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城乃是南翼南部的一虛大城,曆來水運繁忙,往南直通南翼茸城,往北連接邊城琉江,往東更是通達邊海富饒之地。再加上瀝城背依玉嶺,風景優美,氣候溫和,更是吸引一批宮商,豪門雲居於此。

歸海莫燼帶著覓塵下了山,思及行蹤已露,那枚密探令牌是不能再用了。兩人見通住琉江城的北城門防守比二人來時嚴密了許多,也不敢冒然喬裝出城,便決定暫時停留在瀝城,待摸清情況再做打算。

二人下山之時,日近正空。瀝城街頭要比琉江城熱鬧許多,路上行人不斷,雖是不免麵容沉重,但做街上商鋪倒也不曾關門歇業。街上尚有小攤位鋪陳開來,雖是生意冷清,但亦有光顧之人。從這些便可想象出瀝城往日的繁華街景。

帶著覓塵一路繞道,躲過巡邏士兵住西首主街走去,一路上倒也沒出什麽岔子。穿過主街,轉向東麵一條街道,行人少了許多。歸海莫燼帶著覓塵走到一間小藥鋪的門前便停了下來。

他仔細觀察了一翻,帶著覓生便進了藥鋪,藥鋪櫃台之後一個三十開外的微胖男人正飛指劈裏啪啦地打著算盤,像是在核對賬目,另有一少年藥童坐在椅上打著盹。

覓塵正覺詫異,不明白歸海莫燼何以帶她到此。卻見歸海莫燼煞有其事地踏步上前,輕咳一說道:“老板,丁公藤,九裏香,土荊皮,巴豆,革烏……各一兩,包好,一共一百兩銀子賣不賣?”

那老板聽到聲響抬頭望了過來,相貌平凡,但眸中偶有精光,一看便是精明之人。覓塵分明看到他因著歸海莫燼的話微微愣了半天,將兩人打量了個遍這才開口道。

“您要的這些可都是虎狼之藥,小店不能賣,您還是令尋他家吧。”

“那再加上曲域烏頭、馬錢子、甘遂三樣,一共一千兩賣不賣?”

覓生聽得微微挑眉,這三樣可更是劇毒之藥了。不過她倒是聽出名堂來了,歸海莫燼的這些話怎幺聽都像是在跟人對暗號嘛。果然,鄧掌櫃的聽他這般說眉宇一跳。

“賣,隻是您說的後幾種藥草不:在櫃上,您可否隨我到後1院去取?”

歸海莫燼點頭,撇了眼一臉笑意的覓塵,大步跟上鄧掌櫃的向後院走去。覓坐也趕忙快步跟上,回頭見那藥童一臉吊愣站在椅旁,圓圓的雙眼瞪得老大,像是尚未從夢中醒末,不免覺得極為有趣,輕笑了起來。

那掌櫃的帶著二人進了一間正屋,回身便要去關屋門,歸海英輝卻抬手道:

“不必了,這附近沒有人。”

掌拒聽他這般說,微微一愣,隨即笑了下回身施了個海天普通的抱拳禮,朗聲問道:“敢問你是?”

覓塵笑望歸海莫燼,湊近道:“不認識你呢,快,該拿信物了。”

歸海莫燼一愣,瞪了她一眼,嘴角輕挑,咳了一聲,這才從懷中掏出一方極大的虎頭佩遞上,輕笑道:“文先生,我們見過,八年前在豐州。”

覓塵隻見鄧文先生接過虎,佩細心看了下,目露震驚,,退後一步單膝跪地行了個軍禮。

歸海莫燼上前一步將文義何扶起:“先生不必多禮。”

文義何嗬嗬一笑起身將於中虎佩雙手捧上笑道:“王爺選般打扮,文某都不認得了。”

覓生見那虎佩紫光流彩,異常晶瑩,伸手便要去接,文義何一愣,見歸海莫燼沒有表示便遞給了她。覓生持過隻覺呼吸一滯,說不出的氣悶,細細感覺那氣悶又不再。她挑眉看著手中虎佩,手掌大小,兩隻精雕的虎眼深凹,陽光下竟似有波讕流動其間。

“王爺您怎會在這時候到此處來?”

文義何將歸海莫燼讓置堂上坐下,倒了一杯茶奉上,這才詫異道。

歸海莫燼將那茶推至把玩虎佩的覓塵座前,文義何一愣,忙又倒了一杯,卻在這時歸海莫燼突然站了起來。

“巡查的采了。”

覓塵被他赫然站起的動作嚇了一跳,忙也站了起來。文義何卻也不慌,帶著兩人便向內室走。

“王爺請跟我來。”

他將兩人帶到一間臥室,在床邊站定,俯身在**重重拍了幾下,破有幾分節奏。接著他退後幾步,覓塵發現那張大床竟移動了起來,床後牆上赫熬開出一方小門。

“王爺暫且躲避一下,機關在密室的燭台上,重按即可。文某去前麵看看。”

歸海莫燼點頭,帶著覓塵閃身而入,在燭台上一按,那密門瞬間合上,於此同時密室中的壁燈也亮了起來。

覓塵心道看樣子方才的文先生定是莫燼安置在南翼的密探,幹間諜這種高風險的事情,果真不簡單。也不再多想,回頭將手中的虎佩遞給歸海莫燼。

“這個你哪裏來的?蠻精致的。”

“是母親遺物,喜歡的話等我換掉信物便將它給你。”歸海莫燼笑著接過那佩,畔中閃過些許追思。

覓塵輕握他的手,撇嘴道:“既是做了你和別人的信物,我才不稀罕呢。”

見覓塵又去翻書架上的書,歸海莫燼搖頭輕笑,將虎佩放入了懷中。沒一會兒,外麵傳來喧囂聲,伴著模糊的說話聲,片刻便又寧靜了下采。

文義何送走搜查的官兵等了許久,見沒有異動,選才啟動機關,端著準備好的膳食進了密室。他經過打探,南洛帝竟在瀝城郡府入住,城中戒備巡防一下子嚴了許多。想來南洛帝是預料到他們就藏在瀝城,誓要將兩人抓到。

歸海莫燼一時間隻能和覓塵滯留在了藥鋪,伺機出城。接下來的兩日裏二人多是在密室渡過的,隻因搜查太過嚴密,一目之內竟有幾批官兵輪回搜尋。好在那文先生潛伏南翼多年,在當地頗有牡名望,再加上密窒隱蔽,兩日倒也相安無事。

隻是覓塵難免有些擔憂,隻覺都怨自己,要不是她非要在此時到藥穀尋藥,便不會身陷此境。她深知歸海莫燼這次出來是冒了風險的,總是早一日回京才保安全,生怕他們會一直被困在瀝城。倒是歸海莫燼總安慰她,麵上也不見有多急,優哉遊哉地靠著牆看書。

令覓塵覺得有趣的是,他們從文義何那裏得知南翼百姓竟隻知南洛帝下國書求娶清塵郡主,但對二十城之約竟是絲毫不知。而百姓也一直以為,南洛帝之所以從京師移駕郾茗城是為了就近督導疫病,百姓還在感動皇帝急百姓之所急,以身犯險是一代聖君。

更可氣的是,南洛帝還請國師設壇,揚言是天神降災與南翼,百姓倘若叫苦連天隻會惹怒天神,隻有忍聲吞氣虛誠祈求才能消解天神怒火,降神醫予南翼。

南翼曆來信奉巫盅之術,更尊崇巫術,對天師更是敬若神明。那天師在南翼有極高的威望,他這一言百姓競深信不疑。再加上南洛帝的聖旨嚴令,百姓竟果真不宣揚鬧事。

不過文義何還道,南洛帝這次也確實為疫病,心急如焚,密探回報他多次親自進入疫區指揮滅疫。還總是和太醫通宵商討,疫病卻不曾得到抑製,範圍不斷擴大,最早出現麻斑的中明城已被全部封鎖,活人怕是己沒幾個了。

覓塵唏噓的同時也暗罵活該,倘若真是天神降怒,那也定是南洛帝心思太壞。

這樣到了第三日,城中突然沸騰了起來。從琉江傳來消息,海天肇王和義欽王黎戴熊帶兵壓境,誓要討回與和親連中被南翼人搶走的清塵郡主,並請南洛帝將和親之事給海天一個變代,否則就要攻城開戰。

城中一時傳言南洛帝要將疫區的城池全部送予海天,要拋棄疫區百姓,一時間瀝城民情激憤。這使搜查覓塵他們的士兵倒少了些,想來是都忙著安撫民眾去了。

覓塵尚在幸災樂禍中,卻又有變故。南洛帝發出皇告,言及天師得到神諭,降世神醫乃是海天人士,此人深惡南冀,誓死不為南翼百姓醫病,言南洛帝乃是舍痛割城,無可奈何。

百姓信沒信覓塵不得而知,隻是民憤確實被壓下去不少。也就在此時傳來兩國要進行和談的消息,說是南洛帝特與海天肇王在琉江與弋陽之間的烏鹿湖議和。一來要商討和親之事,二來則是為求神醫。

聽到這個消息,歸海莫燼總算是不再日日看書忙碌了起來。覓塵心想他是欲借南洛帝出城之際想辦法逃脫,想到終於能回去了,這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