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多想,覓塵看向床榻邊站立的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問向不遠處一身官袍的南翼醫官:“他便是……”
那男孩竟似知道覓塵要問什麽,跨前一步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朗聲道:“隻要公子能醫治好瘟疫,讓我做什麽都沒關係。”
覓塵不免一愣,趕忙扶起他笑道:“放心吧,我不會要你的命,隻在你身上做一個小小的實驗,也好證明我的辦法有用。”
“實驗?不管公子做什麽,我都願意,都不怕,公子隻管動手就好。”
覓塵見男孩一臉赴大義般的豪情凜然,不免有些無奈。看向百裏鬆鶴和一直沉默不語卻麵露好奇的醫聖子,輕聲道:“我這辦法其實很簡單,是個以毒攻毒的法子。因為人一旦接觸一定量的有毒物品後,就能獲得對該毒物的抵抗能力。比如說常常對某人用一種迷幻藥,那麽長期以後他便會產生對這種迷幻藥的抵抗能力,這種藥可能便不能如最先那般迷倒他很久,甚至已經失效。”
歸海莫燼聽覓塵舉例子竟舉到迷幻藥上,不免有些好笑,掩在黑巾下的唇輕輕牽起。
覓塵見百裏穀主和醫聖子點頭認可,便又道:“我的辦法便是利用這一點,將麻斑病人身上的幹痂研磨成粉末,然後將這些粉末吹入他的鼻內。這樣他便會得上輕度天花,但症狀很輕,隻要注意控製,喝些百裏穀主為麻斑病調製的藥劑便定能康複,這樣他的體內就能產生對麻斑病的抵抗力,就不會再染上麻斑了。
覓塵見百裏穀主和醫聖子麵上若有所思,最後均是眼眸一亮。不再多言,轉身正欲取痂,百裏穀主卻跨前一步。
“還是老夫來吧,陳公子的意思老夫已經明白了,一定按照公子的意思來做。”
覓塵微愣,隨即也不推辭,退了開來。見醫聖子好奇地也湊了過來,覓塵笑著看向歸海莫燼:“我說了沒什麽危險吧,你偏不信。”
“你這辦法當真管用?”歸海莫燼不免挑眉,隻覺這法子著實太過簡單。
覓塵聳肩,湊近他輕聲道:“我也不知道呢,試試看吧,我還真沒把握。”
“你……你前幾天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歸海莫燼一愣,正欲指責她,可看到她眉頭微鎖,終是轉為無奈。
“我不那麽說,你會同意讓我試?”
覓塵雖是這般說著,心頭卻不免有些擔心。她從沒有治麻斑的經驗,隻是憑借前世的記憶,知道有種人痘這種說法,隻是似乎這種方法成功率不是特別高。同治皇帝便是種過人痘,但依舊感染天花去世的。後來中國的人痘法傳往國外,漸漸發展為種牛痘,這才有了免疫學一說,也有了後來的疫苗,這才徹底讓天花在全世界絕跡。
她倒是知道牛痘比人痘來的安全,可這段時間她翻遍了醫書也沒找到有關牛痘的記載。問了百裏穀主和醫聖子他們也沒聽過牛有出痘的症狀,這讓覓塵異常奇怪。
沒一會百裏鬆鶴已經按照覓塵的法子給男孩接種了人痘,吩咐侍女將男孩帶到另一處觀察,一行人出了裏艙。
“接下來就隻剩等了,這兩日那男孩定會有不適的感覺,但很快便會好。然後再讓他跟患有麻斑重症的人呆在一起,隻要他不感染麻斑病那便說明我的法子管用。隻是這種辦法因人而異,也可能二十個人中有那麽一個就是產生不了抵抗力,所以該注意的還是注意為好。”
覓塵將麵巾摘掉,又去掉鹿皮手套,侍女忙拿去處理。她一麵說著一麵在銅盆中淨手,接過毛巾拭幹。回頭見歸海莫嘯和南洛帝迎了上來,忙退後兩步站在了歸海莫燼身後。
“怎麽樣?”南洛帝上前急急問著百裏鬆鶴。
百裏鬆鶴捏須一笑:“老夫看興許能行,陛下且耐心等幾日便知結果。”
覓塵見歸海莫嘯和南洛帝聽到他的話又望了過來,不免心頭打鼓,暗自祈禱那男孩一定要產生抗體,不然她這次丟人丟大了。
“塵兒的法子要是真管用,老頭子可要好好氣氣那老東西,讓他知道什麽叫名師出高徒。”醫聖子湊到覓塵耳根笑道。
覓塵被他一起一伏的胡須弄得耳根發癢,忙退開兩步,瞪了他一眼:“師傅要真想徒兒成功就去找找那牛痘,這東西比這人痘管用多了。”
“好,老頭子這就去找。”醫聖子瞪了眼百裏鬆鶴,說罷竟真笑著而去。
覓塵心道這兩位雖是當今名醫,但隻限於為人看病,興許牛痘是有的,隻是他們從沒留意動物的病,所以才不知道。顯然她的想法百裏鬆鶴也想到了,他請奏南洛帝在南翼發出通告,找尋出了麻斑的牛,一時間弄得舉國上下皆尋牛。
十日後覓塵的法子總算得到了驗證,那被接種了人痘的男孩被關進麻斑重症區整整七日仍活蹦亂跳。而南翼也找到了牛痘,百裏鬆鶴將牛痘按照覓塵所說之法取牛痘中的淡黃色濃漿接種到一南翼人的身上,過了兩天又將麻斑濃漿接種到他身上他毫無不適。
南洛帝甚喜,通告全國,疫區開始了沸沸揚揚的接種牛痘事情。南翼一時間百姓歡騰,無不稱頌南翼神醫陳清陳公子,還有不少地方都為這位公子立起了長生牌位。
而此刻的覓塵和歸海莫燼已經踏上了回京之路,覓塵也從百裏穀主那裏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紅果參,隻待兩人到達下一個大城便搜集需要的其他藥材為歸海莫燼早日將病治好。
此時已經是初春,春風送爽,天地回暖,一路鶯歌燕舞,落花紅紅白白、飄飄絮絮鋪滿上間,襯著山巒上的碧蘿翠樹,路旁帶帶綠水,暖意融融。覓塵回想這半年,隻絕恍若一夢,出京時她是被逼而嫁的郡主,如今已經是頂著神醫之名的自由人了。
這般想著隻覺心情甚好,一路笑語嫣然,賞景嬉鬧。歸海莫燼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將心頭的愧疚放下,隻覺不再做那郡主其實也並非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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