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赫連舞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見我前方的桌椅上,坐著的竟然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棕色的短衫胡亂的搭在身上,衣裳不整的,難以想象他是蘇士賢向我介紹的香販。“舞兒,你確定是他?我橫看豎看都覺得他商人的氣質少得可憐。”
“是他!絕對是他。就因為他長得五大三粗,所以我記得清清楚楚。他來找小姐的時候同樣穿著那副短打。”赫連舞萬分確信道。
舞兒此番一說,我對那個中年漢子大感興趣。蘇士賢推薦這位其貌不揚的主兒,肯定別有心意。“走,舞兒。我們過去搭訕。”
我和赫連舞來到他桌旁,在他麵前大大咧咧的坐了下去。我還未問話,那中年漢子先對赫連舞開口了,“呦,你不是昨天那個舞丫頭嗎?好巧啊,你來‘老王肉攤’吃飯的嗎?我經常來這兒的。”
“嗯,昨日剛別,我們今天就又相見了。這位是我家的小姐。”赫連舞將我引薦給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滿臉絡腮胡,耳旁靠脖子的地方還長著一顆黑色的痔。一條卷曲的毛發從痔內冒出頭來,隨風而擺。中年漢子上下打量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道:“真沒料到,堂堂宰相三千金如此的年輕。果真年少有為啊。”
嗬嗬,這也算是商場裏經常吹噓遛馬的拍馬屁吧。“多謝大叔誇獎。小女叫楚天香,敢問大叔姓名。”
中年漢子爽朗的哈哈大笑,“三小姐,不可直呼大叔大叔的啊。我叫韓冬寇,方便的話叫我韓大叔吧。”
我汗,他叫韓冬寇,他怎麽和韓晴蘭、韓晴諾一樣都姓韓。不會又是一枚奇葩吧。“韓大叔,請問韓晴蘭、韓晴諾你認識嗎?”
“怎麽可能不認識,韓晴蘭是我的大姐,韓晴諾是我的三妹。”
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這麽狗血的遭遇,隻有在小說和電視劇裏可能遇到的吧。赫連舞也搖搖欲倒,我慌忙扶住她。
“你們幹嘛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啊。遇見你們真是開心啊,哈哈哈,來來來,跟我說說你們的指甲油大計。”
“求求你饒了我吧。”我拉起赫連舞就落荒而逃,韓冬寇疑惑不解的大喊:“三小姐,你們去哪啊?別走啊!”
我什麽都沒聽見,我什麽都沒聽見。我心裏默念這句話,視若無睹的逃開。誰知前方有一高大的身板擋住我的去路。
抬頭仰視,靠,是滿麵大胡子的韓冬寇。他行動好敏捷,一會兒就跑到我們的前頭。果然,他們韓家三人個個都不是吃素的。我今天是撞邪了!
“三小姐,別走啊。指甲油的事我聽蘇公子說了,我好奇的很。我們一同探討探討吧。”
韓冬寇說的話挺有真情實意的,得了,我今天認栽了。我們回到肉攤,一邊吃肉片麵一邊討論指甲油的事情。
不料和韓冬寇相談甚歡,我們不僅聊了請工人製作指甲油的事情,還深入交流了將來開分店的心得。別看韓冬寇是個粗壯的漢子,他的銷售規劃的非常細膩,與他謀事可謂受益良多。
“好的。三小姐。我們的計劃到此結束吧。我回去立馬召集女工人,晚上你過來我店鋪教授她們指甲油的製作手藝。速度快的話,咱們明日便可開張販賣。這個過程要馬不停蹄的趕啊。”韓冬寇大口的嚼了一口麵。吃得津津有味。
“韓大叔,那利益分紅的事,我七你三,如何?”我試探性的問道,我可不想再碰到韓晴諾這種精明算計的人。
“可以啊!”韓冬寇爽快的答應下來。他三下五除二吃完麵,手掌幹脆麻利的抹了下粘在胡子上的香油。
唔……好不注意衛生了。韓冬寇這一不雅舉動引來許多路人的圍觀。我和赫連舞飛也似的逃掉了,鬼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認識他。
月牙初上枝椏。我和赫連舞依照約定來到東大街韓冬寇的店鋪。和他姐姐、妹妹的奢華店鋪比起來,他的店鋪顯得寒酸且破舊。分明是由舊民居改造的。跟百姓住的平房沒啥區別。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為何差距這麽大啊。我們推門進入店鋪,隻見韓冬寇已經部署二十名女工人完畢了。
小小的彈丸之地裝下二十個女工已快到極限,我和赫連舞兩人再進去,更覺得擠了。
“三小姐。我按照你的單子,買好了指甲油的製作原料。如果方便的話,可以立馬去後院動手。”韓冬寇指著櫃台下一大堆鳳仙花、明礬、蜂蠟和香料說道。
嗯。韓冬寇辦事真有效率。我特地讓他買了香料,為了改善指甲油散發的味道。“可以了,大家跟著我和舞兒學做指甲油吧。”我話音剛落,女工人們就忙開了,各自搬運一堆材料。
我們來到房後院製作,這裏位置比較空曠,算是小具規模的的‘工廠’了。
我和赫連舞細細的搗碎鳳仙花,將中午製作指甲油的過程再重演了一遍。女工人們跟著我們做,學得很快。
不一會兒,女工人們都會製作了,隻是還有點笨手笨腳。韓冬寇學得極快,隻看了一遍,便做的與我相差無幾。不管是指甲油的色澤和粘稠度,都與我製作出來的相近。於是,我、舞兒和韓冬寇就穿插在女工人中間,指導她們的手藝。
忙中偷閑,我問韓冬寇道:“韓大叔,你既然和韓晴蘭、韓晴諾是至親,為什麽你的店鋪和她們一丁點兒都不一樣。”
韓冬寇像隻勤勞的小蜜蜂,跑來跑去,滿頭大汗的。手掌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他哈哈笑道:“姐姐和妹妹她們搞的價格波動,我接受不了。我覺得明明是兩樣相同的物品,賣的價錢卻相差一兩倍。這不是坑騙顧客嗎?我是不會做這種損人利已的事的。”
眼前的韓冬寇令我肅然起敬,原來他是堅持心中原則的人啊,可惜,他的店鋪因為他的堅持,破破爛爛的快要倒閉了。
經過兩個時辰,相當於二十一世紀四小時的‘奮戰’,我們終於趕製出五百瓶指甲油出來了。最後我們再一一將不同顏色的指甲油歸類排列齊整,才算圓滿完成。
呼呼,每個人累的都是揮汗如雨。最終赫連舞算了一次總賬,指甲油材料費加上女工人的製作費,再算上購買瓶子的費用,一共花費九百多,差不多一千兩銀子。每瓶成本費是二兩。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蘇士賢總共給我三千兩,沒想到第一晚就花了將近三分之一。要是指甲油不趕緊賣出去賺錢,再消磨下去,剩下的兩千兩實在拮據的很。
看著滿地密密麻麻的指甲油,我的心情激動無比,“韓大叔,因為是第一次銷售指甲油,所以明日我和舞兒與你一同販賣。”
“多謝三小姐。”韓冬寇作揖答謝,隨即吩咐女工人們回家歇息。每個工人都幹的筋疲力盡,肩膀酸痛。
大家累死累活的努力付出,都是希望看到明天結出的果實。
天一大亮,韓冬寇就打開店門,呼喊我和赫連舞起床了。昨晚我們是睡在韓冬寇店內的。鬧哄哄的成群蚊子,再加上硬梆梆的床板鉻的我們輾轉難眠,許久才入睡。
我和赫連舞山呼海嘯般打了個嗬欠,困得要死啊!
“來,三小姐和舞丫頭吃早飯,吃完我們就開賣。”韓冬寇從廚房端出一盤鹹菜和五個白饅頭。
我和赫連舞味同嚼蠟,寒酸的硬饅頭差點把我們的牙齒啃斷。哎,沒辦法,現在是創業之初,想過好日子,想賺九千多兩黃金,就必須先學會吃苦。五個饅頭,我和赫連舞一人一個,韓冬寇包攬了三個。看我們要死要活,一副沒吃飽的模樣,他又進廚房端出一盤炒熱的花生米來。
終於有是道人吃的菜了。我和赫連舞風卷殘雲般將花生米夾食幹淨。我們上輩子一定是餓鬼投胎的。
“來來來,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啊。”韓冬寇抄起一個銅鑼和木棒,跑到店門前,像街頭賣藝似的‘鐺、鐺、鐺。’的敲鑼。“本店最新出爐的指甲油,不管男女老少,塗上必定永葆指甲健康。快過來瞧啊。”
神啊,雷死我算了。這夥姓韓的都是什麽人,沒個正經。赫連舞倒覺得韓冬寇的推銷方式挺有趣,湊熱鬧的在旁邊鼓掌。
韓冬寇的行為雖然二的可愛。但也成功的吸引了大批路人的圍觀。大概古代宣傳都是這樣的,赫連舞她們見怪不怪,但我是被雷的外焦裏嫩。
“韓老板,什麽指甲油啊。拿出來讓大夥瞧瞧啊。”
“是啊。指甲油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指甲油真的有那麽神奇,可以保護指甲嗎?”
“我們知道韓老板不會蒙人,但讓我們瞧個新鮮吧。”
圍觀群眾七嘴八舌的指指點點道。
“大家別著急,我這就給大家演示。”韓冬寇亮出一瓶指甲油,道:“有哪個人願意一試?”
“我、我、我、我!!”一下子,無數‘自願者’爭相舉起手來。韓冬寇隨便點了一個人上來。
上來的是一位皮膚黝黑的農夫。神啊,一把雷電劈死我吧!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但我眼賤,還是惹不住想看韓冬寇怎麽收拾殘局。
“這位兄弟請伸出你的雙手。”韓冬寇說著,農夫兄弟聽話的照做了。隻見一雙粗如樹皮的手掌暴露在眾人眼下。
韓冬寇倒出指甲油在自己的手心,是紫紅色的指甲油。他一絲不苟且認認真真的將指甲油塗在農民伯伯的手指甲上。
農夫感覺手指甲有點癢癢的,想撓一撓。韓冬寇連忙製止道:“兄弟,不可亂動,待指甲油自己晾幹了。”
圍觀的百姓們看得莫名其妙,這到底在搞什麽啊?
“好了。大家看看,指甲油塗在指甲上多麽美觀大方啊。”韓冬寇舉起農夫的手指甲展示給大夥看。
大夥們議論紛紛。“這指甲油挺神奇的,還能黏在指甲上啊。”
“看起來是挺漂亮的。”
“韓老板,這個賣多少錢呢?”
韓冬寇清了清嗓子道:“我們店的指甲油全京城隻此一家。而且這是我們花費大量財力、精力和勞力製作的。所以一瓶指甲油售價十五兩。
十五兩是昨晚我和韓冬寇商量出來的價錢。當然,這個價位相當於普通人家半年的收入。
農夫一聽,突然直冒冷汗。掙脫韓冬寇的手,說道:“對不住了,我想起我的農田裏還有秧苗沒擦呢,我回去幹活了。”說完,一溜煙跑了。比兔子還快,
“切!這麽貴!”京城百姓們無趣的撒撒手,一個接一個的散去了。
“別,別走啊!”韓冬寇極力叫喊,卻挽不回一個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以前都是這樣賣的啊。不僅賣出過感冒藥丸,還有熏香等各種東西。那些個東西賣得挺貴,同樣賣得出去。為什麽這次就行不通了呢?
“哎,韓大叔,你碰壁了吧。”我走出來安慰韓冬寇道。“指甲油應該賣給有錢人家。比如什麽員外的夫人啊。官員的女兒之類的啊。”
不過最令我出乎意料的是,指甲油不單單是女性的喜愛之物,這個國家的男人同樣有此等需求。我見過的雷事太多了,當下見怪不怪。
韓冬寇心情很低落,銅鑼和木棒放在門檻上,“第一天便遇到瓶頸了。指甲油不是一般的好賣啊。”
“韓大叔,這可不一定哦。”我對他致以微笑的鼓勵。他剛才那番宣傳,理應取得‘廣告宣傳’般的作用了。
話音剛落,一名火急火燎的綠衫丫鬟衝了過來,道:“請問賣指甲油還在這嗎?”
這不,生意上門了。我笑容滿麵對那丫鬟說,“在,在。我們就是賣指甲油的。請問你有何事?”
“我是劉夫人身邊的小秀丫鬟。夫人方才聽人說這邊有賣可以美化指甲的物品,叫什麽指甲油,她便讓奴婢過來看看了。”
貴族夫人迷上了我們的東西,這可要好好敲詐一番了。我在心中邪邪的笑道。
“快快請進。”韓冬寇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喜出望外的將小秀丫鬟迎了進去。
他拿出形形色色的指甲油,一瓶一瓶的擺在小秀丫鬟麵前。小秀丫鬟有些靦腆,眼神內透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對不起,店家,能給奴婢做個示範嗎?”
小秀丫鬟這個青澀模樣,讓我想起來曾經一度陪在我的身邊的芸兒,我內心此刻感堪萬千。
“好,小秀看好了。”韓冬寇揭開瓶子上的塞子,為小秀演示了指甲油的正確使用方法。還特別細致在她手上塗上指甲油。
小秀丫鬟心兒緊張,又對指甲上的繽紛的色彩愛不釋手。由衷的感歎道:“指甲油果真漂亮呢。奴婢相信夫人一定會很喜歡的。”
“我給你看的隻是鳳毛麟角,真正好的都在這裏呢。”韓冬寇一一揭去桌子上所有瓶子的塞子。
小秀丫鬟俯視觀看,“哇,好多種不同顏色的。簡直要挑花眼。”她的眼珠子‘轉來轉去’的目不暇接,驚歎連連。
我、赫連舞和韓冬寇三人感覺心頭一股暖意。再沒有比自己的東西被人認可更值得高興的事了。
“小秀慢慢挑,喜歡哪款盡管說,你是我們的第一位顧客,一瓶算你十兩好了。”我隨興道。本來想要‘壓榨’她的,但看在她想芸兒的份上,這第一位顧客我一定要給她一點好處。
“十兩啊。”小秀丫鬟深深的皺眉,神色的說道:“實在對不起,夫人讓奴婢過來的時候,隻給了奴婢三兩銀子。”
我們‘指甲油’三人組俱大失所望,特別是韓冬寇,盡心盡力的介紹和使用說明都白忙活了。這才是真正殘酷的生意。前期想賣出一瓶,都是極難的。
“對不起啊。奴婢回去問過夫人吧。”小秀丫鬟愁容滿麵的要起身離去,我忙按住她,“不急。這樣吧。小秀看中哪款指甲油就先拿回去給夫人用吧。”
“奴婢錢不夠啊。”
“不用錢,免費的。有錢的時候在付我們。”
赫連舞和韓冬寇都震驚無比的望著我。小秀丫鬟欣喜若狂道:“真的?”
“嗯,千真萬確。”
小秀丫鬟不住的道謝:“奴婢替夫人謝謝你們。”
望著小秀丫鬟遠處的身影越來越遠,韓冬寇凝眉問我道:“三小姐,你為什麽要免費給她呢?”
“哎,不知道啊。應該算是一種銷售手段吧。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希望她能為我把指甲油宣傳出去。”
好不容易第一筆生意上門,卻是以白白的送出一瓶指甲油收場,我不知道小秀丫鬟會不會回來,誰知道她是不是一個女騙子。
我們三人緘默其口的的安靜坐著,沉悶的氣氛尷尬至極。
正打算隨便找個話題聊的時候,但聽屋外“天香姑娘在嗎?!天香姑娘在嗎?!”的喊聲傳了進來。那人跑進來,一身朱子深衣,竟然是許久不見的劉老三。
“劉老三,好久不見啊。”我用現代的方式擺擺手,向他打招呼。
卻聽劉老三哀怨道:“大事不好了,天香姑娘,你的連環畫冊被人盜版了。有個人假借你的‘黑山老妖’名號,發行了新的連環畫冊,賣得火熱啊。我之前到處找你都找不著,問過人後才知曉你在這賣什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