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半仙,你知道這附近的藥店在哪兒嗎?”我索性裝作沒發現任何疑惑的樣子。我先找到藥鋪,去買藥才是正道。

或許張半仙見我不再問白衣人的事,臉色變回了神色自若:“天香丫頭是去買藥嗎,這裏南邊最近的差不多半裏遠的地方有一家慈安藥鋪,那兒的藥材享譽京城的。”

拜謝過張半仙,我急急的朝南而去。來到張半仙口中所說的慈安藥鋪,我發現藥鋪內圍滿了許多百姓。裏麵隱隱有爭吵聲傳來,我好奇的擠開人群,看見一個男的和藥店的女老板爭執得麵紅耳赤。

那個男的指了指地上一個口吐白沫的人說道:“你這什麽破藥店啊,還敢開出來蒙騙百姓。快把你的父親喊出來。我要和他當麵對峙。”

我這才發現地上原來躺著一個渾身發顫的男人,四肢蜷縮在一起,身上明明穿著厚實的衣裳,卻冷得發抖似的。

“時冰誌,我當時給你抓的藥絕對不是假的,我禹倩萱以自身性命的發誓,我從沒幹過對不起良心的事。”禹倩萱老板娘義正言辭的說道。

“那你為何不讓我見你的父親,難道是怕東窗事發?賣假藥還死不承認。”時冰誌冷笑著瞪著禹倩萱。

“我說過幾遍了,我爹爹去鄉下給其他人抓藥去了,目前不在店內,你說我們賣假藥就賣假藥啊。我家辛苦經營十幾年的藥鋪,怎麽可能賣假藥?!”禹倩萱雖然是個女兒身,但像個男人一樣絲毫不退讓。

“我不管,你們把我的易兄弟弄成這幅德性,你不賠錢怎麽對得起我的易兄弟。是的,你們曾經可能確實是用良心在賣藥。但如今我兄弟吃了你的藥,竟然渾身發抖,你作何解釋?要你們藥店賠錢還算是輕的了,要是我兄弟出了什麽差錯,你們藥鋪傾家蕩產也甭想換取我的原諒。到時候告到官府,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我算是明白事情的原委了,原來那個時冰誌來慈安藥鋪抓藥給他的易兄弟吃,誰知把人吃得渾身發抖,然後上門討說法來了。在我那個時代,到處都是假藥,而古代應該是不會有人敢做假藥的。這可是關乎性命的事情。

那個躺在地上呻吟的易兄弟也不像是裝出來的,那種痛苦到青筋暴起的表情不可能演得如此逼真。

我上前對禹倩萱說道:“你好,倩萱姑娘,請問你能不能給我看看,指不定我能幫你。”我在現代社會領略過許多西藥辨真假和去偽的方法,所以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對中藥也起到一點作用。畢竟我要快點買藥,不能讓他們耽誤到我。

禹倩萱對時冰誌口氣不好,對我還是待顧客那般溫柔:“嗯,好的。”

她拿出一堆黑色的藥材出來,我認得此物,是治療嘔吐腹瀉的黑附子。

我順手捏起來一撮端詳,看外表並無問題,我又聞了聞。這藥有些臭豆腐般的臭味,但完全屬於藥材固有的那種藥味,不是發餿發臭的那種味道。藥應該是沒問題的,不過倒地的病人吃了之後渾身抽搐,很像是吃錯藥的症狀啊。

時冰誌莫名其妙的看著我的舉動,他看我熱心腸的出來幫忙,停下了與禹倩萱的罵戰。

“這藥是沒問題的。”我十分確信的說出這番話。

“是的,我爹抓藥的,我從小便跟我爹修習藥學。時冰誌那日給我看的藥房子上麵明明白白寫著黑附子,我怎麽可能抓錯。”禹倩萱附和說道。

“黃毛小丫頭,你懂的什麽啊。別在這裏瞎摻和。今天要是他們不給我一個說法,我賴在這裏不走了,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慈安藥鋪的惡行。坑騙平民百姓,為了謀取更大的利益,不惜賣假藥。”時冰誌發怒了,如果藥沒問題,他的易兄弟怎麽會變成那樣子,鬼才信。

他繼續衝禹倩萱罵道;“你們藥鋪已經烏煙瘴氣,總有一天會被人拆穿!”

“時冰誌,你莫在這裏抹黑我們了,我們慈安藥鋪做事一向坦蕩蕩,在京城內有口皆碑,我們不怕你的任何言行。”禹倩萱回罵道。口水四濺。

“哼哼,好啊,原來你們已經無法無天都如此地步,我和百姓們治不了你們,我不信官府都治不了你們。不把禹老頭叫出來,別想安然無恙。”

“要報就報,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要以為威逼利誘可以嚇到我,”

“不是的,時大哥你誤會了,她賣給你的沒錯,我說的是你兄弟要服用的藥或許有誤。”我趕緊勸阻道。我知道時冰誌是擔心自己兄弟的病情,所以我對他之前的話也不反感。時冰誌年齡比我大,我便稱呼他大哥一聲不虧。

“瞧你這話說得,我兄弟是我伊郎中親手給他開的藥方。怎麽可能會出現錯誤。”時冰誌回複我道。

原來是伊郎中開得藥,那應該有待商榷。我蹲在那易兄弟身邊,發現他四肢**,明明是抽搐的症狀。我回想起以前治療抽搐的辦法,道:“時大哥,你的兄弟是另一種病,此時此刻說不清楚,反正趕緊給他服用一碗薑湯。”

時冰誌半信半疑,眼神古怪的望著我。禹倩萱不愧是藥師,她會意了,趕忙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薑湯出來。那名易兄弟服下,不多時渾身竟然停止了抖動,麵色變得有些紅潤。

時冰誌和圍觀的群眾都十分震驚眼前的變化。時冰誌更是吃驚了好一會兒,才三百六十度大轉變的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對我和禹倩萱說道:“抱歉啊,我說話比較心直口快。再加上我十分擔心易兄弟的病情,所以對你們出言不遜,實在對不住。對了,這位姑娘,我兄弟到底出什麽事了?”

“沒事,你也是救兄弟心切,我可以理解你。”我擺擺手道。“你兄弟是熱毒上身導致的抽搐,服用薑湯是為了出汗,趕出體內戾氣。對了,為了防止以後複發,要讓你兄弟多多補些鈣。”

“鈣?”時冰誌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問道。

“啊,就是讓他多啃啃骨頭拉。對了,你可以叫我楚姑娘。”我嘿嘿的轉移話題笑道,化解眼前的尷尬。我發現我當醫生也是一把手啊,哈哈。

哦,時冰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終於擺脫了一件煩心事。待他們冰釋前嫌後,我問禹倩萱道:“倩萱姑娘,你們藥鋪有麻黃嗎?”

“有啊。”禹倩萱從後邊的抽屜中取出一大把長長的黃色的,像根須一樣的東西。“楚小姐,你要多少?本來原價是一斤五兩,為了感謝你替我們藥鋪解了圍,我們隻賣你一斤三兩。

“太好了!”我也不知道麻黃是不是長這樣,但禹倩萱的藥鋪十裏聞名,不可能蒙我的。“你店鋪裏有的我全都要吧。”

禹倩萱和時冰誌他們都愣在當場了。禹倩萱不敢置信的睜大水玲瓏的眼睛,道:“楚小姐,你真的要這麽多啊?”

“是的。”我不在乎旁人們詫異的目光,鎮定自若道。難道我買這麽多就很讓人好奇嗎?想不明白。

時冰誌湊上來戰戰兢兢問:“楚姑娘。你為什麽要買這麽多的藥材?”

“因為這是伊郎中吩咐我的。”我如實回答。

“哦,原來是伊郎中讓你買的,嚇了我一跳。”時冰誌鬆了一口氣,安慰自己似的撫摸自己的胸膛。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所有人都從剛開始的驚疑回過神來了了。“怎麽,時大哥,難道我買這麽多藥不行了。”

時冰誌看外星人一樣的看著我,“楚姑娘,你不知道咱們國家的律法?”

“什麽律法?”

“藥物是朝廷嚴格控製的物品,朝廷有規定,除非是在城裏有備案的大夫郎中,否則平常百姓是不能買太多了。”

“這是何道理啊?”

“因為以前有兩個國家打仗,然後一個國家派細作把另一個國家的藥材都收購走了。結果那個缺少重要藥材的國家,許許多多的士兵和百姓們都無奈病死傷死。哎……後來國家統一了,我們這個國家就是當時去出買藥的那個國家。”

原來還有這個來曆啊。真是危險的很。還好我清清白白的,既不是什麽細作,也不是什麽買藥用來圖謀不軌。

過了一會兒,時冰誌心情徹底平靜了下來,說道:“沒想到楚姑娘你也和伊郎中相識、那正好,為了報答你幫我易兄弟治好了疑難雜症的救命之恩,我送你到伊郎中的店鋪,如何。”

一大袋麻黃被我扛著肩上,重得背都要被壓彎了。有了時冰誌這句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好啊,可是時大哥怎麽送我到伊郎中那兒啊?”

“我和易兄弟本來是進城來買菜籽的,所以藥店門外停有一輛馬車,不嫌棄的話,就順便一起趕路吧。”

既然人家是一片好意,我不便拒絕。“行,多謝時大哥了。”

時冰誌的農家馬車比較粗糙。前頭拴著一匹赤褐色的馬匹,身姿矯健且剛猛有力。馬車後邊是露天的車輪板,許許多多的稻草鋪在上頭。一屁股坐上去挺舒服的。把麻黃放在馬車上,果然是輕鬆之極。時冰誌的易兄弟躺在我旁邊,麵容已經是越發精神。但還是虛弱的不能講話。

馬車走走停停,不稍片刻,我們便趕到了伊郎中的醫店。時冰誌熱心的幫我把麻黃扛進店鋪,伊郎中正好信步走了出來。

“三小姐,你可回來了,你怎麽耽誤了這麽久?”伊郎中麵帶不悅之色。

“抱歉了,伊郎中,路上發生了一點事情。舞兒丫頭沒事吧。”我著急著要去見赫連舞,不知道她是否安然無恙。

伊郎中點了點頭,“我給她服用了一些安神通脈的藥,她的身體狀況比之前好多了。”

“那我可以進去瞧瞧她嗎?”

“可以的,三小姐請便。我來整理這些麻黃,稍後便跟過去。”

伊郎中話未說完,我就衝了進去。隻見伊郎中的店鋪的裝飾是一種紅色的風格。牆壁上掛著喜慶的中國結,大堂上方的牌匾,“懸壺濟世”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映入眼簾。

赫連舞躺在內堂的病床上,依舊一副閉著眼睛的裝死模樣。我掃了掃四周,發現並無半點人影,這才急急忙忙的坐到赫連舞床邊道:“舞兒,舞兒,我回來了,你可以睜睜眼了。”

赫連舞絲毫沒有動靜,麵無血色的臉顯得蒼白恐怖。我心下焦急了。“舞兒,是我啊,你的三小姐,我來了,你快醒醒啊,房裏並沒有人。”

我急促的呼喚,可赫連舞還是僵硬如死屍。糟糕了,健康的赫連舞不會被伊郎中給治出什麽毛病出來了吧。我再也淡定不了,使勁的搖晃赫連舞;“舞兒,舞兒,太陽曬屁股了,你還打算裝死到什麽時候?”

赫連舞依舊一動不動,我放下赫連舞,徹底驚嚇住了。不會吧,不會吧,舞兒真的出事了?!

‘噗哧’一聲笑,從床頭傳來。卻見赫連舞吐著舌頭,古靈精怪的看著我。

“好啊你,我來了,你還裝死,你知不知道我擔心死你了。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麽辦啊。”可惡的赫連舞,差點把我眼淚給騙下來了。不過看到她這幅生龍活虎的模樣,我卻半點氣都生不出來。

“對不住啦,小姐,我隻是想和你開開玩笑的。”赫連舞輕輕拉住我的手,眼裏透出調皮的意味。

幸好隻是開玩笑,我也不想追究了,我比較關心赫連舞在伊郎中這有沒有被怎麽‘折磨’過:“舞兒,這幾小時可辛苦你了。伊郎中沒對你怎麽樣吧。”

“伊郎中對我還好啊,我的脈搏被我操控自如,就算是扁鵲和華佗再世,也看不出我的端倪。他給我紮了幾針後實在無能為力,嘴裏一直念叨著該‘怎麽辦怎麽辦’,最後死馬當活馬醫的給我逛了一碗草藥。”赫連舞說到草藥的時候,眉毛皺成了一團麻花。“草藥苦死我了,我差點就裝不下去。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喝草藥了。”

“舞兒原來受過這樣的罪,難為你了。哎……沒辦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一直順心下去是不可能的,你沒發生什麽意外就好。”

“對了,小姐,我要告訴你一件喜事。”赫連舞突然眉飛色舞起來。

“喜事?你都快被紮成刺蝟了哪還有什麽喜事啊。”

“嘿嘿。那可不一定。”赫連舞握了握拳頭,眼神堅定如鐵。“小姐,因為伊郎中給我紮針,我如今的功力比原來增加了三層。”她靈活自如的甩動兩隻細長的臂膀:“以後小姐有難,我可以更有能力的保護小姐了。”

哈,沒想到伊郎中無意中給赫連舞的針灸,竟然還讓她武功大為長進,真是誤打誤撞。“舞兒到這時候還想著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赫連舞最後的話讓我的心兒顫動了一下,這個可愛的丫鬟。

我們正聊得開心,突然有人氣衝衝的闖進來,橫指著我們的鼻子道:“好啊,你們兩個狼狽為奸,竟敢蒙騙到我的頭上。”

那個人是伊郎中!此時他怒發衝冠,橫眉冷眼,一副氣極了的模樣。糟了,我和赫連舞聊的太忘形,完全沒注意伊郎中就在店鋪裏了。我們說的話肯定全都被他一字不落的聽進去,現在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了。

“伊郎中,你聽我給你解釋!”

“毋須解釋,我看得明明白白。聽得清清楚楚。你們單單裝病到也罷了,沒想到你們連相爺都騙,真是膽大包天,肆意妄為!”伊郎中氣得嘴唇都在顫抖,他生為郎中,看過的病人無數。可就是沒見過敢在他麵前裝病的。裝病的也就算了,這個裝病的自己竟然看不出來,實在是身為郎中的奇恥大辱。傳出風聲的話,不僅伊家店鋪的名譽受損,自己也要淪為全天下人的笑柄。

“是的,我們瞞你們是不對,但我們有苦衷的。我們一開始隻是因為想出去一趟,才瞞著相爺,但誰知大夫人把你給拉扯進來的,我們不是故意的。”赫連舞從床上坐起回答道。

哼,伊郎中冷哼一聲,並不把赫連舞的話放在眼裏。我咬了咬下唇,道:“我們不會將今天的事情抖露出半點,如果你對我們很生氣的話,你可以任意打我們。”說完,我閉上了眼睛。

這個做錯事,逼人打自己的方法我以前是在網上看來的,聽說會讓做錯事的人得到原諒,如今我拿來借用一下,不知會不會有效果。

誰知伊郎中依舊冷哼一聲,並不行動半步,“你莫要使些花裏胡哨的招數,這些苦肉計對我半點用都沒有。”

“那我們怎麽做,你才能不生氣?”赫連舞道。

伊郎中斜睨了赫連舞一眼,“很簡單,我們一起回相爺府把事情真相說的一清二楚。”

“不行的,伊郎中。回府後我和舞兒會被我爹扒皮的。他最討厭別人對他說謊話。”

“你明知別人討厭你們說謊話,你們還我行我素。放心,到相爺麵前我會替你們求情的。我隻是想讓相爺知道,並不是我的醫術有問題,而是有人裝病博取同情。”伊郎中擲地有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