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兀自不解,卻是蕭瀲晨跨前一步道:“塵兒,你先回府,這裏有我。你在這裏太危險了,就是不為自己想想,還有孩子呢。一會兒真若攻城,場麵一亂,我怕不能護你周全。”
覓塵蹙眉望向城下,眼見南洛帝麵容陰冷吩咐著什麽,而南翼士兵已是動了起來,她心知蕭瀲晨擔憂的有道理。何況她在這裏也真幫不上什麽忙,倒是心裏有些想法若是真能付諸實踐,許是能幫上些忙。
覓塵點點頭,輕聲道:“你小心點。”
蕭瀲晨吩咐兩名近衛護送著覓塵回到府中,覓塵便即刻鑽入了書房,拿起紙筆忙碌了起來。
流砂雖是小城,可百姓卻也不少,如今心知城中凶險,百姓們更是萬眾一心,連老弱婦孺都篡緊了手中的菜刀,恨不能親身與南翼人同歸於盡。
蕭瀲晨發動城中富商,權貴等將各家的家奴,家丁都召集了起來,更有不少城中青壯自覺前往守城。
他們雖皆是不習武功之輩,可到底全城共同抗敵,就算梟極軍個個以一當十,可一時間也占不到上峰。
攻城戰在覓塵離開後便慘烈的展開了,梟極衛架起雲梯,借助輕功向上攀爬,城上不多的弓弩兵亂箭齊發,倒也傷到幾人。然而效果顯然不好,梟極衛的速度極快,城上的士兵們隻能瘋狂地抵擋,揮動著手中兵器向敵人砍去,縱使死也要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和敵人同歸於盡。
多少人氣絕仍死死抱著敵人身軀,為同伴掙得一席喘息,多少人縱使死去,也要將敵人撲下城樓。殘肢滿目,頓時整個城樓皆帶上了血腥的色澤。
蕭瀲晨身影翻動,下手毫不留情,和他的數十個親衛儼然已成了這守城戰的主力。沒一會一身白衣已被鮮血侵染,其中有敵人的,可更多的卻是城中百姓的熱血!
這麽殘酷的戰爭,人命似乎已經變成了一人抽象的數字符號,雙方的人馬都在不停地倒下。鋒銳的刀像收割麥苗一樣屠戮著鮮活的生命,雖是人數不多,可卻是難得一見的慘烈,震天的喊殺聲,瀕死前最後的悲鳴……
滿眼都是飛濺的鮮血和折斷的肢體,血流澆注了城樓,屍首堆疊了遍野。
百姓的生命在流逝,而越是死亡慘重,便越能讓城中百姓激憤,一人倒下,不斷有另一人補上,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他們生活的家園,身後有他們的老小妻兒,絕不容失。
梟極衛的第一波攻城持續了三個時辰,當南翼人暫且撤下時,城樓下已是屍首遍及。
死者的親人們慟哭後卻更加悲憤,也更加清晰的明白城門失守意味著什麽。從兩國開戰,他們聽過了太多血腥的傳聞,如今慘劇便在眼前,城外的南翼人對他們來說,亦是煉獄來的鬼魅。
城中滿是悲鳴,而城外,南洛帝的麵容也從漫不經心變得黑沉了起來。他嚴重的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他不該輕視這小小的一城百姓。他太過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悲憤的力量。
一名梟極衛將領麵色沉痛上前:“陛下,此番攻城,梟極衛死二十七人,重傷致殘者三十一人,輕傷……”
人尚未說完,南洛帝已是拍案赫然而起,目光陰冷盯向城上那個衣裙翩飛的男子。
蕭瀲晨,彎月公子,果真有些本事。蕭家在南翼頗有家業,他就不怕他萬俟瑜娑將蕭氏在南翼的家族盡數落罪?
好!好!好!
南洛帝詭秘一笑,輕拂衣袍在龍攆中落座,冷笑道:“去,就說隻要百姓將蕭瀲晨及方才在城樓上高呼的白衣公子交出來,本王即刻撤軍。另外將潭州、平州失陷,此城已盡在我南翼掌控之中的事告知百姓,哼,翰王既是失守,這裏便不會有什麽援軍!孤王倒要看看,絕望的百姓若有一息生存的可能,為了活著,會不會比方才來得瘋狂。”
小將雙眸一亮,馬上便禦馬上前,大聲將南洛帝的聖意傳出。
蕭瀲晨不想潭州竟已失陷,頓時滿是震驚,他眼見城中士兵聽罷城下的話,一個個麵容皆變。從呆愣,到震驚,再到掙紮,最後滿目赤紅地瞪向自己,隻覺心頭一陣悲涼。
蕭家近衛也瞬間感到了危險,驟然合攏,將蕭瀲晨護在了中間,虎目大睜警惕地瞪向四周。
頓時城樓上劍拔弩張了起來,蕭瀲晨目光清淡地回頭望了眼城下遙望的南洛帝,譏嘲挑唇,回頭正欲啟口,卻是一個極為清亮動聽的聲音響徹在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