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深涼，冷氣呼呼的打在透明的玻璃上，形成一層薄薄的水汽。盡管門外冷風嗖涼，然而屋內的氣氛卻一直高溫不下。古老爺決絕冷煞的眼神，不停的掃視著蕭山一夥人，蒼枯的手指在袖筒裏，輕輕的握了又握。
古琦風見老爸起了“滅絕”之心，焦慮的扭過頭，冷然堅定的對古老說道：“爸，蕭山這件事情我可以自己解決，時候不早了，您還要休息，先和我回去吧。”
古琦風牽著古老往外走，臨出門前突然側臉，對著不遠處瞪目結舌的蕭山冷冷一笑：“蕭山，今兒這筆，算是你欠我的。”
蕭山微微一怔，一時不知如何回應。看著古琦風執意“拐走”他的古董爹，蕭山悵然皺眉。不是都說上陣父子兵麽？怎麽這小倔驢總是拆他老爹的台呢？有時候覺得他們父子極其相像，可是有時候又會覺得他們完全是兩種人……雖然後一種感覺，隻是今天突然的、隱約的體會……
蕭山莊園的小路，大有曲徑通幽的感覺。本來就夠寒冷的夜晚，行走在這樣一條清冷悠長的林蔭小道上，更是覺得冷的瘮人。父子兩並排行走，誰也沒有開口講話。一陣冷風襲過，古琦風側目瞅了一眼古老有些發白的容顏，從來沒有覺得父親衰老，可就在剛才的一刹那，他才恍然意識到，老爸，已經年過60了！
還有多少個十年，值得他不孝的揮霍？
想起曾經的點點滴滴，古琦風眼角突然有些濕潤，跨步走上前，擋在古老麵前，疼愛的為父親係緊了領口，順手扯下自己脖子裏的羊絨圍巾，細致的係在古老的脖頸上。
不管別人眼中古老如何，但是在他眼裏，爸就是爸，而他，也隻有這一個父親！
看著眼前的兒子，古井安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他似乎從未見過！看著這個“陌生”的兒子真實的讓他溫暖，情動之處，老人不由得微微一顫。以前總會羨慕的看見別人家的小孩牽著父親的手歡樂的漫步街頭，隻可惜古琦風這個“怪胎”從出生開始就不喜歡粘人，再加上自己事物繁忙，也難有充裕的時間去陪兒子。一來二去，父子之間的關係看起來總是疏遠平常……突然的莫名感動，讓古老那顆驕傲的心從遠遠的高處墜入了一片花園殿堂，芬香四溢的溫馨讓他不自覺的有些貪戀“久別”的父子之情。
“琦風！”
“怎麽了，爸”
“你真的決定要親自處理蕭山？”
“恩，是！放心吧，不會讓您丟臉的。”
“其實……”古老話到嘴邊卻又咽下。他很想告訴古琦風，其實他不想讓琦風插手太多人間恩怨，實質上是為了他的“好人緣”。這麽些年來，一直是自己充當黑臉，兒子做白臉。所以惡人惡事，都是自己擋在琦風前麵，生怕兒子一時過錯，惹下太多的雜亂的人！作為一個父親，他給不了母親那種細膩的母愛，頂多能做些這種粗雜的瑣事。
可是就今天看來，似乎兒子並不領情！
是不是，真的幹涉的太多？
古老微微蹙眉，一直以來他都非常堅定自己的選擇，從來不認為自己會走錯任何一步棋。可是從最近這些日子相處以來，他發現兒子變了！變得讓他陌生的不認識。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叫囂著“宰了他”的兒子，變成如今心胸開闊的男人？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從來不會牽他手的兒子，會變得如此心疼體貼人？
是因為陳沫麽？如果真的是陳沫幫他塑造了這麽好的兒子，那真是要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女人娶回家做兒媳婦。
拉開車門，古琦風站在一旁輕輕問道：“爸，你真的不知道敬海去哪了麽？”
“不知道！”
聽到父親如此斬釘截鐵的回答，古琦風所有的猶豫都吞進了口裏。畢竟在他所學的禮儀家教中，審問長輩是一件很失身份，有背道德的事情。雖然焦慮敬海的去向，可是在自己父親這裏……卻是最難跨越的難關。
他到底會去哪裏？為什麽沒有一個人知道他丁點的去向？就像人間蒸發一樣，瞬間就從身邊不見了。
回到古家，已經深夜3點了，古琦風安頓古老入睡之後，便轉身退出了諾大的臥室。
從樓梯處走過，恰好經過敬海的房間。站在門口愣了半晌，似乎聽到屋裏有輕微的鼾聲……該不會是敬海回來了？興奮的悄悄拉開房門，輕手輕腳的貓進臥室，生怕驚擾了床上的夢中人。
借著窗外灑盡的月光，興奮的男人一點點收起了期待的表情，凍結成冰的心情隨著眼神慢慢安靜的沉澱下來，呆滯的望著床上空空如也的床鋪。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裏，感受著屋裏殘留的寂寞氣息。
敬海會在哪裏，會過的比以前好嗎？陪在他身邊的，又會是誰呢？
輕輕走到床前，伸手拉起床上灰白色的床罩，溫柔的撫了又撫。並未入睡的古老尾隨著兒子悄悄的站在門口，木然的看著古琦風多情的一舉一動。17年前，就是這幅場景！當年的敬海懷抱著古琦風的外套，同樣的眼神，同樣的舉動……如今，17年流逝，戲裏的主角竟然互相顛倒了位置。看著心愛的兒子為了一個仆人寢食難安的樣子，古老的心襲來一陣從未有過的陣痛……
自己這樣的選擇，到底是在幫他，還是在折磨他？也許琦風和敬海，本就是純潔的兄弟之情。會不會是自己太過敏感，太過多慮了……看著古琦風安靜的躺在敬海睡過的床上，古老默默的轉身離開。
“不要告訴少爺我來過了。”
“是，老爺！您要去哪？”
古老沒有吱聲，一個人朝著門外走去。披著厚厚的外套，年邁的老人卻覺得依舊冰涼。糊糊塗塗的保護了半輩子的兒子，卻終究沒能搞明白他究竟需要什麽？一味的按照自己的設定去規劃他的藍圖，可是經曆過今天種種，他突然發覺眼前暴戾的“小豹子”，已經變得讓他安心、暖心……
是歲月的原因麽？為什麽從未察覺到他的點滴變化？
再一次走進暗室，古老顯得從容、淡定。極度平和的說道：“三天到了，我放你出來。今天早上，我們會對你做個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