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李路的大事
黑色轎車沿著彎曲的土路朝農場疾馳著,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曠野,或種植著低矮的農作物,或幹脆種上花草。
李路說這裏有奧地利的感覺,原因就在於此——漫天遍野的有許多花草,漂亮得令人心醉。
隻是車裏的楊柳和鄭凱韻都欣賞美景,越接近農場心跳就越快。這對此二位要害部門主管的人來說,是極其罕見的。已經多長時間沒有過這種惶恐的感覺了?
一路無言,偶爾幾次對視,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忐忑和不安。
車在農場入口處停了下來,說是入口,其實就是專用道的一個類似關卡的地方,因為農場沒有圍牆,徒步行走可以從任何方向進入範圍之內。
入口處的保安用對講機報了車牌對人員進行了登記,才放車進入。楊柳和鄭凱韻都是從軍多年的老兵,看得出那些保安身上隱含的殺氣,想必是特種部隊退役的特種兵,且都有一定的實戰經曆。
在距離農莊還有段距離的時候,黑色轎車被示意停下來,車輛和司機留下,客人乘坐電瓶車前往農莊。
看似簡單的安保措施卻是杜絕了假若汽車攜有爆炸?物會對農莊產生危害的可能。
一路來到農莊前麵,有工作人員引著楊柳和鄭凱韻走進去,在偏廳的位置等候。這個時候,裴小山才出現,什麽也沒有說,引著他們穿過中間的庭院,來到後麵的獨立小樓。
來到書房前麵,裴小山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去,楊柳和鄭凱韻對視一眼,老老實實地站在走廊地方等候著,心跳是越發的快了,紛紛暗暗地深深地呼吸了幾口。
“首長,人到了。”裴小山沉聲說。
李路點點頭,放下茶杯,“讓他們進來。”
“是。”
裴小山轉身出去,片刻便引著二人進來。
楊柳和鄭凱韻瞬間卻是生出了後悔的念頭,但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辦法不直麵當年的老首長、恩人了。
李路坐在居中的沙發上,牛二坐在邊上的單人沙發,翹著腿,目光有些冰冷無情地掃過來。
裴小山把門關上,走到一邊坐下。
楊柳和鄭凱韻看著李路,卻都是精神略微恍惚了一下。二十年了,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是在哪裏是什麽場景,楊柳已然記不清楚。但是鄭凱韻卻是清清楚楚地記得,二十年前李路正是在他的麵前被餘明家一槍擊中,轟然倒地。那個瞬間鄭凱韻有一種看著前蘇聯垮台的感覺。
如今,那個消失了整整二十年的巨人,活生生的,就在麵前,除了歲月留下的痕跡,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副令人發自內心生不起反抗之心的神情,給人如泰山壓頂一般的壓力。
李路終究是人,他顯然做不到麵對楊柳的時候心情平靜。他這輩子的機要秘書有三個人,蘇長城、楊柳、裴小山。作為第二代機要秘書,楊柳跟隨李路的時期正是李路生涯中最輝煌的時期,也是被認為最有前途的機要秘書。
命運卻是弄人,恰恰是這個人們以為最忠心的機要秘書,在李路的死訊傳出之後,果斷地脫離了陣營,改旗易幟了。
“老首長。”楊柳竭力控製著有些發軟欲下跪的雙腿,聲音有些顫抖。
鄭凱韻努力穩著氣息,低頭問好,“李部長。”
李路看著他們良久沒說話,目光更多的集中在楊柳的身上。正如鄭凱韻所說的那樣,他自己並不是李路係的人,而是對立陣營暗派打入軍刀團的人。各為其主,卻是算不得背叛。但是楊柳不同,他是李路身邊的紅人,他的反對是被視為最可恨的背叛。
從牛二冷冷盯著楊柳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李路係成員更恨的,是這個叛徒。
李路沒有說話,他不說話,牛二和裴小山更不會說什麽。李路拿起煙點了根抽著,抽煙的動作很慢,目光隔著煙霧打量著楊柳和鄭凱韻,依然是什麽都沒說。
書房裏的氣氛就這麽沉浸著,隻有那煙霧慢慢繚繞。
楊柳和鄭凱韻紋絲不動地站著,保持著微微鞠躬的姿勢不敢動彈。
一支煙抽完,李路把煙頭摁在煙灰缸裏麵,裴小山給他重新倒了一杯茶,李路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這才慢慢吐出一句話:“都老了。”
是啊,都老了。
二十年前都是年輕的小夥子,二十年後都成了很多人眼中的老伯。如果說李路在外的這二十年感悟了什麽道理,那麽便是人們可以改變一切,唯獨左右不了歲月。
又是良久的沉默,氣氛越發的壓抑,楊柳和鄭凱韻的額頭處微微冒出了汗水來。他們不知道李路在想什麽,更不知道李路是否會像他們想象中的那樣大手一揮一笑泯恩仇。
李路的捉摸不透讓他們開始懷疑做出這樣的選擇是否正確,倘若堅守住陣線,大不了是一個你死我活,尚且有一絲希望,但現在這麽一來,即便李路高抬貴手,他們的職業生命也宣告結束了。或許,還伴有牢獄。
書房裏安靜得可怕,楊柳和鄭凱韻都清晰地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一下的非常的快。
他們已經沒有了時間觀念,額頭的汗水逐漸一滴滴地往下流。在李路的麵前,他們無所謂什麽穩重和矜持,該是怎麽樣的就會是怎麽樣,無從掩飾。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路拿起煙,在點燃之前,輕輕揮了揮手,就說了一句:“你們走吧。”
再無其他話語。
楊柳和鄭凱韻反應很長時間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對視了一下,卻是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解和驚訝。
不容他們有所反應,裴小山已經站起來,作出了逐客的姿勢,“二位,請吧。”
楊柳看了李路一眼,李路的目光已經不知道何時變得淡然,仿佛看陌生人一般,不存在怨恨也不存在其他,很普通很平常。
楊柳知道,這一刻,過去的都已經被徹底抹去,他和李路以及與李路相關的再無瓜葛。他從來不知道最難受的一點竟然是被李路視為陌生人——或許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裏自己潛意識裏視李路為競爭目標?
容不得他多想,裴小山已經請著他們離開書房。
轉過身踏出書房的那一刻,楊柳微微閉上了眼睛,一切都結束了。
而鄭凱韻則此類感受不多,他隻會鬆口氣後覺得慶幸,默默想著,以後還是平平淡淡地過吧,為國效勞這些事情,就讓給其他人吧。從來沒有的覺得累。
裴小山把人送到山莊外,看到他們上了電瓶車朝車輛停放處而去,然後上了那輛黑色轎車,駛出了農場,他才返身回去。
“排長,就這麽放過他們?”
書房裏,裴小山回來之後,牛二問道。
李路笑了笑,反問:“殺了他們有更多的意義嗎?”
牛二說道:“最起碼的,這倆混蛋得接受法律得製裁。”
擺了擺手,李路說,“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應該接受製裁的,會有相關部門進行處理。咱們就不要操心了。”
裴小山皺了皺眉頭,說,“首長,您真的打算退隱?”
看看裴小山笑了笑,李路點了根煙,抽了兩口,說,“這二十年來我沒有過問國內的事情,現在和以後也不打算過問。由他們折騰去吧。”
“可是李麥那邊……”牛二猶豫著說。
“你就不要操心他了,他要是有那個能耐,自然是能夠做出一番成績來的。沒那個能耐,咱們這些老家夥怎麽扶也扶不起來。”李路說,“二十多歲的人了,他知道應該怎麽做。”
裴小山還是不放心地說,“可是現在的情況……嫂子那邊不管李麥,您這邊也不管的話,他孤立無援啊。”
搖了搖頭,李路說,“到處都是幫手,關鍵要靠他自己去發展去爭取。比起咱們當年的遭遇,他的遇到的情況太簡單了。他那邊的就不要再說了,還是想想那件大事吧。”
牛二不解地問:“什麽大事?”
裴小山也疑惑地看著李路。
李路反倒是疑惑地掃視著他們,說,“當然是追求你們嫂子的事情啊,我說你倆什麽記性!”
牛二和裴小山半天沒回過神來。
“消失了二十年,估計你們嫂子心裏滿滿的都是怨恨。我這麽貿貿然回去,妥妥的會給弄死。而且,我要是不把翟小靜擺平,我也沒那個臉去見李麥——我可是想著指導我兒子追女孩子的。”李路嚴肅地說。
牛二和裴小山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不倒下去,皆是無言以對——這就是李路眼中的大事!
“呃,排長,嫂子她,她知道你回來了嗎?”牛二撓了撓腦袋問。
“肯定知道了。”李路說。
裴小山也撓著腦袋說,“呃,首長,這方麵的事情,我是一竅不通啊。”
李路看向牛二,牛二更不用說了,搖了搖頭,一臉的茫然,李路就頭疼起來。要是說製定個把特種作戰計劃,這倆部下隨便一個拉出去幾分鍾就能做出一個行動方案和若幹備案出來。
可要是說到對付女人嘛,就抓瞎了。
“得,還是我自己頭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