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隆隆的戰鼓聲忽然於天外響起,這每一道鼓聲就像是喚醒萬物生機的春雷,能吹散迷霧,趕走寒冬,帶來蓬勃的熱血,生機的複蘇。

連末法大潮,都在這戰鼓聲中不受控製的**漾起來。

“來了!”

盡管早就有所預料,但江穆還是心中一驚,他這具身體甚至都有些不受控製的食指微動。

這鼓聲裏,竟是蘊含了混沌複蘇之力。

如果說末法之劍代表著末法,那麽這混沌戰鼓就代表著混沌複蘇。

這才對的,仙庭怎麽可能沒有這一類的手段?

江穆抱著劍鞘,在隆隆鼓聲中,朝著末法之劍衝去,這短短距離內,他已經麵紅耳赤,心跳加速,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對生命的渴望,滿是陽光的味道,腦海中更是不合時宜的出現了楚妃月,裴輕語,月華仙子,秦小妹等等。

仿佛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忽然回到了十八歲。

此時混沌戰鼓響了三十六次,這方天地裏的末法大潮已經**然無存,那些土著有一個算一個,都在快樂的滾來滾去,聲嘶力竭,完全不在意,更不知道他們的末法體質在此刻如春雪般消融。

整個天地中,從高山到峽穀,從森林到平湖,無與倫比的生命的氣息在蔓延,無論花草樹木,無論鳥獸魚蟲,甚至是最細微的小蟲子都在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在瘋狂繁衍,進化。

它們會在極其短暫的時間裏迸發出生命的最高音,然後迅速死去腐爛,但隨之也將這生命精華進一步的傳遞出去。

當第三十七道鼓聲響起,已經開始有大量擁有末法體質的土著在快速老去,死亡,新生。

“鏘!”

江穆將末法之劍歸鞘,然後朝著混沌戰鼓擂起的方向衝去,他隻剩這一條路了,那混沌戰鼓的層次,不會比末法之劍更弱,不,實際上是更強一些的。

但他別無選擇,在混沌戰鼓敲響後,萬物複蘇,瘋狂繁衍,他若撐不住,就算沒有別人,他的身體也會在那複蘇的鼓聲中,自己孕育出新的生命模式。

大地上,那些原本隻有幾丈高的樹木,如今已經可以生長到幾千丈高,仿佛一座山那麽粗,巨大的藤蔓如巨龍一樣快速生長,野草若遮天的烏雲,飛禽走獸,都在短短時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簡直就是傳說中的上古異獸。

而土著已經沒有多少了,瘋狂的複蘇進化令他們甚至舍棄了最原始的繁衍方式,他們可以不斷的複製自己的一部分,他們可以隨心所欲的擁有很多隻眼睛,很多隻耳朵,很多頭發,很多手臂,很多條大腿小腿中腿……

此時的複蘇,真就是一場噩夢。

一場瘋狂的噩夢,但這種瘋狂,最終的終點一定是毀滅。

仙庭太狠了。

當然,處在敵對的立場上,江穆也不會去指責什麽,換成是他,也一樣會這麽做。

所以現在,就狹路相逢勇者勝吧!

江穆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座座山峰都被他給踩塌,但實際上他是越來越慢,他都需要踩塌山峰來加速,這本就證明了他的力量在流失,他的力量存在的基礎沒有了,就像是一條沒有了水的魚,在瘋狂的蹦躂。

“放棄吧,江穆,你現在認輸,老夫可以推薦你在仙庭任職。”

“你根本沒有必要掙紮,你就算掌握了末法之劍又能怎樣?你永遠也到達不了混沌戰鼓的近前,鼓聲不斷,此消彼長,你能堅持多久?”

“你一直視仙庭為敵,可曾想過仙庭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你跋山涉水,曆盡艱辛,有沒有想過,你隻不過是回到了你的起點?”

雲端之上,一個披著金光的朦朧身影浮現,又是那個仙庭老頭,而在其身後,那顆眼睛也緩緩睜開了,並緩緩浮現出一條巨蛇的少許輪廓,但即便是如此,這少許輪廓就已經鋪天蓋地,無窮龐大。

江穆停了下來,抬頭看去,而此時那混沌戰鼓也在這一刻驟然加速,混沌複蘇的活躍力量已經開始讓江穆頭上長角了,好似擎天一柱。

再這麽下去,他要麽放棄這具身體,令其快速崩潰湮滅,要麽就得被玩出花來。

沒有什麽生命可以在這種複蘇活躍的力量裏撐住。

雲端上的老者已經不見了,不知是眼睛化為了他,還是他化為了巨蛇。

一切似曾相識。

他望著天空中那顆巨大的眼睛,眼睛也望著他。

猶如倒影。

心中更是響起了陌生的聲音,就像是兩個人在對話。

“徒兒,你修道至今,已曆三千劫,如今隻缺最後一場大劫,你可做好了準備?”

“是,師尊,弟子已經做好準備。”

這短暫的兩句對話,猶如颶風席卷,許多陌生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等他回過神來,天上的眼睛已經消失了,混沌戰鼓也不再敲響,他已經不在那方天地,而是置身在一座無窮大的高山腳下。

一條同樣無比龐大的巨蛇盤著大山,看不到首尾,像是在沉睡。

一個黑衣老者坐在那裏,酒氣衝天,睡眼惺惺,身後是一座茅草屋。

“師弟,你來早了,距離你接班護法大道,還差很久呢,繼續入世曆劫去吧。”

老者打了個酒嗝,似笑非笑。

江穆若有所思,點點頭,“的確來早了,但我如今,隻怕也回不去了。”

“哈哈,那是你的事情,我已經點化你許多次,奈何你不聽,也許,這就是命數,想成真仙,哪有那麽容易?”

“一念三千劫,大道不可知。”

“浮生多做夢,真假有誰明?”

“回去吧,從頭再來。”

聲音落下的一瞬間,那巨蛇忽然張開巨口,一下子就將江穆吞了下去。

——

深夜。

屋外山風凜冽,屋內一燈如豆。

江穆臉色蒼白的坐在蒲團上,目光驚疑不定的看著周圍的一切,最終落在不遠處的一灘血跡上,那是他方才入定修行中被噩夢驚醒,導致法力逆行,經脈受損,差點就損了根基。

但這噩夢,真的隻是噩夢?

江穆顫巍巍的伸手,撫摸著自己完整的手臂,臉頰。

可那因為病痛折磨而僵硬的身體,因為病氣深入肺腑而產生的劇痛煎熬,還有被野狗撕扯帶來的絕望,卻又是如此真實,曆曆在目,痛入骨髓。

不對。

江穆一摸身後,那劍鞘與末法之劍俱在,這算是他經曆這場大劫的收獲?

一時間,他臉上的表情古怪極了。

“看來我這真仙之劫又多添了無數變數。”

江穆歎息,他修仙百億載,曆經三千劫,入世十萬次輪回,隻差最後一步就可以成為真仙,但不曾想,這最後的一場大劫竟是如此的詭譎,莫測,他努力掙紮許久,最終功虧一簣。

想成真仙,真是太難了。

回想他這一次輪回所經曆的,他仍然難以平息心中波瀾。

因為這曆劫開始後,他就失去所有記憶,全憑初心,當初大師姐給他一枚初心玉鐲,所以他才能夠在大劫的前半段始終堅守初心,進展順利,但後半段,不知道怎麽就發生了變化,他應對錯誤,以致曆劫失敗,如今還得從頭再來。

但這一次,他曆的大劫卻變成了明劫,不再是暗劫。

眾所周知,暗劫好渡,明劫難防!

因為有原初記憶,就有原初執念,太多破綻了。

所以他幾乎不可能曆劫成功的。

一時間,江穆心中苦笑,索然無味,不如放棄,去凡塵俗世中做個逍遙散仙罷了。

可卻在此時,靜室之外,響起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