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還懂這個?聽公子這麽一說……”

高碩的話尚未說完,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推門走了進來。

“公子,京都又來人了。”

鄒苑曦聽罷,眉宇微蹙,往椅中兔毛的皮墊中窩了窩,習慣性地抬起右手按了兩下額角。

“讓他進來吧。”

黑衣男子退出屋子沒一會便帶著一人進了屋,那人年紀已經不輕,看上去有五十出頭。身形高瘦,手足頎長,麵容古挫,神色微凜地看向鄒苑曦。

鄒苑曦一愣站了起來,揮手示意高碩和那黑衣人退下。回頭那人已在方才高碩的位置上坐定,眼神深邃。

“英叔,您怎麽親自來了。”鄒苑曦見老者神情不悅也不生氣,清淺一笑親自給他倒了杯水奉上,在旁邊坐了下來。

來者正是右相府的老管家付英,詞人早年曾在戰亂中救國鄒傑臣的命,在相符向來甚有威信。鄒苑曦年幼時他又當過其武藝師傅,算是他的長輩。

付英接過杯盞,看向鄒苑曦,微微蹙眉半晌一歎道:“苑曦啊,英叔不來能行麽!你這孩子是英叔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懂事聽話,從沒讓家人操過心。可這次你……哎,不說這些,英叔這次來是非要帶你回去的。你也必須跟英叔回去,你母親病了。”

“母親病了?”鄒苑曦一驚,身子一震便站了起來,見付英麵色沉重,他心中一揪。

“這兩年夫人身子本就時好時壞,冬天更是病發期,禦醫說夫人這次……怕是挺不過去了。老爺這幾日也是茶飯不進,已經三日沒上朝了,府中陷在亂作一團。苑曦啊,你今晚必須跟英叔回去。”付英目光冷冽蹙眉道。

鄒苑曦隱在廣袖中的雙手微微顫抖了下,眼眶一熱趕忙微微閉了下眼眸。他知道英叔定不會拿母親來哄騙自己,往日府中對於母親的病不論是誰說了稍稍不吉利的話都會被父親懲治。

母親得的是哮病,北方的哮病多為寒喘,冬季本就愛犯,想來這次是真的……這般想著,心中生出一陣寒意,鄒苑曦起身走向窗前,將窗戶推開,冷風灌麵,閉目良久才轉身看向付英。

“英叔,給我五日時間。隻需五日定歸!”

鄒苑曦平日本就蒼白的麵色此刻更是宛若白玉,顯得一雙眼睛愈發深黑有神,定定鎖著付英。

付英心聲感歎,鄒苑曦是他大笑看著長大的。這孩子生來就身體不好,常年藥石吊著,但聰慧異常,又聽話懂事。性子更是與世無爭,淡泊無華。從小到大他從沒見這孩子主動爭取過什麽。不是因為他沒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而是他從不覺得有爭執的必要,他將所有事情都看得太淡然。

如今付英看著他堅定的眼眸,半晌一歎:“知子莫若父,英叔出京時老爺就料到你不會跟我回去。這是老爺讓我捎來的信。孩子啊,別的話英叔也不多說了。你向來孝順,夫人很記掛你,想臨老的時候兒女能在身邊。說句不敬的話,府中倘若辦喪事,少爺不在也不成啊。別的不說,就使老爺,您讓他怎麽跟皇上交代。這……罷了,不說了,少爺長大了,有自己想法了,英叔再說下去自己都覺得是倚老賣老。我這就回去了。哎。”

付英的歎息聲久久回響在耳邊,鄒苑曦僵直著身子,唯有纖長的睫毛在燈光下顫抖著。半晌他聽到房門又被打開,這才輕輕動了下。

“公子。”高碩見鄒苑曦麵色不好,忙倒了一杯熱水呈上。

“我沒事,你先出去吧。”鄒苑曦並沒有抬頭,隻是輕輕動了下手指。

高碩也不敢打擾,蹙眉擔憂地看了眼他,便將杯盞放在桌上,輕輕退了出去。

屋中一片靜寂,甚至連燭光晃動的聲音亦能入耳。這般不知過了多久,鄒苑曦才顫抖著將手中的信展開。父親向來蒼勁有力的字入目卻不複往常的犀利,字字透著蒼涼。他的手一震,閉目半晌才吐出一口氣,將信一頁頁看了下去。

蒼白的麵容在看到最後時突然一滯,他無色的唇角突然牽起個清苦的笑。歎了口氣將信折起收好,這才緩步走至書案前,研磨提筆。

寫好書信抬頭望了眼沙漏已是戌時正點,離城門關閉還有半個時辰。

“高碩。”

“將這信快馬送給王爺。”

高碩接過那信,忐忑望向鄒苑曦。剛剛付英的話,他站在屋外已經全部聽到,心中自是擔憂,猶豫了下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