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皇上成全!”覓塵俯身低拜,將傷痛盡數掩藏在雙手掌間,留下的隻有決然的背脊,清冷的話語。

歸海莫燼不可置住地望著覓塵俯身跪拜的身影,明燈廣照,她長發如瀑沿著肩頭傾瀉而下,露出單薄的背脊,卻帶著刺目的堅持和決絕。這一拜,她將他逼到了死角,不容他說不,不容他拒絕。

靜默,良久的靜默,風起,吹入殿中,拂過麵頰,刺骨冰冷。

歸海莫燼薄唇緊抿,自床榻上赫然而起,在覓塵身前單膝跪下,劍眉緊蹙,抬手固住她的下頜,迫使她不得不看著自己。

他目不轉睛盯緊她,目光變得銳利,直探她雙眸,看入她心底。

“陪著他?你說過,你們那裏不信奉神鬼,他已經不在了,縱使你耗盡了生命,隔著的也是生死兩端。難道你要讓我們的緣分也跟著戛然而止?這也不是他的初衷啊?你不能這樣!”

覓塵淒然而笑:“他給了我那麽深厚的感情,可我卻從不曾回報。他用生命成全我的幸福,我懂,可是……我卻無法踏著他的鮮血安然生活。莫燼,人非草木,不是明白便能釋然。我好愧疚,我既不能回報他,又無法無視他的付出呆在你身邊,我竟不能忠於任何一段情感。你還是允我離開吧,我們……也許都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

歸海莫燼微微眯眼:“想?我不認為我們需要時間想什麽。你是我心愛的女人,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親,你隻要知道這些就夠了!塵兒,你告訴我,你到底在怕什麽?”

冷風入殿,燈影搖曳,歸海莫燼眸中的探究和傷痛悠忽劃過,覓塵輕輕一顫,垂下了睫羽。

“或許……我還沒有準備好做一個帝王的女人……”

她的聲音很輕,可卻字字擊在歸海莫燼心頭,他眸中似有光亮滑過,半響麵上竟浮現幾分如釋重負的神情,皺起的劍眉冷峭依舊,隻是看著她的眼神卻異常溫柔,**漾著心疼。

覓塵心一糾,尚不待細查,下頜被大力抬起,狂風驟雨般的吻便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急切的索求,濃濃的眷戀,癡癡的纏綿,憤然的懲罰。覓塵的淚水再次滾滾而落,將手攀上他的肩頭,承接著他的憐惜,傷痛和怒氣。

許久歸海莫燼才鬆開她,神情已見平靜,輕撫她麵上淚痕。

“他是個好對手,我又欠他一命。我尊重他,尊重他對你的愛,更尊重你。你害怕,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我歸海莫燼有能力讓自己的女人幸福!你要時間,我給你!隻是……塵兒,你聽著,你最好不要讓我等太久,這裏……我的心,亦是會痛的。”

歸海莫燼似是深歎了一口氣,這才緩緩起身,廣袖輕拂,轉身大步向殿門走去。邁出兩步又戛然停下,微微側首,苦澀道。

“音兒……你就帶在身邊吧,我能做的也就這麽多了。”

腳步聲再次響起,漸漸遠去,卻一步步踏響在覓塵心頭。風起,一聲低低的顫息彌散在空曠的大殿中。

“對不起……”

三日後,一輛馬車緩緩由貞德門而出,穿過兩壁朱紅高牆的長道,駛出了巍峨宮宇。

此時,高坤宮中,年輕的帝王俯身輕撫著孩子柔軟的麵頰,眉心微微蹙著,唇角帶著幾分輕澀的笑意。

“銘兒,枉父皇坐擁天下,竟不能為你留住母親……”

他目光流連在孩子粉嫩的麵頰上,心中微苦。多麽可愛的孩子,多麽漂亮的孩子,塵兒臨走竟也未來看他一眼。她是怕看了,就無法義無反顧的離開吧……歸海莫燼苦笑,見銘兒輕輕掙著雙手,忙俯身去安撫,動作出奇的輕柔。孩子嚶嚀一聲,漸漸又沉睡了過去。

他輕聲喃道:“孩子,你娘親心裏也不好受……她在傷害我們的同時,又何嚐不是在折磨自己。你莫要怪她……”

腳步聲傳來,歸海莫燼身體微僵,高錫已是躬身而入,也不敢說話猶豫著站在了側柱旁。

“可是夫人走了?”

“回皇上的話,正是。”

殿中片刻靜默,半響歸海莫燼才又問道:“可都安排好了?”

“皇上放心,慕將軍已帶著輕衣衛暗中護衛,此去寧泉的路上也都做了安排。”高錫說罷,半響聽不到聲音,心中狐疑,微微抬頭。

但見,歸海莫燼正伸手將孩子掙開的棉被壓好,神情專注,高錫心頭一顫,歎息一聲。見歸海莫燼起身向外走,他忙躬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