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永封二年八月初五,天高,雲清,微風。
天色尚未亮,京都雒陽城定鼎門外已是一片肅殺,十萬大軍各按編製列陣城外。人人頂盔貫甲,手持槍戟。前排的騎兵更是個個高背勁弓強弩,腰掛短劍腰刀。圓盾在手發著陰沉的微光,四處高立的旌旗隨著風獵獵作響。
明眼一看便知這些皆是精銳之師。他們身上散發而出的殺氣,旺盛的戰意,會讓敵人望上一眼便渾身發抖,他們眼中那死戰不退的韌勁與堅定更是讓人望之心怵。
整個大軍此刻一片寂靜,時而會傳出幾聲兵器碰到甲葉的輕響以及戰馬噴鼻或抬蹄扣地的聲音。這般的肅殺氣氛甚至連天空中的鳥兒都遠遠躲開,不敢鳴叫。
眾人翹首看向定鼎門的城樓,那裏此刻明黃旗幟迎風飄颯,標誌著海天最高權力的黃幡蔓延了整個城樓。很快那裏會站立海天的最高統治者,海清帝會在城樓上率百官司祭祀天地,祭告天神,祭拜軍旗,誓師出征。
肅殺中突然隻聽一聲金鼓擂動,帶著威嚴傳響京都內外,仿佛擊打在人的心間,猶如雷鳴,響徹心神。所有人的目光皆齊聚在了高高的城樓之上,此時金鼓隆隆,一道低沉的號角似是自天際響起,隨著震天的響聲海清帝帶著百官在清晨的夕光中肅然登上了定鼎門城樓之高。
覓塵一身鎧甲跟在十一皇子歸海莫融的身後緩步上了城樓,不必刻意找尋便一眼被那個桀驁立在萬軍最前方,傲然馬上淩咧孤絕的身影抓住了所有心神,那身影似是很遙遠卻又那般熟悉。
他的目光帶著睥睨天下的銳利,他的身姿卓拔挺立,風神絕世。他的身後一百揚金大旗迎風高擎,旗上明黃鷹隼怒然狂傲,獵獵於寒風之中。
和他相識以來,她了解的他是不全麵的,她所看到的他是內斂的,低調的。她麵前的他是溫和的,溫柔的。他的溫柔讓她幾乎忘記了他是海天戰神,她曾無數次幻想他戎裝肅殺的樣子,後來在鹹陽她見到了。
肅穆蕭殺,宛若天神,她以為他的所有她都了解了。然而此刻看著那個玄甲金盔,墨袍飛揚傲視一切的身影,她才猝然發現原來自己還是不夠了解他。這樣的他,才是那個多少人眼中的他,那個為所有海天人稱頌膜拜的他吧。他,確實值得!海天戰神,他果真當的!
不及而立之年,他便以傳奇般的戰績在海天百姓心中占據了至高的地位。南征北戰,攻城掠池,誰會仔細想過,海天如今的國土竟有四分之一是拜倒在他的鐵騎精兵之下。這個男人,征服疆野四宇,萬裏河山。他本就是一隻戰場上的雄鷹,威震四野,振策宇內。歸海莫燼左手拂劍,右手高高抬起,隨著他的手勢,隻見身後十萬大軍齊齊怵變,戰甲雷鳴,所有戰士都跟著他幾乎同一瞬間翻身下馬,拂箭跪地,動作劃一鏗鏘有力。震天的呼聲響徹天際。
“吾皇萬歲!”
覓塵感覺身下的城樓都不停地為之震顫,眼底是望不到盡頭的黑色鐵潮,威沉的喊聲讓天地也驟然變得凝滯肅殺,兵戈鋒銳之氣撲麵而來。
覓塵看向立在城樓最前方的海清帝,他的側麵線條堅硬,麵容肅穆。覓塵雖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卻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此刻他麵上的傲然和淩厲。怨不得人人想當皇帝,此時此刻怕是個男人都覬覦那份萬人擁拜的榮光。
隨著海清帝抬手的動作,城樓下萬眾拂甲起身,軍容肅整,軍威嚴穆,整齊的動作震動著雄偉的雒陽城。
海清帝在一眾武官護送下移駕城樓下搭設的祭台,覓塵他們是不能跟隨的,隻能在城樓上遠遠看著。
“祭祀天神,軍旗儀式開始。”一名禮部官員在海清帝的示意下高聲宣布。
震天的鼓樂擂動中,各種祭品被帶上高台,紅綢飄浮。接著在禮部官員指揮下宮中屠夫上前拿起銅盤上亦係著紅綢的尖刀捅進了祭祀動物的咽喉,動物的叫聲響起久久不絕。覓塵望了眼身旁一臉肅穆的歸海莫融,有些不能理解這樣的祭奠。
等到再看向祭台時,砍下的羊頭,豬頭,牛頭已經被擺在了香案之上。海清帝接過高錫奉上的三柱香,向北麵叩首三下,然後抬頭合攏雙手高舉著火,口中念念有詞。
離得太遠覓塵根本聽到他說的什麽,湊近歸海莫融小聲問道:“你父皇說什麽?”