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菱姚忙指著那件桃紅的衣裙吩咐婢女給自己穿上,這才在幾個婢女的拱衛下向翠萍殿走去。進了殿,隻見燭燈耀眼處一個身影負手背對殿門卓然而立,吳菱姚壓住狂跳的心一步步邁入翠萍殿。

“菱姚見過王爺。”

歸海莫燼回頭隨手一抬,移步在首座上坐下,目光未曾在吳菱姚身上稍停片許。

未聽到歸海莫燼說話,吳菱姚一愣,想要抬頭去看可又礙於嬌羞,卻是亦紅托住她的手臂將她扶了起來。

歸海莫燼見吳菱姚在下首坐下,看向她身後的幾個婢女:“你們都下去。”

他隨即望了眼李季,李季點頭和那些婢女一起退出了大殿。

吳菱姚隻覺心頭劇跳,壓不住臉頰燒紅,抬眼看向歸海莫燼,迎麵撞上他刀斧雕鑿般的俊麵不免一驚,心頭更是跳如鹿撞。方要說的話便再也吐不出口了,低著頭一臉嬌態。

歸海莫燼盯著眼前盛裝打扮的女子微微蹙眉,手指在桌麵上輕叩啟口道。

“本王今日來是要確定一件事,還望吳小姐能坦誠回答。”

吳菱姚一愣怎麽也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竟是這樣,抬頭望向歸海莫燼,觸到他冷冽的目光卻是一驚,頭一低嬌聲道。

“王爺請問。”

歸海莫燼沉吟一聲:“九城兵馬司的中郎將張銳,不知小姐可識得?”

吳菱姚一驚,手中茶盞險些脫手,忙穩了下心神,微微抬頭,目光卻隻在歸海莫燼衣領處停留:“張銳,不,張郎將菱姚是知道的。他是爹爹的得意門生,也曾拜在爹爹門下學武,很得爹爹喜歡。”

“啊?隻是得吳大人喜歡嗎?本王可聽說吳大人曾將小姐許配給張郎將,而張郎將對小姐也是癡心一片呐。”歸海莫燼語速極慢,說完卻見那吳菱姚已是麵色微白,一臉焦急。

“不是的王爺,家父隻是順口一提,當不得真的。他是癡心妄想,我……我隻拿他當哥哥,我們沒什麽的。王爺你要相信我啊!”吳菱姚被歸海莫燼厲目掃過,隻覺渾身生涼,口中本能辨解著,可話剛出口就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壞了。

“哦?這麽說吳大人確實曾將小姐許配給張郎將了?癡心妄想?原來傳言張郎將戀慕小姐竟是真的啊。”歸海莫燼聲音微冷。

“不是的,王爺,家父當時真的隻是隨口說說,說不得真的。張郎將他也是一心情願,菱姚既賜給了王爺,心中……心中隻有王爺。王爺您相信我。”

“哼,兒女婚事豈是能開得了玩笑的!本王可聽說吳小姐習得一套鞭法,還是張郎將手把手教給小姐的呢。本王可不想娶個與他人有染的王妃。”歸海莫燼冷聲說著霍然起身。

“本王是不會娶你的,這件事本王自會稟明父皇,吳小姐好自為之。”他的話冷若冰霜,說罷抬腳便走。

吳菱姚已是滿麵蒼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喊道:“王爺,菱姚冤枉啊,我和那張郎將真的什麽事都沒有,王爺明鑒啊。”

聽到她的哭聲,歸海莫燼腳步一頓,回身緩聲道:“起來,本王也知道小姐冤枉。可是這事已經有人呈報給了父皇,還有人作證,當年若不是張郎將家逢劇變,婚事是鐵板釘釘的。府上的丫鬟可都知道小姐和張郎將關係不菲。還有,小姐是不是送過那張郎將一方鴛鴦繡帕?有人將這繡帕呈給了父皇。父皇很是惱怒啊,這才讓本王拿主意。你也知道,皇家最忌諱不貞,當年承敏太子妃隻是和侍衛多說了幾句話就被賜了毒酒。你這般,怕是連家人都不能幸免啊。”

吳菱姚聽他這般說已是身上微抖,滿麵驚恐:“王爺您救救菱姚,救救吳家吧。我去跟皇上解釋,王爺您帶菱姚麵聖好不好?”

歸海莫燼輕聲一歎:“父皇現在正在氣頭上,就算小姐去了也隻能讓他更生氣。不過,小姐也別急,本王今日深夜至此又屏去了所有人就是不想將事情鬧大。本王和吳大人同朝為官,豈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小姐先起來,這事慢慢商議。”

吳菱姚被歸海莫燼扶起,聽他的話這才稍稍平靜了下來,低啜著道:“王爺說這事當怎麽辦?”

歸海莫燼沉吟片刻,來回走了兩步回身道:“做本王的王妃是不可能了。小姐倘若不走怕是會有性命之憂,本王和吳大人也算有些交情,不忍心小姐如此香消玉殞,願意效仿古人成人之美。本王這些日子會來安排,讓張郎將帶小姐走,你們先到外麵去避避難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吳菱姚大驚,瞪大眼睛站了起來:“這怎麽行!王爺,我隻當張郎將是哥哥,菱姚心裏……心裏隻有王爺您啊。”

“難道小姐願意等著領死嗎?一般皇家出了這種事不是一條白綾,便是一杯毒酒,死後是不允家人收屍的,死也隻能做孤魂野鬼。那張郎將對小姐一片癡心,你們一起離開或可能過上好日子呢。”

“我……我走了爹爹娘親怎麽辦?我的家人怎麽辦?”吳菱姚被嚇得一哆嗦,顫抖道。

“放心吧,吳大人的事本王不會置之不理的,定會求父皇開恩。小姐好好想想吧,隻是此事定不可再告訴他人了,事情鬧大,本王可就幫不上忙了。”歸海莫燼說罷再不看吳菱姚一眼轉身便走。

吳菱姚哭著追上,可歸海莫燼卻頭也不回,瞬間便出了殿和李季消失在了院中。

亦紅這才帶著幾個婢女從院外匆匆進來,正欲賀喜卻見自家小姐跪倒在殿門,她們大驚,忙奔了上來。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快起來,地上涼。”

吳菱姚抬起滿是淚水的小臉:“亦紅,我該怎麽辦?怎麽會這樣?”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別嚇我們啊。小姐您好好說,說出來我們也好一起想想辦法,或是捎消息給老爺,老爺會給小姐您做主的。”

吳菱姚正欲哭訴,可想起歸海莫燼的話卻又生生吞下話語,隻心生懼怕,嗚嗚咽咽。

可她哪裏知道,歸海莫燼不讓她講給他人,就是要讓她將害怕壓在心底越釀越烈。

歸海莫燼出了流溢宮,腳步微緩看向李季:“著人看著這裏,攔下所有送出行宮的消息。另外去京城兵馬司傳話給張銳,就說本王願成人之美,端看他有沒有勇氣了。”

見李季躬身應是,歸海莫燼揮手示意他退下,抬步走向不遠處的白玉橋,仰望著北方天際,隻覺星光黯淡,連月亮都隱藏在了雲層之後。心道,原來沒有心愛之人在身邊,星光也會慘淡。想到覓塵,也不知她是否安睡,再想到她甜美的睡容,一時間心頭卻是寧靜了不少。

默立良久,眼見天色不早,這才跨步下了小橋向自己居住的蒼巒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