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莫燼以最快的速度躍上城樓,眼見一群人圍在一起,喧囂不斷,人影中一抹輕柔的白色若影若現。他隻覺得渾身血液似乎都要凝結了,全身止不住地發顫,竟是呆立當場,半響沒有勇氣邁步。

“天!大軍!南翼的大軍來了!”

一聲大喊傳來,他才猛然驚醒,飛撲而上,推開人群,頓時隻覺呼吸停滯,耳中轟鳴作響。

他目光緊緊盯著白衣上那抹刺眼的血紅,雙手已是顫抖著抱過了覓塵,大喊一聲,便向城下衝去。

“快!找大夫!”

剛阻住梟極衛圍攻的鄒苑曦和蕭瀲晨清晰聽到歸海莫燼的一聲大喝,隻覺期間隱含無限痛愴,他們同時色變,麵容皆是慘白一片。急急向城上衝,正撞上從城樓奔下的歸海莫燼。

兩人目光驟然凝滯在歸海莫燼臂彎中靜靜躺著的覓塵身上,眼見她輕柔的白色紗衣上赫然淌了一衫鮮血,不免齊齊頓住了腳步。隻覺腳下似有千斤重,再邁不開一步。

鄒苑曦眼見歸海莫燼一陣風般從身旁吹過,他目光劃過插在覓塵身上的那支箭羽,心口劇跳,半響終是回過了心神。那一箭,他看得很清楚,插在肩頭,該是無礙生命的。想來塵兒胸口的血應是從前頭淌下的,倒是王爺一時心急沒弄清楚。

“南翼人攻過來了!”

城樓上的呼聲越來越大,鄒苑曦一驚,忙拍向蕭瀲晨:“快帶萬俟瑜娑上去!”

蕭瀲晨這才收回目光,耳聽千軍萬馬飛馳而來的聲響,隻覺天地共振,他眉宇一蹙,忙拖著萬俟瑜娑上了城樓。心道,但願有此人在手,能震懾地住這些南翼大軍。

嫋嫋的安神香自琉球的秀籠中燃起,輕紗微拂,歸海莫燼靜靜做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覓塵的小手。

大夫剛剛已經將她肩頭的利箭取了出來,費了好大力氣才將血止住。好在沒有危及生命,孩子也安然無恙,至此,歸海莫燼的心頭才恢複了跳動。

隻是看到覓塵蒼白消瘦的麵容,不覺心如刀割。目光更是不敢滑向她隆起的肚子,那裏似是在生生控訴著他這個做父親的失職和無能。

他探手撫過覓塵的眉眼,溫柔地流連在她柔軟的麵頰上,撫著她的手,然後是她的發,憐惜地整理者她已經齊整的頭發。目光落在她肩窩處一層層的白紗,竟是止不住微微紅了眼眶。

他不該讓他的小妻子帶著孩子受如此的折磨!他不該啊!

心中有好多的話想對她說,可是偏偏望著她蒼白的麵容,雙唇就像是被針給生生縫住,又似壓著千斤重的東西,竟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歸海莫燼便這麽摸摸坐著,似乎外麵的一切都不再存在,亦沒有什麽事情能引起他一絲半點的關切。天地間光影的變動也無從感知,待屋中傳來清淺的腳步聲,他才猛然回神。

回頭間,卻是小丫頭端著托盤,送了藥來。歸海莫燼目光微有茫然,望向窗外,卻見太陽已經西沉,外麵霞光滿天。不知不覺竟已是一日,大夫說塵兒隻是累了,再加上失血過多,很快便會醒來,可為何一日了她仍在沉睡?

歸海莫燼心中煩躁,微微蹙眉,起身接過小侍女托盤上的湯藥,擺擺手,道:

“將屋中的燈全部掌上你就退下吧,沒事別讓人來打擾。”

歸海莫燼用湯匙輕劃藥劑,試過溫度送到覓塵唇邊,慢慢喂她服下,眼見她雖是沒有醒來,可卻將湯藥喝了下去,這才安下心來。

喂了藥,又給覓塵吃了兩顆蜜餞,侍女呈上當歸補血湯,他更是小心翼翼一點點喂她送下。

歸海莫燼揮退侍女,望著滿屋華燈,目光流連在覓塵的眉宇,柔聲道:“快些醒來吧,我隨你打罵,好嗎?”

“王爺?”

屋外傳來蒼亦的輕喚聲,歸海莫燼微微蹙眉,給覓塵壓好薄被,起身步出屋子。

蒼亦上前道:“鄒大人和蕭公子回來了,正在書房等王爺,王爺看……”

歸海莫燼微微點頭,將房門掩上,吩咐侍女好好看著,大步便向走廊道走去:“來的可是駐紮在白河穀口的思方蹈一部?”

蒼亦點頭:“正是,一共有兩萬餘人,現在就駐守在城外。”

“萬俟瑜娑呢?”歸海莫燼腳步不停。

“就看管在城樓上,王爺放心,現在這一城的安穩可都係在他身上,兄弟們都警醒著呢,不會出岔子。”

歸海莫燼點頭,蒼亦眼見書房在前,忙打起竹簾,他跨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