霸道,兩者是統治於被統治的關係。而且現在金人雖說入主多時,已經開始腐化墮落,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漢人即使被奴役,現在也是敢怒不敢言。

思及這些沉重的現實,木峰看著周圍這些不知國破家亡為何物的南人,竟是有著一種悲憫的情緒從心間升起。

想想這個時代的漢人,現在已經隻剩下半壁江山,而再過幾年,元蒙鐵騎縱橫中原,所有的漢人也都將進入無盡的黑暗和屠戮中。

這種表麵上的繁花似錦,紙醉金迷到底還能有多少個日子?

木峰雖說現在是武人,而且到了他這樣的境界,世俗中的皇權對他們這樣的人的束縛已經很小了,可是覆巢之下無完卵,即使他還能像以往一樣獲得瀟灑自在,但是根子上來說,也隻是一個喪家之犬,亡國之奴而已。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這難道真的是一句迂腐的大話嗎?木峰一直都很冷靜的心境,在看到這些街景,百姓之後,深深的開始有些恍惚。

什麽是俠,什麽是武,他這樣的武人在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有是什麽?雙耳不聞窗外事,一門心思追求武道的巔峰,到底是對還是錯?

孤身從紅塵中飄過,沒有人可以給木峰以答案。

恍惚中,木峰忽然聽到原本平靜的街道,傳來了一陣陣清脆的馬蹄聲。

抬頭一看,原來前方竟有四五匹壯碩神駿的高頭大馬迎麵飛馳而來。馬上之人有的身受重傷,幾乎是吊在馬上,剩下的沒有受傷的幾個也是滿臉的驚慌。

凝神一看,原來這些人頭戴氈帽,身穿皮袍,標準的蒙古裝扮。

木峰原本對於此類閑事是不願多管的,有道是無事一身輕,可是轉眼間事情便有了絕大的轉變,正當這幾匹馬盛氣而來,一路上雞飛蛋打,菜葉子,竹籮筐滿空飛舞的時候,卻是有一個婦人抱著小孩忽然從另一條街直插而來,這一下可著實驚險到了極點,周圍怨聲載道的人們這一下竟全都失聲。

本來過馬隊,掀翻點街上的攤點東西,這些都無可厚非,最多這些善良軟弱的老百姓背地裏啐一口,罵上幾句,事情也就過去了,可是這一下,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的話,很有可能就會鬧出人命。

馬上騎士好像也看到了邪道裏湊出來的這一對母子,可是這時候再勒馬拉韁已經是來不及了。這騎士雖說一臉凶悍,但是現在眼看自己的馬兒撞向行人,眼中慌亂焦急的神情溢於言表,可見並不是一個十惡不赦之徒。

這一切,木峰都看在眼裏。心下不禁暗暗點頭,這蒙古漢子所說身受重傷,神情焦慮,像是在躲避什麽仇家追殺,但是逃難途中,還有此一份神情,已是難能可貴了。

螻蟻尚且惜命,更何況是人乎?那村婦也已經看到飛馳而來的大馬,可是卻是腳下如墜鉛塊,怎麽也挪不動腳步,神情淒厲,驚駭欲死。

第一更有點晚,請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