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切絲毫都感染不到城中的蕭府,此刻,偌大的蕭府一點聲響都沒有。若不是華燈便掛,府邸四處皆站著精神奕奕的士兵把守,當真會讓人以為這是一座空宅。
屋中歸海莫燼依舊是那個姿勢,靜坐在床前,輕撫著覽塵的長發。他低頭凝視著那恬淡清和的絕美容顏,輕輕撫著她的麵頰,弟弟細語,一雙早已充滿血絲的雙眸中盡是傷痛和無奈。
鄒苑曦親自端了湯藥,蹙眉緩步走至房外,耳聽屋中傳出低語聲,聲音竟是震撼人心的淒哀欲絕。他心中一痛,隻覺雙手一陣無力,險些將托盤脫手而出。
前幾日萬俟瑜娑吞珠,歸海莫燼讓商飛捷從其腹中取出珠子,將兩顆鑲淚珠放在一起,用盡了所知的巫蠱辦法企圖能喚醒覽塵,結果卻是毫無反應,自此歸海莫燼便沒再出國這屋子。幸虧郇翔他們及早截斷了南翼後路,不然這流砂城……這次也算得上是險之又險了。
耳聽屋中沒了動靜,鄒苑曦歎息一聲邁步跨進了房,撩起內室竹簾卻是一驚。
隻見歸海莫燼正錯身望來,頭發微亂,雙目猩紅,下巴處更是長出了長長的青茬,目光竟似帶著幾絲不清醒的偏執和激狂。整個人如同一隻受傷的猛虎,又似一隻被逼急的孤狼。
這些都不可怕,令鄒苑曦驚懼的是,**淩亂的情景。覽塵身上雪白的紗衣早已被鮮血染的紅跡斑斑,那兩顆鑲淚珠更是浸泡在一灘鮮血中,血珠沿著床沿不斷向下滴落。
歸海莫燼眼尖走苑曦一臉驚愕,卻是眉宇蹙的更緊,回身扯了一條絲帶隨意纏繞在正不斷滴出鮮血的左腕上。這才回頭沉聲道:“放著吧,一會我來。”
鄒苑曦蹙眉上前,將托盤放在小桌上:“你這是做什麽?她若知道你這般輕待自己,豈不是要心傷。”
歸海莫燼聽他這般說,將手深處撫向覽塵沉靜的麵頰,卻又猛然頓下,望著受傷點點血跡,又收回了手,道:“今日聽說有一種古老的巫蠱之術,用愛人的鮮血方能解開。我隻是想試試,你不必擔心。”
鄒苑曦微微一愣,輕輕搖頭:“你這是胡來!既然知道這和鑲淚珠有關,總會找到辦法的。”
歸海莫燼卻是長聲一歎:“我知道,放心吧。城中怎麽樣?”
“白秦已經帶大軍入城,明日我親自帶兵南下,王爺放心吧。”鄒苑曦眸有黯然,目光在覽塵麵上微微帶過。
歸海莫燼卻是回身看向他,沉聲道:“不,明日本王領兵南下。”鄒苑曦一驚,呆愣片刻,萬沒想到歸海莫燼竟要領兵南下,不再守著覽塵。
歸海莫燼想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回頭望了眼覽塵,蹙眉道:“她在這裏很安全。既然萬俟瑜娑說這鑲淚珠乃是其祖上留下,想來聖明宮定能找到相關記載,本王定要早日攻入景和城。”
鄒苑曦心知他說的有道理,他本也是這個打算,暗歎一聲,點頭道:“一切聽從王爺安排,我去讓人來收拾一下。”
歸海莫燼點頭,望著身影消失在房中,這才緩緩轉身,望著覽塵低聲道:“塵兒,你等著我。我定會找到喚醒你的辦法的,定會。”翌日,天尚未亮,歸海莫燼便領著擄南軍除了流砂城,一路追擊潭州的南翼大軍。
永封四年七月二十日,海天大軍攻破南翼京都景和城,占領聖明宮。俘獲南翼皇室、妃嬪眾多。
盛夏的景和宮燥熱的空氣中漂浮的盡是鮮血的味道,海天離一統江山又近了一大步,然而萬民歸一的過程中,往往卻伴隨著血腥和殘酷。聖明宮中死傷無數,海天士兵在殺戮的同時卻也在唏噓,若是此戰勝者乃是南翼,會不會現在悲苦哀慟的便是自己的親人兄弟。
於是,將士們不免對擄南軍的最高將領翰王歸海莫燼愈發的敬仰了起來。然而卻在將士們歡呼的時候,這位本該歡悅蔚然的海天戰神卻是一臉鐵青,一騎衝出了聖明宮,帶著一隊黑翊軍向景和城外數裏處的闕雲山洶洶而去。
歸海莫燼一騎飛縱,在闕雲山下勒馬,馳焰嘶鳴一聲人立而起。歸海莫燼已是翻身下來馬,急急向山穀奔去。
此刻乃是盛夏,這南翼京都外的闕雲山更是風景迤邐,茫茫青山,夏蟬鳴唱,雨垂纖草,風聚落好。然而歸海莫燼卻沒有心情欣賞著優美的景色,他腳步匆匆直接向山穀間隱著的水雲庵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