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無法承受之重
6月15日，這一天下午，還是在原來的河邊高腳屋，還是同樣的人物，第二次見麵——時隔一個多星期，巴頌再一次向李麥發出了麵談的邀請。
這一天距離李麥和老婆孩子通電話那天已然過去了三天。過去三天裏發生了幾件很重要的事情。
首先，當局方麵，巴頌受到了危機以來最大的壓力，擺在他麵前有兩條路可走，第一，辭職，第二，被解除職務。當然也有第三種選擇——他對抗下去，然後被發動政變。
其次，得益於軍刀團的大力協助，fky公司獲取了至關重要的情報——硬銀公司已經和猜霸達成了秘密協議。換言之，按照當前的態勢看，巴頌一下台，新政府就會宣布克拉運河項目，將會落在日本人的手裏。這是fky公司遭遇的最大危機。
最後，美國人對克拉運河項目進行了表態，明確表示不希望看到破壞東南亞經濟穩定的事情發生，但美國政府不會介入該項目。也就是說，不管是fky公司還是硬銀公司和背後的住友集團，最大的阻力消失了。
全世界都看得出，美國人已經無力在東南亞發揮過往的影響。
站在巴頌看李麥的情況，已經是到了最危急的時刻，因此他等待了這麽些天，他終於有底氣再次向李麥發出會談的邀請。
站在李麥的角度看巴頌的情況，李麥是相當佩服巴頌能夠忍耐到今天的。但凡任何想要坐他這個位置的人，能夠提前一天把他搞下台，絕不會多等一分鍾，夜長夢多。
問題在於，李麥從來沒有認為自己和fky公司在克拉運河項目上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還是那張桌子，兩人麵對麵坐著，桌麵上簡單的茶具泡著茶。
巴頌的臉色憔悴萬分，而李麥的臉色一如既往。
給李麥倒了一杯茶，巴頌緩緩開口說道，“李先生，我想咱們的第二次談話，會比第一次要順利得多。”
“希望如此。”李麥凝視了一下慢慢沉澱下去的茶葉，淡淡地說。
巴頌拿出雪茄遞給李麥，李麥擺了擺手，掏出自己的大中華，點了一根抽起來。
巴頌點燃雪茄，說道，“李先生，作為第二次見麵的見麵禮，我想為您提供一個消息，相信對您很重要。”
李麥微微笑了笑，吐出一口煙，並不說話。
“我獲得消息，硬銀公司已經和猜霸達成了秘密協議，克拉運河項目，如果沒有意外，是來落入日本人的手裏。”
淡淡地笑了笑，李麥抽了兩口煙，才說道，“猜霸代表誰？反對黨派。反對黨派的協議，有法律效應嗎？沒有。巴頌現在，您，才是當局總理。您的政府簽署的協議，才具有法律效應。”
巴頌眉頭跳了跳，順著李麥的話往下說，“但是我很快就不再是總理了，當屆政府會被新總理重組。”
頓了頓，他說，“李先生，我想咱們應該坦誠地進行交談。”
微微笑了笑，李麥說，“很顯然，你不會在反對黨派的攻擊下認輸。對我來說，我隻會和可以代表泰國人民利益的官方進行項目上麵的商談合作，而不管當家人是誰。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巴頌皺起了眉頭看著李麥，即便如此，他還是不相信李麥有力挽狂瀾的機會。自己下台，硬銀公司和背後的住友集團支持的反對黨派上台，李麥又有什麽能力能從人家的嘴巴裏把肥肉奪過來？
想了想，巴頌說道，“李先生。您知道，我是支持克拉運河計劃的。從我從政的那天起，我一直是克拉運河計劃的堅定支持者。因為那可以極大地帶動我國經濟的發展，改善我國在國際社會的地位。”
“我認為，倘若您能提供一些幫助，讓我度過這一次執政危機，我想我們會有一個可以稱之為典範的合作。”
頓了頓，巴頌說，“您不需要像日本人給予猜霸的那樣給予我同等力度的支持，您知道，我指的是超出了企業範疇的支持。李先生，在充分考慮您的實際情況的前提下，我提出一個合作方案。”
李麥示意他繼續說。
巴頌說道：“您組織一個中國投資團，與我國簽署投資協議，當然投資資金必須達到一定的水平。當前政府遇到的信任危機的根源就是經濟下行，隻要能挽回民眾對政府的信心，猜霸等人我自己能夠解決。”
李麥笑了笑，緩緩地搖了搖頭，“這和直接公開表示支持你有什麽區別呢？”
巴頌想要說什麽，李麥擺著手打斷他，說道，“組織投資團沒有問題，一年在這裏投資五百個億都沒有問題。問題在哪您知道嗎？”
虛指了一下，李麥說，“問題在於，您是否可以依然掌控著這個國家。這個是我們合作的基本前提，這個條件無法成立，您所說的一切都不會成立。”
巴頌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傻子都能明白李麥是什麽意思了。既不會在自己危難的時候提供幫助，也想在自己解決掉所有麻煩之後獲得克拉運河項目。
“李先生，您不覺得您的想法有些天真嗎？”巴頌的語氣有些冰冷。
扯了扯嘴角，李麥說，“我是一個生意人，和生意無關的事情我一概不插手。你的執政危機你自己解決，不要拿出來作為條件和我在克拉運河上麵討價還價。”
淡淡地笑了笑，李麥抽了口煙，說，“不管是你還是猜霸，都承受不起全國三分之一人口餓肚子的責任。”
巴頌愣怔了一下，好長時間都沒有明白李麥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巴頌先生，不插手貴國內務是我公司的原則，並非一句托詞。希望您能早日擺脫當前的困境，為咱們的合作打下堅實的基礎。”
李麥說完，起身離開。
巴頌愣在那裏好長時間，工業部長和農業部長走進來的時候，聽見有些呆癡狀態的巴頌在自言自語著一句話：“全國三分之一的人口餓肚子？什麽意思？”
工業部長沒有什麽反應，農業部長卻是愣了一下，然後頓時冷汗就下來了，急忙走上前去。
“先生，他真的是這樣說的嗎？”農業部長問。
巴頌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水稻有減產的可能嗎？”
農業部長已經明白了，沉聲緩緩地說道，“水稻收成很好，預計今年還會有所增長。但是……我國三分之一的水稻田和將近一半的大米產量都掌握在同一家企業手裏。”
巴頌一下子站起來，臉色大變，“什麽企業？”
“陽光農業集團，全球第一大農業集團，中國企業。”農業部長說完，擦了擦汗水。
猶如一陣狂風吹散了眼前的迷茫一樣，巴頌終於明白李麥為什麽底氣那麽足了——極有可能，李麥可以影響到陽光農業集團的決策！
倘若如此，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動作，隻需要減少供應，首先全國的城市就會陷入恐慌當中。民以食為天，其他地方掙不到錢民眾可能就抗議一下，但是如果連飯都沒得吃了，那是會造反的！
“馬上去查一下李麥和陽光農業集團的關係，我想我必須和李麥進行第三次會談！”
巴頌的話音剛落，工業部長就說道，“陽光農業集團的創始人是李麥父親的老部下，並且普遍認為陽光農業集團的創始人，實際上隻是李路的代理人。也就是說，陽光農業集團根本就是李家的產業。”
“你怎麽知道？”巴頌盯著工業部長。
工業部長微微低下頭，說，“這是好多年前的消息了。”
“那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巴頌突然爆發出來，口水都要噴到工業部長的臉上了。
“對不起，總理。”工業部長低頭說。
巴頌以手加額，“難怪李麥有恃無恐，即便我們被代替了，日本人從猜霸手裏拿到克拉運河了，他也有辦法力挽狂瀾。原來他手裏掌握著這個國家的命脈！”
毫無疑問的是命脈，糧食安全等同於國家安全，這一方麵失去了保障，國家就失去了保障。人要吃飯這是任何力量都無法改變的自然現象。古今中外為爭奪糧食發生過多少戰爭？
經濟全球化的環境下，你不知道自己國家的那些行業被外資壟斷控製，你也不知道自己國家的企業控製了國外的什麽行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況下，大家都捏著對方的幾把，因此和平世界。
倘若某天有一方拚著幾把不要也要扭轉局麵，便會爆發戰爭。
巴頌並非無能之輩，相反，客觀地說，他執政以來，泰國社會算是相對安穩的一段時間。經濟上的丟分，更多的因為國際經濟危機的影響。
此時終於弄明白了疑惑，巴頌第一個想法就是，拚盡全力保住自己的位置，然後把克拉運河項目交給fky公司，以此為契機通過李麥的能量，謀求經濟上的一個大增長。
他也終於明白了，李麥為什麽會毫無壓力地咬住一點——你必須始終能代表當局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