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攻不受戮

寧威處理完了山藥,又開始熟練地清洗吳曉若買回來的一隻冷凍鴨子,一邊洗一邊教育吳曉若:“鴨子這種東西要第一個洗,洗完先燉起來,燉到七八分的時候再放山藥,因為山藥比較容易爛。()”

吳曉若一邊唯唯諾諾地點頭,一邊把寧威推離了廚房:“不行啦,給你煲湯是我的樂趣,你不可以剝奪。”

寧威歎了口氣,說:“別把廚房燒了就行,其他隨便你。”

“切,你小看人!”吳曉若撩起袖子,開始奮戰。

寧威乖乖地回到了臥室,抱起他的吉他。雖然吳曉若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但是很顯然,吳曉若在抓住男人的胃之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喜歡鬧,就由她去吧。

不可思議地,隻要在吳曉若身邊,寧威覺得自己心中的濃黑色就越來越淡。這是和艾豔豔在一起寧威無法體會到的。仿佛吳曉若就是一道明媚的日光,撬開他的心門,霸道地照進他心中最深的角落。寧威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自己應該更積極地去麵對一些事情。比如說陸青嵐,比如說寧靜。

不出寧威所料地,吳曉若燉那鍋湯燉了四個小時。等到那鍋湯終於可以上桌,整個城市已經被夜幕籠罩。

吳曉若打開了電視,調到了音樂頻道。請記住我們的網址)陸青嵐的演唱會的轉播,正要開始。吳曉若為寧威盛了一碗湯,自己也盛了一碗,端坐在電視機前。

寧威暫時放下吉他,雙手捧著湯碗,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他不想聽陸青嵐的演唱會,尤其是還有林秀幸作為主音吉他手為陸青嵐伴奏。但是,現在有個陸青嵐的粉絲在他的房間裏,還搬來了一個電視機。

寧威放下湯碗,穿上外套,說:“我出去一下。”就轉身準備出門,夜色中的都市,隨便逃避到哪裏都可以,隻要是沒有陸青嵐的聲音的地方……

晚風很冷,從寧威單薄的外套下麵鑽進來,讓寧威凍得渾身哆嗦。他走在家裏附近的街,突然想念起艾豔豔。在艾豔豔的酒吧打工的時候,夜裏總有客人陪。他討厭一個人的夜。

他給艾豔豔打了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了,那頭卻非常嘈雜,艾豔豔幾乎是喊叫的聲音讓寧威微微皺起眉頭:“我女兒送給我的票,我要去看看讓你神魂顛倒的男人到底長什麽樣子。”

寧威歎了口氣,掛上了電話。他估計著電話對麵的嘈雜程度,應該是無論他說什麽,艾豔豔都是聽不見的。失去了目的地的寧威,隻是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許兩三個小時,在他渾身冰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走到了市中心的鬧市區。

本市的一片著名的商業中心前聳立的大屏幕上,實況轉播著陸青嵐的演唱會。大屏幕前,聚集了一大堆陸青嵐的歌迷,隨著大屏幕上的陸青嵐一起唱著跳著。寧威苦笑著,有種四麵楚歌的意味。他知道他如果轉過身,往相反方向走,就可以不再聽到陸青嵐的演唱。但是,陸青嵐現在唱的這首歌是他寫的,所以他又有些想聽完。矛盾的思緒中,他駐足在數十米開外,遠遠凝視著大屏幕上的陸青嵐,和麵對著陸青嵐歡鬧的人群。

他抱住了自己顫抖的肩膀。

一曲歌畢,陸青嵐和身旁的林秀幸唱起了林秀幸的成名曲《天使》。看這架勢,演唱會似乎臨近尾聲。

寧威卻無論如何無法從那塊大屏幕移開目光,因為大屏幕不斷變換著陸青嵐和林秀幸臉部的特寫,陸青嵐臉上的神情,寧威太熟悉了。過去,陸青嵐癡迷地望著寧威的時候,就常常露出這樣的神情。

寧威想起一個月前,陸青嵐來學校找自己。那時候,他也露出過這樣的神情。即使是那時候,寧威也深信隻要自己的一個眼神,陸青嵐就會放下一切跟他走。然後現在,寧威的信念開始崩塌。至少在唱著這首天使的時候,陸青嵐無疑是愛著林秀幸的。

寧威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會如此了解陸青嵐。他也突然開始恨陸青嵐,為什麽要在自己的生命中再一次出現,給自己無謂的希望。同一個傷口裂開兩次,後一次可是會比前一次疼得多的……

他凝立在風中,任寒風狠狠地吹著他單薄的身軀。忽然,鼻尖的一絲冰涼讓他回過神來。下雨了。

寧威卻沒有抬頭望天,因為他的視線仍然牢牢地盯著屏幕,盯著屏幕上,陸青嵐和林秀幸的深情一吻。周圍的噪音漸漸遠去,全世界,仿佛隻剩了深情擁吻的兩人。寧威雙膝一軟,跪在了冰冷的人行道上。他仿佛覺得,隨著兩人的那一吻,他所有的光明都被抽幹,他漸漸遠離了他所屬的這個世界。

吻過以後,林秀幸放開陸青嵐,向後台緩步走去。鏡頭推向陸青嵐的臉部,那樣的悵然若失,那樣的無所適從,兩行清淚從陸青嵐的眼中落下。須臾,音樂聲再度響起,廣場上,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為陸青嵐和林秀幸的演技,為充滿新意的Ending。

隻有一個人,依然跪在原地——寧威。因為他知道,這絕不是演技,這就是真真實實的陸青嵐的表情,經過了兩年半,他的青嵐,終於愛上了兩年半以前搶走了他的那個男人。

寧威用雙手遮起了臉,因為他不知道他該用什麽表情麵對這個世界。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如風中的枯葉——這絕不僅僅是因為嚴寒。他覺得自己該哭,卻不知該如何擠出眼淚。隻覺得心口如刀割一樣疼,疼得仿佛有人將他的心千刀萬剮。

他劇烈地喘息著,握著拳用力錘著自己的胸口,想讓這難耐的疼痛減輕一些。然而,身體上的疼痛,絲毫無法減輕他心口的疼痛,他隻希望自己能夠失去理智,或者失去意識。然而,疼痛卻是每一秒都那麽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