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清遲亮出身份牌以後, 經理不可置信地變了臉色,用對講機跟會所高層人員商量了幾分鍾, 終究決定…帶著他們去了周公子的包廂。

白因會所走廊看起來平平無奇,十分低調。

可每一個房間的風格卻是千差萬別,獨具一格,有翠竹掩映、小橋流水環繞的東方清雅主題包廂,也有繪製了聖經壁畫的西式洛可可風格包廂,更有暴發戶喜歡的金碧輝煌的豪華套間,頂上吊著富麗堂皇的水晶燈…滿足不同層次的客人的需求。

隔壁房間似有富豪在過生日, 桌上堆積成山的昂貴禮物, 也有無數帥哥美女穿行其間,場景奢侈甚至糜亂。

江蘿隻是朝玻璃門裏投去好奇的一瞥, 就被陸清遲捂住了眼睛, 喃了聲:“少兒不宜。”

“我才不是少兒。”

“你個小屁孩。”

經理帶著他們穿過走廊, 乘坐電梯,來到了三樓走廊最裏麵的房間門口,畢恭畢敬對他們道:“請諸位在此等候, 我進去跟周公子商量商量, 請不要衝動。”

話音未落,煤球直接擋開了經理, 推門闖了進去。

“哎哎!你怎麽這樣,別啊!”

陸清遲也護著妹妹走了進去。

房間裏似乎正在辦聚會,一張超大的流觴曲水桌,四周圍坐著幾個公子哥兒,還有不少豔麗的女人陪坐在他們身邊。

江蘿環掃了一圈沒看到孟纖纖, 正要奇怪時, 忽然看到流觴曲水的桌麵上居然還有人!

孟纖纖被人用紅絲帶五花大綁地捆縛在了假山石桌麵上, 身上衣服少得可憐,幾乎沒有了,宛如一道**的“盛宴”,四周嫋著繚繞的白煙,營造出某種詭異的變態氛圍感。

江蘿哪裏見過這樣的世麵,看到孟纖纖被搞成這個鬼樣子,簡直驚呆了。

別說江蘿了,就是宋時微,也沒見過這種大場麵,捂住了嘴,低低喚了聲:“天哪。”

陸清遲到沒有太多驚奇,他自己就是個豪門公子哥兒,雖然平時沉迷遊戲,不怎麽結交圈子裏的紈絝子弟,但多少認識幾個。

這幫家夥毫無敬畏之心,為所欲為,為了感官聲色的刺激,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

就算沒見過,他也聽過不少公子少爺獵奇**的局。

煤球看到桌上衣衫不整的女孩,立刻移開視線,眸光側向旁邊。

孟纖纖似乎被灌了不少酒,抬起醺醺的醉眼,望見江蘿的那一瞬,眼淚奪眶而出。

她張大了嘴,嗓音沙啞地哭著,喊著她:“豬豬,救救我…”

江蘿脫皮都麻了,回頭對陸清遲說:“哥,衣服!”

陸清遲立刻脫下了自己的白襯衣遞過去,江蘿動作敏捷,跨步踩上了流觴曲水桌,一腳踹翻了麵前的餐品,走到孟纖纖身邊,溫柔地替她解開了身上捆縛的紅絲帶,給她穿好了衣服。

一顆顆紐扣規規整整地係上,她用手背替她擦了眼淚:“沒事了,纖纖,我帶你走。”

孟纖纖幾乎哽咽著,抱住了她,像抱著最後的救命稻草。

周公子看到這幾位不速之客闖進來,“蹭”的一下站起身,怒聲道:“你們什麽人?找死啊!經理呢!把這幫鬧事的家夥給我轟出去啊。”

經理連忙追進來:“周公子啊,這位、這位是陸公子,他們是港城陸家那邊的…”

“陸家?”周公子皺了皺眉,並沒有放在心上,“我管他是誰,把他們給我轟走!”

“不行啊,周公子,這這…算了吧,讓他們把人帶走,我再給您找別的樂子,成嗎?”

在白因會所當經理,自然也要對深海市和港城的豪門背景有所了解,哪些人惹得起,哪些人開罪不起,他心裏頭都有一杆秤。

“周公子,算了吧,陸家不是吃素的。”

周公子見這經理犯慫了,他可不犯慫,打聽打聽,這深海市的地界兒上還沒人敢叫他算了。

他立刻打電話叫來了自己的保鏢,幾個黑西裝的男人衝了進來,陸清遲護住了江蘿,將她擋在身後,煤球一個打五個,跟這幫人幹了起來。

江蘿見情勢混亂,怕煤球吃虧,摸出手機要報警,可是孟纖纖按住她:“不要報警!不可以報警!”

“為什麽?”

“一旦報警,我的名聲全完了,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在A大就待不下去了,鬧到網上去,學校名聲沒有了,我的名聲就更沒有了…說、說不定還會被學校記過開除…”

“你瘋了嗎,都這樣了還不報警?那你吃的虧怎麽辦?”

“求求你,求求你了,不能報警啊!”孟纖纖快給她跪下來了,攥著她的手,“他們拍了我的不雅照片,要是惹惱了他們,我全完了!我會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江蘿皺著眉頭,終究還是放下了手機,回頭對陸清遲說:“哥,行不行啊,你不是說沒人敢惹咱們嗎?”

陸清遲甩開了一個撲過來的黑衣壯漢:“我不混圈,認識我的人不多啊主要是,而且我哥們這些都在港城。”

他是真正的乖乖仔,被老爸嚴苛地管束著,從不幹這些混賬事,也不跟周公子這類紈絝公子哥兒接觸。

再牛逼,也是他爸陸麒牛逼,周公子不認識他很正常。

江蘿回頭衝經理喊道:“你最好保護好我們,不然…他爸是陸麒,我們出了什麽事,要你們白因會所一起陪葬。”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有病啊。”

陸清遲被她那句中二的“一起陪葬”逗樂了,不設防,挨了黑衣壯漢一記猛拳,嘴角淤青一片,“操!”

“哥!!!”

“沒、沒事。”

經理也是著急的不行,生怕這幾位惹不起的“貴客”受傷,連忙叫來了安保,混亂中護著幾人去了隔壁的房間,鎖上了門。

周公子在深海市橫著走,還從沒受過這種氣,尤其今天他宴請朋友,更覺得麵子過不去,在外麵叫囂著,說要打電話叫人來,今天是要把他們堵死在這裏,有本事一輩子別出來,否則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宋時微檢查著煤球的傷逝,看到他手臂都被尖銳的酒瓶玻璃劃開一道傷口,鮮血淋漓。

她氣得眼淚都掉出來了,摸出手機要報警,孟纖纖見狀,趕緊撲過來阻止她:“別報警!不能報警!”

“這都不報警,你瘋了吧!”

孟纖纖抽泣著說:“求求你了。”

宋時微是個急性子,氣不打一處來,揪著煤球的手臂說:“你看看我男朋友,為了救你都傷成這樣了,他是學醫的,要是手臂真傷著了,事業就毀了!你還叫我們不報警,你的名聲重要,還是大家的安全重要啊!”

“哎哎,老婆,疼…疼…”

宋時微連忙鬆開他,又氣又急,脫下防曬衫外套替他包紮著手臂傷口。

孟纖纖哭得快暈厥過去了:“我也不想啊,我是被騙過來的…”

“笨蛋啊你,明知道你前男友是什麽爛人,還跟著過來,害我們白等你一下午。”

江蘿終究還是不忍心,蹲下身牽牽她的手,給她係好領口兩顆扣子,回過頭,看到陸清遲光胴胴的坐在邊上。

這兩年跟著江**練拳,他身上倒是有了點肌肉的雛形,皮膚好白好白,比女孩子還白皙光滑。

他抱著自己,有點子可憐地坐在沙發上,像隻…小雛雞。

不止江蘿看他,宋時微也忍不住欣賞了起來。

煤球見自家老婆盯著別的男人看,伸手把她腦袋掰了回來。

過了會兒,宋時微又不由自主地側過去了。

煤球:……

*

門外周公子還在叫人撞門,江蘿衝經理道:“叫你的人阻止他們啊。”

“這這這…周公子的脾氣,沒人擋得住啊,他不把我們這白因會所拆了就算客氣了,真的擋不住。”經理攤了攤手,表示無可奈何。

江蘿回頭對陸清遲說:“隻能給大舅舅打電話了。”

陸清遲摸出了手機,走到窗台邊,有點兒糾結。

給老爸打電話,他肯定能分分鍾擺平這件事,但是…

陸清遲有點怕挨罵,挨罵沒事兒,他爸發起脾氣來是會直接對他動手的,尤其是還讓妹妹置身陷阱,隻怕兩個舅舅都要瘋。

想了想,毛骨悚然,他幹脆給祁盛打了過去。

“對,白因會所,遇到些麻煩,我搞不定這事兒。”他心虛地說,“嗯嗯,江蘿也在,麻煩盛哥了,我欠你一個大人情。”

……

半個小時後,門外的動靜似乎消停了下來。

經理走進房間,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他們的眼色都變了:“你們…可真行啊,那位爺都請的過來。”

可是不對啊。

他們是陸家的人,怎麽可能把祁家那位爺請過來!

圈子裏都知道,這兩家的恩怨…

算了算了,這也不是他該操心的事,乖乖閉嘴就是了。

江蘿還以為陸清遲給舅舅打了電話,他叫人出麵擺平了這件事,經理說他們現在在隔壁房間裏談判。

“放心,不會動手了,周公子的父親已經過來了。”

孟纖纖哆哆嗦嗦地跟在江蘿身後,很害怕,江蘿小聲安慰她:“沒事了,你在我身邊,他們不敢對你怎麽樣。”

這是孟纖纖第一次在這個女孩身上,感覺到…安全感。

明明,明明以前是被她欺負的女孩,現在她卻這樣保護著她。

孟纖纖心裏百味陳雜,隻能緊緊牽著她的手。

幾人走進了隔壁房間,房間已經收拾妥當,絲毫沒有了之前打架衝突的痕跡。

進去之後,江蘿才看到曲水流觴桌盡頭的那個男人——

祁盛。

西裝敞開著,襯衫勾勒著他挺拔修長的身材,領口散了兩顆扣子,廳裏光燦燦的明光照著他英俊的臉龐,原本漂亮的五官越發立體。

他姿態閑散,頎長的指尖漫不經心地玩著一根未燃的煙,肩膀和後背的輪廓線條,勁瘦有力。

他坐在主位,氣場全開。

而他身邊坐著的人居然是周公子的老爸,他正畢恭畢敬地給祁盛端茶倒水——

“小祁總,您消消氣,我會好好教訓這狗崽子,讓他再不敢這樣無法無天。”

說完,他轉身一腳給周公子踹了過去,“看你闖了什麽大禍!”

方才還囂張跋扈的周公子,這會兒跟個小雞仔似的,一聲不敢吭。

能讓他父親都這般忌憚的男人,周公子當然不敢惹,隻能自認倒黴地向他道了歉。

江蘿用手肘戳了戳陸清遲:“他怎麽在這裏!”

陸清遲:“你這個前男友手眼通天,叫我爸,還不如叫他來得快。”

祁盛抬了抬漆黑的眸子,看到江蘿他們走進來,換了個姿勢,坐直了些,手肘擱在桌上:“乖寶,這件事怎麽解決,你來定。”

江蘿看了看身後哆嗦的孟纖纖,讓周公子跟她道歉,其實也沒什麽意思,傷害都已經造成了,道歉有用就不需要警察局了,隻是孟纖纖不願意報警,怕被學校知道了影響名聲。

她問她:“你想怎麽解決?”

“他、他拍了我的照片,我隻想刪掉照片,一張不留。”

江蘿望向祁盛,祁盛掃了眼周公子,淡聲道:“手機。”

周公子手機上的“存貨”多得不得了,他當然不願意輕易交給祁盛,周父給了兒子一巴掌,怒聲說:“沒聽到嗎,小祁總叫你把手機交出來!”

“爸!”周公子捂著臉,又看了眼他的那幫兄弟,憋屈得都要哭了。

今天麵子算是丟盡了。

他將手機交給了祁盛,祁盛看也沒看一眼,揚手將手機扔進了曲水流觴的池子裏。

手機在水池裏鼓了個泡兒,沉了底。

周公子氣得臉頰脹紅,卻又不敢多說什麽。

江蘿將孟纖纖推了出來:“給我朋友道歉。”

周公子看著麵前這個被他深深傷害過的女孩,這種女生他是從來不放在眼裏,也從沒尊重過,沒想到她的朋友…居然會認識祁盛。

他隻能自認倒黴,心不甘情不願地吐出“對不起”三個字,眼角肌肉顫抖著,甚至眼神還有點威脅的意思。

孟纖纖連忙躲到江蘿身後。

江蘿看出了他的威脅,沉聲說:“既然對不起三個字,這麽燙嘴,那就跪下來磕頭吧。”

“什麽!你…你瘋了吧。”

身後,祁盛沉沉喃了聲——

“她叫你,跪下。”

*

周公子跪下道了歉,周父拎著周公子狼狽地逃離了白因會所,幾個朋友也都灰溜溜地離開了。

醫院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息,宋時微陪著煤球在創口處理室包紮手臂的割傷,再三向醫生詢問了不會影響手臂肌腱,這才稍稍放心些。

“你以後要當醫生,要拿手術刀,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這雙手。”她聲色俱厲地叮囑煤球,“李政,你要答應我,以後遇到這種事,不許衝在前麵了。”

“當時就你們幾個女生,還有江蘿哥哥,我不衝前麵,讓你們被欺負啊?”

“你可以讓陸清遲衝啊。”

“呃。”煤球看看門外走廊裏的陸清遲,“他看起來…好像不是很行。”

……

孟纖纖身上有不少勒痕,病房裏,護士正在給她檢查全身,上藥。

走廊邊,江蘿也拿著化瘀的膏藥,輕輕擦拭著陸清遲嘴角的淤青:“叫你別動。”

“笨手笨腳的,疼啊!”

“那你自己弄。”江蘿嫌棄地將藥膏遞過去。

“哎哎,我又看不見,還是妹妹幫我。”陸清遲討著饒,讓江蘿給他擦拭藥膏,“別魯莽啊,輕一點。”

“真沒出息,我盛哥以前打球摔骨折過,也沒見他哼哼一聲。到你這兒,屁大點傷也要鬼哭狼嚎,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我怎麽能跟你竹馬比呢,一個是求而不得紅朱砂,一個是不要錢的便宜哥哥。”

“求而不得你在開玩笑?你想死直說啊。”

“好好,是他求而不得…我們乖崽魅力無限,吊著他,行了?”

小姑娘小心翼翼給他擦藥,怕他疼,還輕輕吹拂著。

“疼!”

“閉嘴吧!”

江蘿身邊的親情、友情,甚至愛情,永遠能燉出一股子黏黏糊糊的勁兒,身邊人都好喜歡親近她。

祁盛抱著手臂,懶散地倚在走廊裏,觀察著這對兄妹。

頂燈冷冷的白光照下來,漆黑的眸子藏匿在眉骨投下的陰影裏,眼底情緒不明。

陸清遲隻覺得一股子涼呼呼的冷風躥進衣領裏。

祁盛走過去扯開了江蘿,接過她手裏的藥膏,粗魯地摳了一大坨糊陸清遲嘴上:“介不介意妹妹前男友幫你擦?”

“呃。”

陸清遲不敢介意。

怕這位爺一個不滿意、逼他把整坨藥膏吃進去。

江蘿坐在祁盛邊上,看祁盛給陸清遲擦藥,笑著說:“謝謝你啊,盛哥,不過剛剛真的很酷。”

“是嗎?”

她衝他豎起了大拇指:“你才是那個天涼王破、一生氣就可以讓整個會所跟著陪葬的牛逼人物。”

祁盛按下她的大拇指:“謝謝,我喊不出這麽中二的宣言。”

“哈哈哈哈。”江蘿靠在他身邊傻樂。

宋時微扶著包紮了手臂的煤球走出來,煤球觀察著三人的相處,笑著說:“這位前男友,你坐在你前女友和她哥哥中間,是不是…不太合適?”

祁盛:“是嗎?不覺得。”

陸清遲大方地擺擺手:“沒事沒事,我們三個關係很好。”

煤球:“啊,那祝你們仨都有幸福的未來了。”

江蘿:“謝謝,一定會的!”

……

孟纖纖走出病房,看起來有些疲倦和狼狽,眼睛紅紅的,江蘿走過去摸摸她的臉:“沒事了,以後他再也不敢找你麻煩了。”

孟纖纖想到那些年對她散發的所有惡意,心頭情緒翻湧,羞愧難當:“你真的不怪我嗎?”

“怪你什麽啊?”

“我以前不讓你加街舞隊,加進來也是百般刁難,我知道你很想和女生交朋友,宋時微沒來之前,你其實一直拿我當閨蜜…是我…總欺負你。”

孟纖纖啜泣著,單薄的雙肩輕輕顫抖,“我很後悔。”

高中那些繾綣時光和悠長歲月,現在回想起來,是一望無盡的漫長香樟林,是樹下的山地車和折疊車,是夏天的風揚起的裙擺和翻開的書頁…

現在想起來,如夢境般不真實,又好哭又想笑。

她伸手擦掉了孟纖纖臉上的淚痕,認真地說:“輕舟已過萬重山,都過去了。”

“嗯!”孟纖纖狼狽地點頭,江蘿還摸出手機,跟她和宋時微一起拍了張合影照片,p成了頹廢色調,發了扣扣空間,追憶她們曾經尷尬又羞恥的青春,配文字——

“世紀大和解。”

……

雖然,跟孟纖纖和解了,三個人變成了好朋友,但是社團合並大會上,她還是據理力爭地想當社長。

親姐妹也要明算賬,孟纖纖的社團情結一如既往、從未湮滅,她就是要成為社團的大姐大,驕傲又自信。

宋時微自然也不遑多讓,於是由社員們投票決定社長之位。

看到同學們投票的票數似乎偏向宋時微了,孟纖纖著急的不行,不顧羞恥、跳到桌子上跳起了熱舞。

宋時微:???

什麽鬼,這女人…

可惡啊!

眼看著,整個教室都被孟纖纖炸了,票數又被她拉走了不少,宋時微也隻能跟著她一起卷了起來,跳上桌子跳起了熱辣的爵士舞,跟她麵對麵鬥舞。

周圍班級的同學聽到這邊的歡呼聲,紛紛湊到門口來熱鬧。

江蘿笑得不行,站在桌子邊,模仿著台灣腔衝她們喊道:“你們不要打了啦~~~”

兩個人“打”得難舍難分,不可開交,社員們也很糾結,兩位社長都很厲害,都很有能力,根本選不出來。

所以最後,大家商議一致決定,兩位社長平起平坐,都是街舞社的社長,沒有正副之分。

這才讓兩人的“戰火”平息。

兩位社長通力合作,合並之後街舞隊第一次社團活動,和動漫社一起舉辦。

勁歌熱舞再加cosplay角色扮演,搞得熱熱鬧鬧,引來了不少同學的圍觀。

祁盛還把他寶貝的無人機翻了出來,給街舞社錄視頻,但江蘿卻感覺這架小飛機總是圍著她轉,嗡嗡的螺旋槳聲音跟蚊子似的,趕都趕不走。

她去找了麵小旗杆,跳起來狠戳無人機,想把這發出噪音的討厭玩意兒打下來,不過操作者技術也好得很,總能敏捷地避開她。

江蘿遙遙望向百米開外的祁盛,少年揚起鋒利的下頜,示威一般望著她。

幼稚!

江蘿轉身離開,不再搭理這家夥。

過了會兒,有個臉蛋紅紅的清秀小帥哥走過來找江蘿搭訕,說你的小貓紋身好美啊,很性感。

江蘿看到自己腰間這隻慵懶的貓咪,笑著說:“這不是紋身哦。”

“啊?”

說話間,江蘿把腰間的黑色貓咪貼紙撕了下來,“啪”的一聲貼在了手背上,笑著晃了晃,“隻是貼紙啦。”

清秀小帥哥:。。。

這位女神,是有點逗比屬性在身上。

如果他誇她發型好看,她是不是也要把假發摘下來給他看啊。

很接地氣的大美女,不禁讓人想要親近。

“可以跟你合影嗎?”他晃了晃手機,“我很喜歡你今天扮演的EVA綾波麗,好颯。”

江蘿今天扮演的綾波麗,穿著黑色夾克裹胸,配一條緊繃性感的小皮褲,帶著黑色皮手套,手臂上還係著一條紅絲帶,又酷又颯。

她微微屈伸,撐著膝蓋,擺出了性感可愛的造型,和小帥哥合影拍照。

這可惡的無人機真跟討厭的蒼蠅似的,在他們頭頂上飛來飛去,阻礙他們拍合照。

真是煩死了!

拍完照,小哥紅著臉摸出手機:“那個…可以交換微信嗎?”

江蘿視線跟著頭頂的無人機飛來飛去,無奈地說:“可以,但為了你的安全,我建議還是不要。”

“呃。”

小哥看看那台仿佛守護神一般跟著江蘿的無人機,隻好作罷了,臨走前還誇她剛剛跳舞好可愛、好元氣,對她攥了攥拳:“幹巴爹!”

江蘿笑著和他道別,回頭氣衝衝走到祁盛身邊,找他算賬。

這家夥扮演的是小哥張起靈,穿著一件深藍色連帽衫,戴著帽子,賠了一柄黑金古刀,瞳若點漆,神情寡冷淡漠,還真有了點人狠話不多的感覺。

不少女生經過他,都禁不住拿手機拍他。

江蘿指著頭頂這個長在她頭上如天使光環一樣的無人機,不滿地說道:“這無人機是裝了定位係統嗎!就跟著我拍,有什麽好拍的啊!”

祁盛神色平靜:“師父在我這裏訂了一個全程跟拍服務,讓我給他發視頻。”

“服務取消,我並不需要跟拍,謝謝。”

“1000塊取消服務,定金不退。”

“……”

怎麽不去搶!

祁盛放下操作手柄:“某人那位親戚朋友,就不會像某人的前男友一樣,盡心盡職地幫某人拍視頻。”

“不是,祁盛你跟那位親戚吃什麽醋!”

祁盛薄唇抿了抿,沒有反駁。

無人機發出電量低的警告,江蘿趁此機會,一棍子戳過去,終於把這討厭的玩意兒給打下來了。

小飛機可憐吧唧地掉在地上。

祁盛撿起它,檢查了一番,說:“你好過分。”

江蘿聽出幾分委屈的調子,又有點於心不忍:“壞了嗎”。

祁盛像隻別扭的小獅子,轉過身去不搭理她,隻低頭檢查無人機的零件。

江蘿是覺得自己有點過分,誰讓這破機器嗡嗡嗡地煩了她一下午,她走到他身邊,腦袋湊過去:“賠你好了。”

“破碎的心,你要怎麽賠?”

江蘿好氣又想笑:“可不可以不要這麽肉麻。”

祁盛伸手給她擦了擦額間的汗,如小時候一般親昵無間。

小姑娘踮起腳尖,緩緩湊近他,柔軟的櫻桃唇幾乎快要貼上去了。

溫熱的呼吸,輕輕柔柔地拍在他的下頜邊。

祁盛垂眸,看著她瑩潤的朱唇,那柔軟的觸感他甚至還能夠回憶起來,那麽遙遠又是那麽貼近,沒個無眠的夜晚都會在腦海裏倒帶回憶,直至被如潮的思念徹底吞沒。

他的喉結…輕微地滾了一下。

江蘿看出了他眼底的渴望,**道:“祁盛,不想我嗎?”

想,好想…

“服個軟,說你錯了,真的很愛我,求我不要離開你,不用跪下來也行,讓你親哦。”

“……”

讓他說出這些話,才是難如登天。

驕傲又敏感的小獅子,想要親吻心愛的女孩,就必須低下高貴的頭顱。

他幹燥的薄唇抿了抿,正要開口:“乖寶…”

“你們在幹什麽呀?”扮成白龍的陸清遲,踏著木屐,叼著一根雪糕溜達了過來,一臉呆萌天真,“為什麽祁盛和我妹妹靠得這麽近呀?難道是在交流學習嗎?”

祁盛立刻退開了兩步,矜持地說:“沒有。”

陸清遲攬著他的肩,故意逗著他:“也是,我們社長才不會低頭認錯道歉呢。”

“那必然不會。”

江蘿翻了個大白眼,嫌棄地望了望陸清遲。

早不來晚不來,偏在她要攻略成功的時候。

討厭死了。

……

台球室裏,江蘿和孟纖纖、宋時微約了台球局,女孩們身材火辣,妝容精致,打扮潮流,成了大廳裏最吸引眼球的一道□□。

宋時微俯身推杆,一擊中籃,回身對江蘿說:“獅子座,直到到死的那一天,全身都軟了,嘴還是硬的。想讓祁盛主動低頭,簡直難如登天。”

“而且,你那個哥哥好像也不怎麽給力。”孟纖纖撐著杆子,坐在台球桌上,修長的美腿微曲著,“完全被祁盛攻略了啊,昨天我還看到他們在一起打籃球,勾肩搭背真跟哥們似的。”

“他是個遊戲狂。”江蘿俯下身,瞄準著目標球,用力擊出,“祁盛剛好踩在他死穴上。”

這些年,江蘿的台球技術越發精湛,一杆擊出,兩顆球分叉入籃,發出令人愉悅的嘩啦聲。

大廳裏不少人都被她的技術吸引,停下來圍觀,看她一個人分分鍾解決了一桌球,幾乎百發百中。

最後一個球,有人代替江蘿將它擊入網籃中,準頭也很漂亮。

江蘿抬眸望過去,看到一個身形瘦削,模樣清秀的男孩,抬起下頜對她微微笑。

他眸光澄澈又明亮,腰背挺直,穿著一件隨意又率性的運動衫,臉部線條柔和,給人一種性格溫柔的感覺。

“你…”他似有話要說,卻又斟酌著言辭,“你”了半晌,也沒說出口。

江蘿好奇地問:“我怎麽了?”

“你長得好像…”

宋時微走過來攬住江蘿的肩膀:“長得好像你認識的人對嗎?拜托帥哥,這種搭訕方式很僵硬哎,你不如直接說想交個朋友唄。”

小帥哥有點害羞,耳根發燙:“不是,以前我和一個胖胖的女生打過一局,她擊球的姿勢和你一模一樣,我一直記得,後來去了那個台球室很多次,都沒有再遇到她了。”

“胖胖的女生?”孟纖纖也立刻來了興趣,“什麽時候的事啊?”

“好幾年前了。”小帥哥見服務生重新碼好了球,於是俯下身,學著記憶中她的樣子擊球,右手小拇指微微抬起來,“那一局帶了點賭博的性質,但數額很小,總之她幫別人贏了我的錢,我從沒見過有女生的台球打得那麽好,所以印象深刻。”

江蘿盯著他的臉,似乎…也有點麵熟。

“你是深海市人嗎?”宋時微問。

“不是,夏溪市的,我在這裏念大學,A大。”

“啊!巧了不是!我們也是A大。”孟纖纖驚呼,“我們也是夏溪市哎,也在這邊念大學,你要找的胖胖的女生,不會就是我朋友吧!”

小帥哥望著江蘿,繾綣地笑了笑:“那個女孩…不是她。”

“你確定嗎?”

“嗯!”他用力點頭,“我一直記得她的樣子,她那天穿著一件花邊亞麻的小裙子,有些胖胖的,很可愛。”

“那你的意思是我朋友不可愛咯。”孟纖纖最喜歡撩撥逗趣單純男生,“比不上你心裏的女生咯。”

“不是這個意思!各有各的可愛。”小帥哥連忙辯解,“但是…她肯定不是你朋友,你朋友真的很漂亮。”

“那你是說那個女生沒我朋友漂亮咯!”

“不不,她也很好看,我的意思是…”

小帥哥被孟纖纖逗得臉頰越發通紅,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江蘿好奇地問:“你和那個女生打的那一局台球,實在夏溪三中附近嗎?”

小帥哥俯身擊球,這一杆子卻打飛了,他抬起頭,臉色微變:“你怎麽知道…”

“跟你賭的那個人,是三中的校霸叫蔣雄嗎?”

“啊!是啊,你怎麽…”

江蘿笑了起來,俯身將他剛剛沒有打進去的那顆球,擊入了網籃。

小帥哥一顆心隨著那顆球,有了歸宿。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江蘿的臉,眸光溫柔,仿佛再也裝不下其他了——

“真的,是你啊。”

剛剛看到她擊球的動作,就感覺被一道閃電擊中了,隻是不敢相信,留在他記憶中那道模糊的影子,會這般清晰地剝離在他眼前,蛻變綻放得如此淋漓盡致。

“真是有緣分。”江蘿絲毫沒有察覺到少年情緒的波瀾起伏,她繼續俯身玩著球,漫不經心說,“從夏溪市來了深海市,還能遇到一起玩過球的老鄉。”

江蘿沒察覺男生激動的情緒,但宋時微看出來了。

這男生哪裏是遇到老鄉啊,這男生是遇到夢中情人了吧,眼睛都紅了!

在江蘿望過來的時候,小帥哥背過身去,用巧克擦了擦杆件,也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再回頭時,他嘴角噙著一抹溫煦的笑容:“你好,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寒,A大醫學係。”

“我叫江蘿。”她用球杆碰了碰他的杆子,“有時間約著一起玩球啊。”

“好,加個微信嗎?”

江蘿沒有多想,摸出手機和他交換了微信,出於禮貌,小帥哥也加了宋時微和孟纖纖,但兩個女生都看出來了,這家夥對江蘿簡直就是一見傾心,眼底的愛意都快要壓不住了。

而且不僅僅是膚淺的一見鍾情,他一直惦記了人家這麽多年。

下午他們玩了幾局球,還聊了很多,他也是醫學院,居然和煤球還認識,是同班同學,宋時微還感慨說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後來,因為蘇寒和煤球的關係,他們幾人又約著吃了幾次飯,玩了幾回台球。

江蘿和蘇寒挺聊得來,索性做了朋友,煤球生日那天,在宋時微的特別授意之下,他還邀請了蘇寒來KTV一起玩。

蘇寒認識的朋友不多,為避免尷尬,宋時微故意把江蘿推到他身邊,請她幫她陪陪客人。

祁盛倚在沙發邊,指尖嫋了一根煙,燈光照著他骨相深刻的臉龐,身上帶了些冷沉沉的戾氣。

一杯一杯地喝著酒,沒有多看江蘿和蘇寒一眼。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們聊天的聲音卻能清晰地傳入他的耳際,吵得他心煩。

蘇寒問江蘿:“你生日是多久?”

“一周後。”

“真的?”

“是啊,下周六。”

“那你有什麽願望嗎?”

江蘿低頭想了想:“我想去遊樂園玩。”

“真的?”

“為什麽總問我真的假的啊。”

蘇寒笑了笑:“我隻是覺得,這麽大了還想去遊樂園,還以為你在開玩笑呢。”

“哪裏大了,我去年幼兒園大班畢業啊。”

“啊?”

“……”

氣氛忽然尬了一下。

祁盛忍不住幽幽提醒了一句:“這個時候你應該問一句,拿到小紅花了嗎?”

蘇寒有點沒弄明白他們倆之間的梗,氣氛又冷了一下,江蘿將話題轉移到了其他事情上。

祁盛低頭喝著酒,視線不動聲色地掃著她。

玫紅的光影照著她柔美的臉蛋,笑得前仰後合,裙子背後的蝴蝶結係帶輕顫著,一對漂亮的蝴蝶穀若隱若現。

漂亮是真的漂亮,卻沒有陌生感,那是祁盛從小看到大的一張臉,不管是小胖妞還是大美人,都是那個樣子…

唯一改變的是她的氣質,再不是曾經那個裝在套子裏小可憐,不再含著背,不再為身體羞恥,甚至她現在已經敢穿性感的裹胸小裙子了。

其實,大一的國慶黃金周假期,祁盛去過一次港大。

分手不過兩個月,他每天幾乎不怎麽說話,溺斃在自己的情緒裏,除了發瘋一般地想見她,沒有其他的念頭。

所以,十一假期,他任性地給自己買了一張去港城的機票,來到她的學校。

分得那樣眷戀不舍,隻要他開口求複合,隻要他叫一聲“乖寶”,她不會拒絕,一定不會。

江蘿從來舍不得拒絕他,祁盛有十足的把握。

他在莊月明樓的美心食堂見到她,那時候小胖妞還沒有瘦下來,但她穿著很有質感、也很修身的小裙子,化著清麗的淡妝,頭發也精心侍弄過,紮著小辮子側在一邊,很漂亮。

雖然他從沒覺得江蘿不好看,但那一次…有把他驚豔到,他發自內心地覺得這個女孩是明媚的、美麗的。

再加上女友濾鏡,祁盛望著她的視線根本抽不回來,站在角落柱子後麵,看了她好久好久。

她點了一份鐵板飯,過了會兒,身邊多了幾個朋友,似乎在討論辯題一類的東西,她很勇敢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甚至還和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爭辯了起來,並且成功將他反駁到無話可說,最終男生也認可了她的邏輯。

祁盛遠遠望著她,沒有打擾。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她的另一麵,家人的溫暖和愛讓她逐漸成長起來,陽光又自信,再不是霧宿巷的自卑小可憐江蘿了。

祁盛心裏忽然沒那麽確定了。

她在新學校沒有被孤立,甚至有了好多新朋友,大家似乎也都很喜歡她。

好像她已經不再需要祁盛了,無論是他的保護、還是他的關心…

人家根本不需要你了,憑什麽跟你複合,你算什麽東西,你才是沒人要的那一個。

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泥淖裏。

有半年的時間都是渾渾噩噩地度過,失語症,不想和任何人交流,在自己情緒的浪潮裏跌宕沉浮…

快過年的時候,江蘿給他分享了一首歌,是五月天的《溫柔》。

看著那個熟悉的胖乎乎的戴花花小企鵝頭像,祁盛恍然如夢,心髒都被絲線縛緊了…

自分手後,他們從未說過一句話,沒有發過一條消息,斷的幹幹淨淨。

不知道為什麽她會忽然發這首歌過來。

祁盛獨自走在校園裏,摸出了耳機,停在一棵香樟樹下,暖風絮絮地吹著,陽光斑駁地落在他的身上。

旋律在耳畔響起,就像她曾經在他午睡時,一遍又一遍在他耳畔唱著喜歡的流行歌。

雖然沒有調子,可她嗓音很溫柔。

直至此刻,祁盛才意識到了自己失去了什麽。

這半年壓抑的情緒驟然爆發,他聽著歌,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好想她,真的好想她。

那首歌,將祁盛就從溺亡的情緒裏救了出來,他聽從了宋時微的建議,開始定期去心理谘詢室做心理疏導。

學業和事業方麵不再耽誤,他想變好一點,想能夠配得上她的好。

祁盛想做一款遊戲送給她,想到小姑娘以前追著他玩湯姆貓的情形,祁盛有了《貓咪校園》最初的靈感。

他想把最好的愛和最好的自己,都給她…

可是當他看到她,那麽優秀又陌生的她,祁盛退縮了。

他最怕被拋棄,卻一而再被拋棄,輸得一無所有,現在背靠深淵,再沒有後退的餘地了。

他絕不能再輸。

祁盛一杯一杯,似乎喝得有些多了,腦子眩暈了起來。

忽然間,耳邊傳來了熟悉的旋律,有人點了一首五月天的《溫柔》。

話筒拿到了江蘿的手上,她用不是很準的調子輕輕哼唱著:“天邊風光身邊的我,都不在你眼中,你的眼中藏著什麽,我從來都不懂。”

那些年溺水的情緒湧了上來,他斂著眸子,祁盛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拿起話筒隔空喊話——

“你是不懂,你從來沒懂過我。”

江蘿:?

所有人:?

祁盛將杯子倒扣在桌上,拿起話筒踩上茶幾,走到了江蘿麵前。

“你…要幹什麽?”

少年眼底泛著醉意:“告白。”

江蘿望望周圍的吃瓜群眾,尬得小臉通紅:“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現在,祁盛你敢!”

……

煤球用力抱住了祁盛的後腰,將他從茶幾上拖了下來,狠狠按住,才阻止了這家夥要當眾跪下來追妻的史詩級社死名場麵。

這家夥喝了不少酒,這會兒已經沒什麽理智了,主打一個撒酒瘋。

祁盛酒量還不錯,以前江蘿沒見他喝高過,一次也沒有,他一向保持清醒和理智。

估摸著以後也不會有了。

不少圍觀的吃瓜損友們已經摸出了手機,開始錄製珍貴的視頻資料,將來用作嘲諷輸出的有力武器。

江蘿和陸清遲一人一邊扶著歪歪斜斜的祁盛,將他帶出了KTV。

初秋的夜風溫柔地吹著。

“走在風中,今天陽光好突然好溫柔,天的溫柔地的溫柔,像你抱著我。”

祁盛嘴裏喃喃地哼唱著歌詞,醉眼惺忪地望向身邊的女孩——

“江蘿,你知不知道,我聽到這首歌,心好痛啊。”

“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多想你。”

江蘿的心也被他弄得濕濕的:“這些話,清醒的時候不說,明明喜歡我還要嘴硬。”

隻要他服軟一句,她怎麽會不原諒他。

她有多喜歡他,他會不知道嗎。

還是…時過境遷,他已經忘記了。

“那天晚上,燭光晚餐和香檳,我都準備好了。”

男人的重量整個壓在了江蘿單薄的身上,她撐著他,兩人跌跌撞撞地抱在一起。

“我想和你表白,我準備了很多話,有一篇小作文那麽多。但你又認識了別的男生,你跟那個人一起回家,我在窗邊看見了。”

酒精催化了那些壓抑隱藏的情緒,他好難過,真的好難過,推開了江蘿,“你變漂亮了,但你不要我。”

“哪有這回事,認識新朋友,但你永遠是我的哥哥啊。而且,明明是你驕傲地不肯低頭。”

“我不驕傲,你把我的驕傲都擊碎了。”

“這些話,這些話你留著清醒之後再跟我說,你現在喝醉了,都不做數。”

陸清遲見大家都從KTV追出來,八卦地拿著手機錄視頻,他敲了敲江蘿的肩膀:“有什麽話回家說啊?不然明天早上你盛哥醒過來,看到自己的黑曆史,怕是…要剖腹自裁了。”

江蘿點點頭,轉身對朋友們揚揚手:“我先送他回去了,政哥,抱歉打擾了你的生日聚會。”

“沒事兒。”煤球難得一見地傻樂著,嘴巴都笑劈叉了,拿著手機錄視頻,“我今天也很開心。”

能看到逼王祁盛難得一見的因為吃醋、破大防,能不開心嗎。

祁盛容易暈車,怕他喝醉了坐出租車不舒服,這兒距離公寓也不過一公裏的樣子,江蘿扶著他步行回去。

陸清遲當然也在旁邊幫忙,但祁盛一而再地推開了他,整個重量都壓在江蘿身上,如撒嬌一般說:“背我。”

“以為自己還是個寶寶?”

祁盛不管不顧地壓著小姑娘,一個勁兒往她身上跳。

江蘿常年練舞,體脂率低,身上肌肉量還挺充足,居然也能撐得住他,背著他踉踉蹌蹌地走了兩步,但也隻能撐兩步而已。

“狗東西…這麽重!”

“當年我背你,沒嫌你重,沒心肝。”

江蘿和兄長一起扶著祁盛回了家,陸清遲將他扔在了沙發上,活動著酸麻的手臂:“總算弄回來了,我這必須得問他再要十個紫武大禮包啊。”

“他準備了燭光晚餐嗎?”

“是啊。”陸清遲微微一笑,“香檳還是我陪他去私人酒莊挑的,都準備告白了,結果…哈哈哈你居然這麽快就有別的狗了笑死。”

“什麽啊,誤會,人家蘇寒是我們老鄉!”江蘿撇撇嘴,將陸清遲退出房門,“行了你回去吧,學校快宵禁了。”

“行,哥走了。”陸清遲望望沙發上不省人事的祁盛,“好好跟你男朋友聊一聊。”

“不需要你操心啦。”

陸清遲走了以後,房間空****,安靜了許多。

江蘿走到沙發邊,蹲坐在了地毯邊,近距離地觀察著男人英俊的臉龐。

他的骨相深刻優美,皮膚很白,臉頰卻泛著醉後誘人的潮紅。

她柔美的指尖輕輕勾勒著他狹長的狐狸眼、挺拔的鼻梁、單薄幹燥的唇…

其實,祁盛說得對,他的眼底藏著什麽,她從來都不懂。

這麽多年的陪伴,稱得上兩小無猜,可是她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高考那個盛夏的熱戀,祁盛從來不吝嗇對她表達愛意。

因為隻有在無比確信、絕不會被辜負的情況下,祁盛才會謹慎地將他的心…一點點給出去。

那次,沒有提前商量就修改誌願的事,是真的把他傷到了。

那一晚,祁盛放她離開,是無可奈何,不是釋懷。

……

第二天祁盛醒過來,微信消息幾乎快霸占整個手機屏幕了,全是他一幫損友們發來的酒後視頻和照片。

視頻祁盛隻看了一小段就趕緊關掉,沒有勇氣看完。

他眉頭緊皺,按了按眼角。

朋友圈,鋪天蓋地也全是他的黑曆史視頻。

陸清遲:見證高冷學長人設的崩塌。【開心心】

師父:哇,這人真的是我徒弟嗎?

胖子:誒嘿嘿嘿嘿

煤球:嘻嘻。

宋時微:哦謔謔謔謔

眼鏡妹:你們不要這樣了啦,社長我站你這邊哦【忠誠】

……

祁盛鼓足勇氣再一次戳進視頻裏。

“你變漂亮了,但你不要我。”

“明明是你不好,是你驕傲地不肯低頭。”

“我不驕傲,你把我的驕傲都擊碎了。”

這次堅持了一半,他就被尬得滿臉通紅,忙不迭退出去。

什麽東西啊!不,不可能是他,他不相信,一定是AI換臉。

絕不相信。

不得不說,祁盛演技還算好,心態也比較穩,這幾天照常上課,上班,忙社團事務,跟個沒事人一樣,麵對朋友們善意的“嘲笑”,也置若罔聞,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江蘿倒是沒有嘲笑他,甚至這家夥一天到晚好像比他還忙,總是不見人影。

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難免抬頭不見低頭見,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沒麵子丟臉,絕口不提那晚的時候,隻是像朋友一樣跟他打招呼。

有時候,宋時微的朋友圈會出現江蘿和蘇寒一起打台球的照片。

祁盛放大照片來看,看到蘇寒站在江蘿身邊,心裏很不舒服。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祁盛不再是站在江蘿身邊的那個人了,明明應該是他,從小到大都是他。

祁盛才是最應該陪在江蘿身邊的人。

宛如天經地義,就像宇宙真理。

江蘿生日前夕回到家,祁盛在客廳等了她很久。

他穿著件簡單的黑T,半倚在沙發邊,手裏拿著一本《月亮與六便士》小說,額前碎發修剪得很隨意,手臂線條緊致。

“你在等我嗎,祁盛。”江蘿換了鞋走進屋,好奇地問。

“嗯。”

“有事嗎?”她將包包掛在鉤子上,然後去陽台看貓貓。

“明天生日,我訂了餐廳,跟你確定一下需要邀請多少朋友。”

“啊,不用。”江蘿漫不經心地說,“我和宋時微、孟纖纖她們一起去遊樂場玩,蘇寒也去,你也一起嗎?”

隻聽“砰”的一聲響,沙發邊櫃上祁盛最心愛的動漫手辦,掉在地上摔碎了,咪咪和公主俱是一驚,詫異地看看兩位小主人。

江蘿皺起眉頭:“怎麽了?”

男人那雙修長白皙的手,緩緩握了拳,嗓音壓抑而低緩:“你要和他們出去玩?”

“對啊,之前都約好了,你去嗎。”

“不去,我很忙。”

“真的不去嗎?我生日啊…”

“不去。”

江蘿失望地回了房間,掩上門,門外男人打掃了地麵的手辦碎片渣子。

過了會兒,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她門口停駐。

他終究什麽都沒有說。

江蘿背抵著門,閉上了眼,強忍著心底的酸澀。

每年她的生日願望都與他有關——

“祁盛平平安安。”

“祁盛開心快樂。”

“要永遠永遠和祁盛在一起。”

“想成為祁盛的女朋友。”

……

今年,她的願望如果沒有他,那就希望世界和平吧。

第二天,江蘿在遊樂場門口見到了宋時微和蘇寒他們,蘇寒穿著幹淨的襯衣,熨燙得一絲不苟,盡顯清秀溫潤的氣質。

他一向是個溫和的人,和他相處,雖然平平淡淡,波瀾不驚,但是很舒服愜意。

不像某個人,三兩句不到就要惹她生氣。

今天雖然沒有陽光,但天氣十分燥熱,悶轟轟讓人透不過起來。

門口有穿著小企鵝毛絨公仔套的工作人員,跟小朋友們合影留念,江蘿也迫不及待地跑過去,靠在小企鵝身邊,讓宋時微用手機給她拍照片。

哪怕蘇寒對有些遊樂設備,諸如過山車和大擺錘感到害怕,但還是舍命陪君子,陪女孩們通通玩了個遍。

黃昏時分,宋時微借口說有事,要提前離開了,走的時候還把孟纖纖拉走了。

江蘿坐在花園椅邊袖子,回複著爸媽發來的生日快樂的訊息。

蘇寒買了蛋卷冰淇淋,遞給女孩們。

看到冰淇淋,江蘿愣了一下,微笑著接了過來:“謝謝。”

“怎麽了?”蘇寒敏感地察覺了她的情緒。

“以前,也會有一個人在我不開心的時候,請我吃冰淇淋。”

蘇寒笑了下:“是那天晚上喝醉酒的那個男孩吧,聽李政說,他是你前男友。”

“嗯。”

“你想跟我聊聊他嗎?”

“他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男生,我們關係一直很好。”江蘿吃著蛋卷冰淇淋,涼絲絲的甜意在舌尖漫開,“有一次,我和爸爸爆發矛盾,他跟我說不要看男人說了什麽,要看他做了什麽。有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我太鑽牛角尖了,明明他是那麽驕傲倔強的一個人,我一定要逼他跟我認錯低頭。”

即便他不肯放下驕傲,但他還是她心頭第一無二的珍寶。

誰都不能替代。

蘇寒輕輕嘖了一聲,無奈地說:“是我來的太晚了,如果早點遇到你,或者在第一次打台球的時候,找你要一個聯係方式,就好了。”

“抱歉啊蘇寒,謝謝你今天陪我玩。”

蘇寒知道這就是婉拒了,但他這麽多年的企盼,他不想輕易放棄:“我們來打個賭吧,從現在直到晚上八點,如果他還是不肯向你低頭,你就不要等了,徹底和他斷了,看看身邊其他人,看看我。”

江蘿看看手表時間,已經六點半了。

蘇寒陪她去肯德基吃了飯,又在遊樂場裏逛了一會兒,燥悶的空氣被一陣狂風驅散了,似乎將有一場暴雨即將來襲。

江蘿時不時低頭看看手機,他頭像始終沒有動靜,短信也沒有,她的心濕濕的,眼睛也是濕濕的。

那隻小企鵝一直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和小朋友們揮手道別,因為快下雨了,遊客們也陸陸續續地朝著大門走去。

蘇寒說:“快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江蘿搖了搖頭,看著遠處的摩天輪,對蘇寒說:“其實今年生日想來遊樂場,是因為以前答應了某個人,要陪他去一次遊樂場。”

蘇寒沉默地聽著。

“所以,蘇寒,謝謝你,但是對不起,我已經有很喜歡的人了。”

蘇寒沒有勉強,知道她有情緒需要消化,給了她獨處的時間。

他一走,小姑娘的心態就有點繃不住了,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過往的回憶片段,一幕幕在腦海裏湧現,祁盛對她的好,他坐在她的自行車上,問她要不要一起回家,他們牽著手走出小巷,他說當小胖妞沒什麽不好,他不介意女生的長相,他還在她最胖乎乎的時候背過她,說一點也不重…

那些年少的青蔥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江蘿低頭淌著眼淚,一瞬間又變回了曾經那個脆弱玻璃心的小豬豬。

企鵝公仔走了過來,在她身邊做出各種滑稽的動作,試圖逗她開心。

她擦了擦眼淚,笑著說:“快下雨了,你怎麽還沒有走呀?”

“熱不熱呀?你穿這個衣服好厚哦。”

小企鵝不回答她,隻是陪伴在他身邊,傾聽她說話。

“我以前也總是穿著厚厚的衣服,把自己包裹起來,夏天真的好熱好熱。有一個人把我從套子裏救了出來,讓我痛快地呼吸。”

“他一直對我很好,可能,是我不好。”

小企鵝指了指遠處的摩天輪,江蘿問它:“你要陪我去坐摩天輪嗎?”

它點了點頭,一人一鵝來到了摩天輪下,但因為即將下雨,摩天輪已經不再接待客人,他們站在絕大的轉輪之下,望著它,摩天輪五彩的霓虹光焰籠罩著小姑娘柔美的臉蛋。

“他從小的願望,就是希望有人陪著來遊樂場玩,上一次深海市,我沒能陪他去一次歡樂穀,後來就再沒有機會了。”

“從小到大,他爸爸媽媽從來沒有陪他去過遊樂場。”

“我每一年生日的願望都與他有關,今年,我想幫他實現心願,但他不肯來。”

小姑娘閉上了眼,淚水淋淋漓漓地流淌著,“今天以後,我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他。”

江蘿摸出手機,給祁盛打電話。

“灰色的天,你的臉,愛過也哭過笑過痛過之後隻剩再見~”

王心淩《第一次愛的人》鈴聲歡快又悲傷地響了起來,江蘿詫異地望向身邊的小企鵝,小企鵝手忙腳亂地摸手機。

小姑娘詫異地走過去,一把摘下了他的企鵝頭套。

五彩的霓虹燈光下,少年五官英俊,臉頰泛紅,呼吸都亂了。

一瞬間大雨傾盆,模糊了兩個人的眼睛。

“祁盛,你在幹什麽啊?穿成這個樣子!”

祁盛轉身,狼狽地就跑開,大雨中,女孩衝他喊了一句:“跑什麽啊你!”

少年跑了幾步,頓住了腳步,低著頭:“我是膽小鬼…”

大雨中,兩個人都淋成了落湯雞,江蘿憤聲喊道:“就這麽開不了口嗎?”

祁盛轉過身,遙遙地望著她:“我喜歡你!江蘿,我好喜歡你!是不敢開口的那種喜歡,是想餘生都和你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笨蛋。”小姑娘用袖子擦著眼淚,“祁盛笨蛋。”

“以前我跪下來求媽媽不要走,她還是走了,19歲生日那晚我也求你不要走,你也走了,你讓我怎麽說,我不想一輸再輸,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江蘿朝他跑了過去,跳起來抱住了他,掛在他身上。

祁盛愣了幾秒,用力地抱住了她,宛如捧著世間的珍寶,他將濕漉漉的臉龐埋入她溫暖的頸項裏,深深地呼吸著。

“我知道你有人陪了,但我想成為陪你走到最後的那個人。”

他附在她耳畔,用盡了所有的勇氣,“我想陪你長大,陪你畢業,陪你結婚,陪你度過餘生…陪在你身邊直到生命終結。”

她心疼地捧著他的臉,任由眼淚和雨水模糊視線。

她吻了吻他濕漉漉的薄唇——

“祁盛,我最喜歡你了。”

作者有話說:

剩下的甜甜的戀愛章就放在番外吧。

明天更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