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塵望著她烏黑的發眼前朦朧不清。
“塵兒,看,我梳著個飛雲髻可好看?”
“好看,真真好看,是不是大哥給嫂嫂梳的發?”
“呀,死丫頭又知道!”
“哈哈,看你那一臉幸福樣就能猜出,這樣就滿足了?這飛雲髻好梳的很,改明兒我讓青黛教哥哥梳挽月髻,小嫂子還不樂上天。”
喉嚨痛苦難言,覓塵將酸澀吞下,搖搖頭望向戴郇翔,雙唇微顫。
“哥哥,帶嫂嫂回泗州城吧。這裏……這裏是難民營,孩子太虛弱,容易感染上病。”
覓塵的話傳到耳邊,戴郇翔恍若未聞,隻輕輕動了下眼瞼,將懷中雲諾抱得更緊。
覓塵見他這般,實在不忍心再勸,輕輕歎了口氣起身步出了帳篷。
歸海莫燼負手站在帳篷外不遠處,聽到聲音回頭望了過去。目光移到她額頭處,猝然擰緊了眉心,廣袖一劃,大步走向她,伸手扶上那處青紫。
覓塵微微側頭避過搖了搖頭,目光約過歸海莫燼的肩膀見不遠處的馬車門被推開,蕭憶閃身跳了下來。
覓塵拉下歸海莫燼的手,抬步便向馬車走。
“孩子在車上?”
“恩。”歸海莫燼點頭,心知她放心不下孩子,便也跨不跟上。心中卻是不悅,目光久久在覓塵額頭那塊青紫上徘徊。
蕭憶見兩人過來,忙迎了上來,對覓塵輕輕一笑看向歸海莫燼。斂衽一禮道:“方才江邊多謝公子。”
歸海莫燼頷首,卻不言語。
覓塵望了他一眼,複又看向微顯尷尬的蕭憶,抬手道:“歸海莫燼。蕭憶,蕭姑娘。”
蕭憶微微錯愕,想起歸海莫淩提起他這位四哥時的親切和敬仰,竟微微紅了雙頰,在此看向歸海莫燼抬手行了個江湖女子的拂袖抱拳禮:“久聞翰王爺英明,蕭憶有禮了。”
歸海莫燼卻是微微挑眉,雙眸深沉盯著蕭憶,眼底黝黑無垠,帶著天生入骨的峻冷。蕭憶被他盯著,莫名一陣寒意,正不解間,歸海莫燼卻是微微牽動唇角。
“蕭姑娘客氣了。”
“我進去看看孩子。”覓塵惦記孩子,繞過蕭憶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車中嫣如、紫源一左一右守護著軟榻上的孩子,默默垂淚,見覓塵進來微微一愣。
嫣如蹙眉怒道:“你是什麽人,怎……”
覓塵伸手觸上臉頰,心知是睡著的時候歸海莫燼給她覆上了麵具,忙道:“嫣如,是我。”
嫣如一愣,和紫源對望一眼。兩人皆是雲諾的貼身侍女,雲諾出嫁她們亦跟隨到了戴府,覓塵和雲諾親近,她們自是識得覓塵的聲音,齊齊淚流而下。
“郡主,我們小姐……”
覓塵見她們淚流滿麵,眼眶一紅忙道:“別吵到孩子,我看看。”
說著上千跪在軟榻前俯身抱起了孩子,見她呼吸雖是清淺卻異常平穩,這才鬆了一口氣。垂淚抱緊孩子,隻覺她是那般小,兩隻手便能托在掌中。本該躺在母親懷中被捧在父母掌心的寶貝,可現在卻永遠享受不到母愛。
想到雲諾臨去前的堅持,想到她傷痕累累的背,一時間隻覺心痛難擋。雲諾怕是抵死護著這孩子的,不然何以背傷成那般,腰上腹部卻毫無傷痕……
“寶寶,你有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娘親,她……她很愛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長成大姑娘。”
嫣如和紫源聽到這話又是一陣痛哭,而覓塵懷中的女嬰竟似聽懂了她的話,輕輕動了下小嘴嚶嚀一聲。
車外,覓塵剛進馬車,蕭憶就莫名覺得一陣緊張,正想回身跟著跨上馬車,歸海莫燼淩厲的雙眸卻掃了過來。
“蕭姑娘可是認識戴夫人?”
蕭憶一愣回道:“不認識。”
歸海莫燼輕挑眉梢:“姑娘舍身相救,俠義心腸,本王欽佩。”
蕭憶見歸海莫燼目光微冷,似笑非笑,微微側身避開他的目光:“王爺似乎話中有話。”
歸海莫燼卻是清淺一笑:“姑娘多心了,姑娘數年前救了八弟一命,本王一直感念於心,今日就此謝過了。”
蕭憶見他抱拳行禮,方才麵上的凜冽已經不見,心中驚異,忙回禮道。
“蕭憶不敢承王爺的謝,我也進去看看孩子。”
說罷,回身便跨上了馬車,感受到身後若有似無的打量,不免一陣心驚。暗道,難道那事這翰王爺已經知道了?怎麽可能,大師兄做事不該如此容易被人察覺才是。
歸海莫燼見她鑽入馬車關上了車門,剛一回身,卻見戴郇翔抱著雲諾從帳中走出。他微微一怔,見戴郇翔幾個時辰竟似變了個人一般,縱使心如鐵石,也不免一陣唏噓。微微回頭望了眼身後的馬車,想到那日覓塵所言鑲淚珠的事,莫名一陣心慌,緊緊握住了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